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姐弟俩又聊了会儿别的话,王长安提出要走。
晚香留他吃了午饭再走。
王长安说不吃了。
晚香怎可能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苗氏是个抠门的,也是看不惯原主和王家,平时王家人上门从来不主动留饭。
也是王童生和刘氏不出门,王家其他人心知苗氏是个难缠的,非到万不得已,从来不主动上门。
偶尔来看晚香,也都是使着王长安来。
前几年王长安还小,是个小孩子,原主性格懦弱脸皮又薄,婆婆不发话,她也不敢主动留弟弟饭,只能事后憋屈的自己哭。
王长安也心疼姐姐,从不让她为难,都是做无事状。
可现在王香儿不是王香儿了,是杜晚香。
晚香看似性格容忍大度,但那是没触犯她的底线,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杨家人的所作所为屡屡踩到她的底线。
“姐说留下吃饭就留下吃饭,你在屋里坐,我去杀鸡。”
赵大家赔的鸡还剩一只,正好今天杀了。
*
赵大家的鸡开始是单独装在鸡笼子的,因为一时半会儿吃不了,晚香就把它放出来了,跟杨家的鸡混养在一起。
不过她做了记号,倒也不怕认不清。
此时这些鸡正在院中的空地上找食吃,突然杀进来的晚香,打破了这片和谐。
也是晚香太高估自己了,本来她是心里带着气,才显得气势汹汹,但鸡哪有那么好抓的,一时间院子里闹得是鸡飞狗跳、尘土飞扬。
正房里,苗氏黑着脸听着外头的动静,手指紧扣着炕角,才能忍住出去破口大骂的冲动。
田兰花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三弟妹,你这是在干甚,闹腾腾的。”
“抓鸡!杀鸡!我娘家弟弟来了,难得来一趟,总不能让人空着肚子回!”
田兰花顿时不吱声了。
苗氏做的那些事,瞒得过外人,哪能瞒得过杨家人。一听老三媳妇这口气就是带着气,想着这几天她一反常态的和婆婆唱反调,甚至谁的脸子都敢甩,田兰花决定不当出头的椽子,谁爱当谁当去。
说话间,晚香已经把那只唱反调的鸡给摁住了,要拎去后院杀时,王长安从屋里走了出来。
“姐,还是我来吧,你不是向来怕杀鸡么?”
晚香一愣,终于明白过来为何那天她杀鸡时没一个人敢说话,还有方才的田兰花的样子。
心里的那口郁气顿时出来了。
她手一扬,笑道:“我让大芽儿带你去后面菜园子,我去烧水。”
不多时,鸡杀好拿回来了,晚香用开水烫去鸡毛,又清洗干净。
中间王长安要帮她剁鸡,她也没阻止,姐弟俩搭手忙着,大芽儿和小芽儿也都笑眯眯的,气氛为无比和谐。
一顿饭吃得身心舒畅,吃过后王长安和晚香道别,就离开了。
与之相比,杨家中午这顿饭吃得不甚美。
一个个都拉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们似的,唯独杨大志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大抵是王长安来,竟没跟他这个做姐夫的照面,又或是见家里人对妻子怨气丛生,不过他现在也知道,他是拿谁都没办法,只能不吱声。
且不提这些,第二天下午王长安又来了一趟,跟晚香说已经跟古亭说好了,明天早上就能进山。
王家人连着两天上门,自然惹来杨家人的疑惑,不过王长安也找了由头,说是家里有事,要请晚香回去一趟,他明天一大早会过来的接人。
翌日,晚香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衣裳要穿简单耐脏耐磨的,早上做饭时她还多烙了几个玉米饼子,打算带上山去吃。
等王长安来找她,两人一起离开了杨家。
出了阳水村,又走了一段路,远远就看见那个似乎在树下站着等候已久的人。
“古亭哥。”王长安招呼道。
古亭还是那身装束,灰黑色的短褐,手腕和腿上都扎着绑带,不过今日没背竹篓,弓和箭筒侧背在身后。
少年的身姿本就比成年男子要显得单薄消瘦,这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显得他很是英姿飒爽,像一棵生在悬崖上的孤松,虽然并不繁茂,但充满了坚韧感。
他腰间还多了把刀。
刀身约有一尺多长,加上刀柄两尺出头。刀柄是为木质,呈黑色状,上面没有多余的雕饰,因为被人使用的频繁,上面泛着一层润泽的光。
刀鞘也十分简单,似乎是用兽皮做的,也是黑色。
整体来说平平无奇,晚香的目光却在那刀上停留了一下。
她虽不识兵器,却能隐隐感觉出这刀的不同寻常,之后不可避免就看到在短刀衬托下,少年细瘦但充满力度的腰。
一道目光扫过来,晚香下意识抬起头,脸红了一下,为方才去看不该看的地方感到羞愧。
可,他的腰实在好细。
……
“问玉,我最近好像吃胖了些。”
