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弈君的脸上显现出一夜未睡的疲态。
这疲态是为了谁, 现下神清气爽、身上无一丝醉酒后遗症的宁致心知肚明, 他把想起身的人按回床榻,难得体贴一回,“你先在我寝殿歇着, 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说罢, 他着里衣出了寝殿。
守在门外的元宝听到里面的动静,正想上前询问王爷是否需要他进去伺候, 不想下一瞬自家王爷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走了出来,他眉心一跳,连唤人上来伺候着。
宁致漱口的时候, 总觉得嘴巴有点肿,嘴里还有股子蜂蜜味儿。
他琢磨着难道是他喝醉后干了什么事吵着闹着要蜂蜜吃了
宁致按下心头的疑惑。
午膳厨房准备的是清淡的养胃粥,他尝了一口, 甜而不腻,很是可口, 很符合他的口味。
他喝一碗, 意犹未尽, 便叫元宝再备一碗, 顺便问了问昨晚他是怎么回来的,又做了些什么,祝弈君怎么会在这里。
元宝小心地觑了自家王爷一眼, 心底嘀咕着这话他一个下人该怎么说
难道说王爷您昨晚亲了人君姑娘, 还说人君姑娘的嘴巴不甜
或者说王爷您昨晚醉死后, 是君姑娘把您抱回来的
前者还好一些, 后者就有些伤王爷男儿自尊了。
元宝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言词,道“是君姑娘送您回来的,也是她伺候您就寝的,对了,这粥也是君姑娘天不亮就起来给您准备的,说您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对胃不好,喝点儿粥养养胃”
宁致握着调羹的手顿了一顿,“我昨晚可有要过蜂蜜”
“并无,不过君姑娘要过”
“”宁致放下碗,脑海里零星闪过一些画面,是他走出酒馆后,遇到祝弈君的,他揉了把脸,神色复杂的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养胃粥,总觉得事情在往一个他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事实证明宁致的第六感并没有错。
祝弈君下午起身后,找到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宁致。
宁致这个王爷当的是相当任性。
一般朝廷封的王爷到了封地就藩,有野心的宴请封地的各处官员笼络人心,没野心的吃喝玩乐,斗鸡遛狗。
宁致大概是属于后一种,但他鲜少有闲情去吃喝玩乐,也就偶尔随王清源去百花楼喝杯小酒,听听小曲儿。至于公务,江南属于富庶之地,京城盯着这边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小事儿到不了他面前,大事儿根本就没有,几个月下来,也就一摞拍马屁的册子。
他看的正无聊,想着是不是该出府找王清源喝上两杯,祝弈君来了,一来就问他这么句话,“你昨天说不赶我走,叫我想住到何时便住到何时,这话还作数吗”
宁致放下手中的册子,抬眸迎上祝弈君的眼,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作数。”
祝弈君的神色刚缓和了几分,宁致又道“不过我不长在府内,且你是女儿打扮,又不是王府亲戚,久居府内于你名誉有碍,你且回去与祝东骏商议一下,回头确定了再说。”
祝弈君心中嘀咕他现在还有什么名誉
下人都瞧见他夜宿宁王寝殿了,单凭这一点,他现在也算是宁王的女人之一
一想到这个之一心头就有些堵的慌,可他没立场去提这事儿。
祝弈君从书房出来后,换了身衣物去了祝东骏下榻的客栈。
客栈里,祝东骏一脸震惊道“你不回京”
“只是暂时的。”祝弈君心不在焉的抿了口茶,茶水入口微苦,叫他想起了昨晚宁王咬他唇瓣时,说的那个不甜。
他想了想,放下茶杯,继续道“你回去后多多注意平郡王和二皇子,若这俩人有什么动静,你再通知我。”
祝东骏一向为他阿姐马首是瞻,见他阿姐确实不想回去,抱怨道“你到底舍不得江南什么”
“人。”
“啊人什么人啊”祝东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响突然道“阿姐,难道你”
“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出发回京,免得被陛下知道你擅自离京,迁怒到父亲头上。”祝弈君取过幂篱,戴在头上,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客栈。
祝弈君前脚刚走,祝东骏后脚便跟了上去。
他远远坠在祝弈君的后面,亲眼看着阿姐进了宁王府,整个人都懵了。
阿姐说他舍不得江南的什么
是人对吧
这个人
他一双虎目凌厉地迸射向宁王府,这个人是
祝东骏在宁王府外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宁王府大门终于开了,宁王一袭白衣,头戴玉冠,手执纸扇,风度翩翩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跟在宁王身后的,是着同样白袍的男子,男子容貌昳丽,过于出色的容貌显得有些阴柔,可他眉宇间的英气却又不会叫人误以为是女子,但那张脸
