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内水雾升腾, 袅袅热气将室内营造得仿若仙境, 宁致挥退伺候的婢女,脱去衣衫赤脚踩在由汉白玉砌成的地板上,慢慢沉入水中。
水温刚刚好, 人浸泡在里面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说不出的舒服。
宁致懒懒地趴在浴池边缘,氲氲的水汽熏得他眼眸半眯, 元宝伺候的力道正合适。
他在心里发出一道舒服的谓叹,还是当王爷好啊
之前一个个的,还真当他喜欢住寺庙呢
还不是因为府内有个多疑的祝弈君, 他要不佛系点,回头人祝弈君指定觉得他不安好心,然后联系镇南王, 反了他北萧王朝,到时候他这个没实权的前朝王爷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一想到祝弈君不日就要走, 他愉悦的睁开眼, 拿起池边早先备好的酒壶, 倒了一杯清酒, 半倚着池边,细细品尝起来。
元宝见自家王爷心情不错,便小心试探道“王爷, 您真打算放君小姐走啊”
宁致闻言, 屈指敲了元宝一个脑瓜子, 道“你这小厮,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打算放君小姐走当你家王爷我是什么人了”
元宝捂着脑袋,机灵的讨饶,随即又好奇的问“那王爷您舍得让君小姐走”
手执酒盏的宁致瞥了元宝一眼,元宝知道自己多嘴了,连忙跪在地上,一边偷偷瞧着王爷的神色,一边轻轻地拍打自己的嘴,边打还边说“瞧小的这张破嘴,该打”
宁致嗤笑了一声,“行了,你先退下吧。”
知道王爷这是没生气,元宝松了口气,恭敬的退了出去。
元宝走出去没多大会儿功夫,身后又传来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宁致只当是元宝去而复返,正好他觉得泡的差不多了,便放下酒盏,哑声道“元宝,把澡巾拿过来。”
身后的脚步声似是顿了一下,不过片刻,站在了他的身后。
浴池内白雾升腾,热气熏得他睁不开眼,他半眯着眼,抬起胳膊,示意元宝上来伺候。
可久等不来元宝的动作,他拧了拧眉,刚准备睁开眼,一股馥郁的药香伴着熟悉的清冽香气随即飘进宁致的鼻端,他昏睡的脑子霎时清醒了过来,心中就像是有万头野马在狂奔。
他来不及多加细想祝弈君为什么会出现在浴池,想趁着对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先上岸把衣服穿上,不想对方的意识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
在他刚摸到搁置在一旁的衣物时,耳边传来一道噗通声,紧接着身体一僵,耳边再次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恩公,为何要赶小女子走”
“当日恩公救小女子之时,便说过这样的话,自古英雄救美,英雄若是长的英俊不凡,美人儿会一脸娇羞的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恩公着实英武不凡,叫小女子倾心不已,只是小女子觉得私定终身太轻浮,应当由恩公出面着媒婆上门提亲结秦晋之好,可小女子等了半月,等来的竟是恩公要赶小女子走”
宁致“”有本事解开穴道
还有好好说话,做人坦诚点
“恩公要赶小女子走,可是在心里是不是觉得小女子配不上恩公可恩公之前还夸小女子举手投足皆有大家风范”
宁致闭着眼,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心中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知道这一世的祝弈君从小被当做女子长大,心稍稍有那么点扭曲,毕竟话本里的祝弈君只因王清源无法接受他是男子的身份,便干出了把人囚禁起来的事。
所以他都没敢撩拨祝弈君,甚至都躲到寺庙里去了,可这货两次潜进他的寮房,第二次还把他堵在山下。
“恩公,你是不是在怪小女子可就算您怪小女子,小女子也不会放过你呢”说罢,宁致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紧接着整个身体被人打横抱起,他睁开眼,想张口喊元宝,可嗓子就像是失了声一般,任由他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来。
“恩公,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最后一句话很轻,轻的就像是自喃。
宁致望着他温柔的脸,心中更不放心了。
但宁致显然想多了,祝弈君说不伤害他就真的没伤害他。
人祝弈君只是把他抱到寝殿,抱着他单纯地睡了一个晚上。
翌日辰时,元宝领着一众丫鬟端来洗漱物品,来到寝殿门外,手刚抬起来,想问问王爷起身没有,门从内被人打开
但见君姑娘披着自家王爷的长衫,低声道“王爷还没醒,你们先下去吧。”说罢,门再次关上了。
元宝惊讶的瞪大眼珠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响他才回过味儿来,偷偷捂嘴一笑,然后挥手带着人悄悄撤了下去。
走出王爷的寝殿,刚好在门口碰到正在寻找祝弈君的雪霜。
雪霜上前问他“元宝公公,可有见过姑娘”
