听见不远处你来我往的“你去”、“你怎么不去”, 谢翡扬声说“两位哥哥姐姐们别演了好吗站那么近, 我又不聋。”
两人讪笑着上前, 湘妃扯了阿福一把, 后者支支吾吾地开口“老板,那啥, 老大找您干嘛啊”
老实说, 谢翡也不知道。
郁离匆匆而来, 匆匆而去, 从头到尾也没提过有什么目的, 难道真的就是摸一下
见他摇头, 阿福和湘妃面面相觑,两人安静了会儿,湘妃试探地说“他有没有问过您一张图”
谢翡抬眼“什么图”
湘妃一怔,点开手机相册, 从中选出张图“您见过吗”
谢翡凝神看了会儿, “没见过。”
他的反应很平常,也不认为那张图有什么特殊之处。虽然和大多数人一样, 谢翡也有初见的惊艳感,但再细看时,又莫名觉得笔触呆板又俗气。
他隐隐有种感觉, 好像那个场景不该是画里的模样
他见湘妃和阿福都有些失望, 不解地问“这图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湘妃偷偷拧了把身边的人, 阿福硬着头皮说“就是刚好在热搜上见到, 觉得还挺好看的”他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 编得自己都不信。
“还行吧。”谢翡从秋千上跳下来,拍拍皱起的裤子,“我要去山上直播,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谢翡转身就走,留在原地的两人同时舒了口气。
但谢翡不傻子,当然看得出湘妃和阿福有心隐瞒,因此怀疑那张图没那么简单。
只是他们不愿说,他也懒得寻根究底,反正问也白问。
谢翡转眼就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可晚上睡觉时,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广袤冰原。
寒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盘旋而落,轻覆上碎裂的冰层。
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浮冰上,手里撑着把红纸伞,而他的前方,趴伏着一只巨大的蝙蝠。
那蝙蝠左翅断裂,老鼠般的脸上划有一道深长的伤痕,看上去已奄奄一息。
鲜血从它身下蔓延开来,污染了黑袍男子站立之处,但男子并未退步,反而踏着血水上前。
狂风掀起男子的衣袍,他持伞走在雪里,仿佛宣纸上盛放的墨莲。
男子越过蝙蝠庞大的身躯,驻足停在了一位跪在冰上的女子身前。
女子生得很美,可惜青丝凌乱、浑身是伤。她一手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中蜿蜒而落,一滴一滴汇入冰面的腥红。
“大人饶命”女子瑟瑟发抖,眼含惊惧“吾等远渡重洋来到中土,只为求习高深法术,并无恶意。只是吾等生于蛮荒之地,粗俗无知,不识深浅,这才冒犯了大人。”
女子伏地叩首,“还请大人再给吾等一次机会,从今往后,吾等必潜心修法、积德积善。若大人不嫌弃,吾等愿以卑贱之身随侍大人左右,供大人驱策。”
红纸伞缓缓抬起,伞下之人剑眉入鬓,凤目藏星,此刻一双眼中杀意未褪,刺骨深寒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男子的声音却温润如水,仿若佛陀般慈悲“好孩子。”
女子大喜,瞬间化作一只粉色动物,那蝙蝠也将自己缩成巴掌大小。两妖眉心处同时祭出一滴鲜血,急速向男子投去。
黑色袖袍一卷,半空中不见血珠,两妖也不见踪影。
无边无际的银白世界,唯剩男子一人。
静默间,男子突然回头,与梦境里窥探的人对上了视线
谢翡猛地从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漆黑。
他望着天花板上吊灯的轮廓,回想着刚刚的梦。
梦里一男一女,还有那只蝙蝠,他都见过。
跪在地上的女人是湘妃,快断气的蝙蝠是阿福,而另一人正是热搜图上的那个
尽管图里的人并没有露出五官,但下颌弧度、所穿衣物,还有那把红纸伞,都和他刚刚所见一模一样。
想到阿福和湘妃曾经说过的一些话,以及他们那些讳莫如深的态度,谢翡对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梦见他
而且刚刚那场梦,真实得就像曾经发生过
谢翡正想得入神,外头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猫叫,听起来不止一两只,而是一群。让他怀疑自己闯入了医院的婴儿房,十几个婴儿同时啼哭,吵得他脑仁都快炸了。
哪儿来的猫有银粟在,客栈根本不需要养猫。
谢翡心浮气躁地跳下床,突然眼前一花,腿软得差点儿摔倒。他这才发现身上不大对劲,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摸出一层薄汗,而且很烫。
这时,又一阵狗吠声响起,猫犬混合双打中,似乎还夹杂着其它动物的叫声。
谢翡眉心一蹙,趿着拖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从二楼往下望,可惜一无所获。可当他将目光投向远方,发现不少人家陆续亮起了灯。
一盏一盏,宛如星火。
很显然,半个村子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吵醒了。
谢翡猛一个激灵动物发疯,莫不是地震的前兆
他抓上床头的手机,打开电筒功能狂冲下楼,刚进花园就看见站在井口旁的阿福,忙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阿福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就是灵阵有些波动,影响到了周边的灵气,有些动物跑过来了。”