祝东骏目眦欲裂地盯着自家阿姐浅笑晏晏地站在宁王身侧,俩人并肩而立,有说有笑,偶尔还能看到他阿姐用似水的眸子柔和地注视着宁王。
祝东骏攥紧发痒的拳头,忍住暴打宁王脑袋的冲动,艰难挪开视线,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祝东骏一走,宁致敛起脸上的笑,转身看着祝东骏怒气冲冲的背影,拧眉道“你为何不直接与他说个明白”
祝弈君跟着转过身,笑容不变地看着自家阿弟,“说与不说,总归都已经知道了,而且他不小了,不能什么事都依赖我,总是要学着长大的。”
着男装的祝弈君声音不复女装时的低柔细软,而是多了几分低沉暗哑,且他说话的语速不快,逐字逐句,像是在无形中为他的声音增添了几抹蛊惑的味道。
宁致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道“跟上去看看”
“还是算了。”祝弈君眉眼间盛着担忧,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叹息道“我母亲走的早,父亲常年在边关,是我一手把他带大的,他敬重我,事事以我为先,以前我还未曾发觉,只觉得他乖巧听话,这次我失踪,他找来江南,抱着我哭的就像个孩子,我才惊觉不妙。”
“行了,去看看吧,就当是我想看他笑话。”宁致率先迈开脚步,不徐不缓地跟在一通乱撞的祝东骏身后。
祝东骏咬牙忍着悲愤,跑出城,来到城外的小树林,见四下里无人,忍了一路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踢着小树苗,“阿姐你是个坏蛋,京城那么多公子哥你不要,偏偏找跟我有仇的宁王,找宁王就算了,你还瞒着我呜呜呜”
“宁王有什么好的,花架子一个,连我都打不过”
祝东骏长着一张硬朗的脸,哭的却像个小可怜。
若是顶着软萌的脸,这伤心的哭声还能叫宁致心软一下,可现在
宁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谁”
祝东骏一抹眼泪,赤红着眼珠子迸着凶狠地目光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射来,俩人目光相撞,宁致只觉得祝东骏这眼神凶悍的像只还未长大的狼崽子,可祝东骏却是新仇加旧恨,抡起拳头就朝宁致扑去。
宁致巍然不动地摇着折扇,一旁的祝弈君擒住祝东骏的手腕,低喝道“阿弟,不可对宁王无礼。”
“阿姐”祝东骏脸上的怒意一滞,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大的怒火,“阿姐,你、你怎么能帮外人呢你这、这还没嫁人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噗”
“笑什么笑”祝东骏双手握拳,呲牙怒道“宁王,有种你跟我单挑,赢了我,我、我我就承认你是我姐夫,输了你离我阿姐远点。”
宁致唰地一下合上折扇,摇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单挑”
说罢,他抬起手,从暗处跳出来两个暗卫,“明知道打不过你,我还跟你单挑,你看我像脑子不好使的样子吗”
祝东骏身手不错,但也没法与皇宫培养的暗卫比之。
他左右瞧了一眼,见身边没人,涨红着脸挤出一句,“你、你卑鄙”
“我这不叫卑鄙,我这叫仗势欺人。”说着,他想了想,“你不总说我仗势欺人吗,我要是不仗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欺负欺负你,下次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机会去”
祝弈君暗暗拉了拉宁致的衣袖,宁致冲他眨了眨眼,对暗卫吩咐道“打断这臭小子的两条腿,叫他尝尝躺两个月不能动的滋味。”
祝东骏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地看向他阿姐,“阿姐”
祝弈君不忍的别开脸,“阿弟,阿姐也帮不了你。”
一向把阿姐奉为天的祝东骏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天都塌了。
他晃了晃身形,不敢置信的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阿姐,良久,他忽地大哭出声,“哇哇哇阿姐,我讨厌你”说着,他掩面跑了。
祝东骏一跑,宁致轻笑了一声,摇头道“你阿弟怕是要恨死我了,说不定还会派人来套我麻袋。”
祝弈君心中一凜,“不会的,我会看着他的。”
宁致没有说话,他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毫不心虚道“在我离京之前,祝东骏被人拖巷子里打了一顿,你查到是谁下的手了吗”
“没有。”他当初就是为了调查这事儿,才无意发现了平郡王与二皇子的事,为自己遭来杀身之祸。想到这一茬,他把事情简单的跟宁致说了一下,末了道“你属意谁”
属意谁
他一个都不属意。
以前萧勉可没少仗着宠爱欺负他们三,今后他们三谁上位他都没好日子过。
宁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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