元宝闭紧嘴巴,余光却扫向王爷的寝殿,雪霜顺着元宝的视线望去,先是怔了一怔,随之也瞪大了眼。
寝殿内的宁致直到晌午才幽幽转醒。
甫一睁开眼,还没从睡意中回过神来,安静的寝殿忽地响起一道娇羞的声音
“恩公,您醒了”
“”宁致艰难地扭过头去,就见祝弈君披着他的外衫,正侧躺在对面的软塌上羞涩的望着自己。他眉心一皱,艰涩道“君”
一开口,宁致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能动了。
他蓦地从床榻坐起来,正打算掀开被子,猛地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祝弈君,皱了皱眉,大声喝道“元宝,进来。”
守在外面的元宝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问自家王爷是不是传唤小厮来服侍他洗漱。
宁致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有心想骂元宝两句,可一想到祝弈君还在,翻车的气也只得憋在心里,他没好气道“去把雪霜唤来伺候君小姐洗漱更衣。”
元宝退下去后,宁致凝眉看着祝弈君,问道“君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祝弈君含笑看着宁致,轻声道“自然是想因为心悦恩公,也想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说实话”祝弈君昨晚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祝弈君不像他这般有几世累计下来的记忆和感情,对方就相当于重新轮回,可能灵魂深处有牵绊,但也不至于俩人都没怎么相处过,就能做出以身相许的事情来,再者,若祝弈君心中真是这般想,昨晚就不会那么老实。
祝弈君神色不变,“恩公怎地不信小女子的话”
宁致气笑了,直言道“君小姐,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半分坦诚,若你当真心悦与我,何不把来历与身份据实相告”
祝弈君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沉默了良久,直到雪霜进来为他更衣,他才道“我也是昨晚才发现我”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看着宁致的神情是难掩的复杂和释然,“我心悦你是真的,你昨天说要赶我走,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就想潜进来问问你为何这般不待见我,可我没想到却会碰到你沐浴。”
“我在发现暴露的时候,本来想打晕你,可我下不去手,尤其是当我察觉到你对我的抗拒时,我”
他红着眼眶别开脸,似是不想再说下去。
寝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就在宁致以为他不再开口的时候,他又说了,只是说的异常艰涩,“我、我并非女子。”所以在察觉到你抗拒我时,我心里难受的厉害,却也没舍得伤害你。
宁致愣了一瞬,抬头去看祝弈君。
他以为祝弈君最多只会说出自己镇南王之女的身份,可他没想到祝弈君竟然直言坦白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
祝弈君回过头来,收拾好心情,坦然地对上宁致的视线,道“抱歉,叫恩公见笑了。”
这下轮到宁致心情复杂了。
他静默了片刻,“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这”尚未暴露镇南王之女的身份,他还能坦然面对宁王,可一旦说出实话,那除夕阿弟打伤宁王一事该怎么说
虽说眼前的宁王当时没计较,可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疙瘩
再者,俩人注定是没法在一起的,到时他以君小姐的身份离开,今后还可再以君小姐的身份来看望他。
“有难言之隐”宁致穿戴好衣衫,漱口净面,才幽幽道“名讳是假的对吧”
“你”
“张太医当年受先帝命令为镇南王之女把过脉,此脉象与你一般无二,我记得祝东骏有个鲜少出门的姐姐叫祝弈君,你又叫君弈”
“你怎么会”
“除夕宫宴那次,我所以初在湖面见到你时,我便认出了你,只是见你似是想隐瞒身份,便装作不知,为了避免你想起除夕宫宴之事,我也尽量不回府,只是两次上灵青寺寻我祝公子现在明白我昨日为何赶你走了吧”
眼看祝弈君脸色有些不对,宁致又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男子。”说罢,他长叹了口气,“也怪当初的我色迷心窍,竟是没看出来,白白挨了祝东骏一顿打,差点把命都给搭上。”
“不过祝东骏也真是的,既然你是男子,祝东骏当时为何对我下这般狠手他可是真的往死里打啊,半分情面都没给我留。”
祝弈君望着宁王一脸秋后算账的神色。
心中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上辈子好像经历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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