打扮雍容华贵的少女,像小孩穿了大人的衣裳,尤其此时她没个正形靠在引枕上,两只小脚从花纹繁复的裙子下高高翘起,小手摸着刚吃饱的肚子,格外有种引人发笑感。
抱琴和侍书着急得不得了,手忙脚乱地扶她头上的凤冠也不是,捧着她的衣摆也不是,哭丧着脸小声哀求:“娘娘,您多多少少注意些,等会儿还要在宫宴上露面,发髻和衣裳千万乱不得。”
“行了行了,你们怎么这么多事儿,让我消停消停不行?乱了就乱了,我还嫌这些破东西挂在身子硌得我难受。”
可您说的这些破东西,是凤冠和凤袍啊,这可是一国之后才能拥有的东西!可这话,抱琴和侍书才不敢说。
“问玉,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
晚香碍于凤冠,不能随意转头,自然没发现立在她身旁的人,目光一直落在她白皙娇俏的脸上。
甚至连那上面的抱怨,淘气地皱鼻子,都美好得像一幅画。
问玉收回目光,含笑道:“娘娘怎会胖,奴才反倒觉得娘娘偏瘦了一些。”
“你该不会又想哄我吧?”
晚香吊着眼睛往上瞟,也只能瞟到问玉的半截衣摆。
太监独有的深蓝色圆领衫,布料上有着简单的暗纹,本来平平无奇,但因为问玉高挑消瘦的身形,而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甚至是那条简单的、镶了块儿石榴石的腰带,都成了点睛之笔。
人长得好,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这是晚香一贯的说辞,所以哪怕她身边一个跑腿儿的小太监,都长得不差。
而问玉无疑是其中之最,宽肩细腰,身形颀长,虽不至于俊美无俦,也是面如冠玉,风姿卓越。
“那为何你的腰这么细,我总觉得比你的腰比我还细。”晚香有点嫉妒道。
抱琴、侍书皆掩唇而笑,问玉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霞。
“娘娘不要浑说,奴才没有娘娘的细。”
“那你过来我量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和抱琴侍书合起伙来骗我。”她哼了一声,就要坐起来,抱琴侍书也顾不得笑了,忙过来撑她。
她坐稳后,就招手让问玉过去。
可问玉动都不动。
“你过来不过来?”
侍书在一旁打趣道:“娘娘,问玉要是不听话,你就让人打他板子。”
晚香嗔了她一眼,又对问玉招了招手。
问玉走了过来。
“再靠近点,我够不着。”她抱怨道。
问玉无奈,只能又往前走近了些,看似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可若是细看就能看到他隐隐泛红的耳尖。
“我怎么才发现你是个这么别扭的性子,让我量量怎么了……”她一面笑着逗他,一面伸手过去。
来回比划了几下,她倒是浑然不觉,问玉的耳朵已经完全红透了,像被蒸熟了一样。
突然,少女发出一声惨嚎:“真没有天理,你为什么比我的细……”
说这话时,她刚比划完问玉,正在自己腰上摸索着。
问玉低头看着她宜喜宜嗔的脸,目光极为认真,似乎要将这副画面刻入瞳子里。
……
“姐,古亭哥,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说话,也不走?”王长安挠着后脑勺问道。
晚香这才回过神来,忙垂下眼道:“我想事情走神了。”
古亭没说话,收回目光,转身带头往前走。
两人随后跟上。
王长安对晚香道:“姐,今天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进山了,得回家干活,马上就快秋收了,地里的活儿光指望二哥也不成。”
晚香停住脚步,吃惊道:“你不上山?那我……”
“你跟古亭哥一起就行,他对山里的路比我熟。”
“可……”
“怎么,姐,难道你对古亭哥不放心?”
古亭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
被这两双眼睛看着,晚香还能说什么?她倒不是对古亭不放心,不过是觉得很不自在罢了。
“我没有不放心,就是……”
王长安笑着道:“那就别不放心,其实进山还是有些危险的,古亭哥带一个人,比带两个人要轻松许多,你进山后只管听他的就是了。”
说成这样,晚香还有什么可说的?
等到了该分道的时候,王长安回桃源村,两人则继续往前走。
其实桃源村离进山的路没多远,即是如此也走了近半个时辰,期间古亭面不红气不喘,游刃有余,晚香却渐渐跟不上了。
“先歇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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