“那怎么办,就只能等那些动物继续叫下去”
“好办,交给我就行。”
阿福这一刻表现得外靠谱,他深吸口气,一只手扩在唇边,微微张开了嘴。
谢翡还以为自己会听见什么安神之类的咒语,但等了半天,阿福都一动不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起来像个傻子。
“是咒语忘了吗”谢翡担忧地问。
阿福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只好解释“是我本来的天赋,超声波。”
谢翡“”
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实际效用还是不错的。
很快,院子外头的吵闹声逐渐消止,村子又恢复了夜的宁静。
阿福放下手,转而对谢翡说“老板您快回去休息吧,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谢翡本来要说自己多半生病了,可想到阿福一贯的风,只怕会问东问西没个消停,索性点点头。
回房间后,谢翡找了几颗药服下,那药里有一定催眠成分,他很快就困了。
第二天闹钟足足响了五遍,谢翡才艰难地睁开眼,脑袋依旧晕乎乎的,喉咙特别难受,感觉跟吞了块烧红的炭似的。
好在他探向额头时,发现已经退烧了。
谢翡摸过手机,给湘妃发了条微信,让对方准备早餐。他又闭眼眠了一会儿,可嗓子实在不舒服,也没能再次睡着。
无奈,谢翡只好起床。
出小楼时,他突然被绊了一下,凶手居然是一根西瓜藤。
不对,西瓜藤哪儿来的虽然阿福的确有在菜园子里撒种,可那些都是九月天适合播种的农作物。
谢翡顺着瓜藤一瞧,顿时呆住。
原本光秃秃的菜地此时绿油油一片,周围搭的几个棚架也爬满了藤蔓,各种时节、不同培植条件的瓜果蔬菜,竟完全无视自然原理和谐地生长在一处,有的甚至已近成熟
谢翡使劲揉揉眼睛,然而一切都不是幻觉。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灵阵波动后院尚且如此,花园呢
谢翡心里一紧,要是让燕来看见了,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
虽说燕来自打从绍阳镇回来就没出过房门,若不是三餐照吃,谢翡几乎要怀疑对方出事了,可燕来也不可能永远关在房里。
谢翡匆匆跑向花园视察情况,第一眼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丛林,而消失多日的燕来就站在一棵结满果的梨树下,神情郁郁。
谢翡心下一沉,这些梨子可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燕来却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端木先生全都告诉我了。”
在陌生人面前一贯拘谨又不太爱说话的燕来,此刻充满了表达欲,他涩然一笑,“没想到,我当了二十五年的人,如今却要做鸡。”
谢翡“”
燕来知道了
所以,郁离还是出手帮忙了
谢翡有一点高兴,精神也放松下来,哑着嗓子劝说“不是鸡,是鸡妖,其实做妖也不错”
“都一样。”燕来兀自打断他,心如死灰“半人半妖,说白了不就是个人妖。”
“那这个呢”燕来又指向隔壁一张旗袍装束的女人。
“外祖母。”
“还有这个”
谢翡目光触及相框里一身秀禾服的湘妃,面不改色地说“曾外祖母。”
燕来“”
当他智障吗哪儿有三代人长一模一样的
谢翡假装没有察觉到燕来的怀疑,他只需要表现得轻松自如就行了。毕竟谁也没证据指明他在撒谎,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就不许几代人一个模子了更何况,因为拍摄技术、化妆、光线的缘故,照片里的湘妃依然有着细微的不同。
正常人,还是个成年男人,总不会因为几张照片就不住了吧
谢翡淡定地退还了身份证,唇边笑意不散“帮您安排了一间花园房,我现在带您过去哦对了,我叫谢翡,是客栈的老板。”
燕来几度挣扎,视线从谢翡白里透红的脸移向对方投在墙上的影子,最终迟疑地说了声“谢谢”。
客栈经过第一期整改后,和半个月前已大不相同。
房间很整洁,老旧的家具也重新刷过漆,屋内摆着不少绿植盆栽,桌上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鲜花。
谢翡帮忙放好行李后便退到门边,态度礼貌而周到“希望燕先生入住愉快。”
“谢老板”燕来突然叫住谢翡“请问客栈负责三餐吗”
这会儿才十点过,谢翡还没来得及准备午餐,他介绍说“早餐20,午餐晚餐30,如果包全天就只要60,”
燕来点点头,“我中午会来。”
“好的,那我先不打扰燕先生休息了。”谢翡握住门把,轻轻关上了门。
午餐时,燕来见到了一个脸上带伤的杀马特男子,对方自我介绍叫阿福,是客栈的员工。另外还有路上遇见的两个女生,她们都是美院附中的学生,趁着周末来夕宁村写生。
女生们来前已经吃过饭了,此刻便只围着谢翡不停地叽叽喳喳。
燕来没兴趣和陌生人尬聊,醉心于美食的同时分神听了一耳朵,两人不是想让谢翡当她们的模特,就是想让对方直播露脸,甚至还莫名其妙地要求伪什么少女音,不过都被谢翡三言两语转移了话题。
女生们一无所觉,反被哄得双颊绯红、心花怒放。
没想到这位谢老板年纪不大,套路还挺多,燕来暗自一笑,忽然萌生出个想法。
不过等到他吃完饭,都没见到谢翡口中的经理,心里莫名有些在意。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