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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做什么, 没头没影儿的事说什么”有人怕场面不好看, 忙劝道。
李二媳妇嚷道“怎么就没头没影儿了,我亲耳听见人家毛大嫂子说的”
“说了你也别提”
“怎么了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吃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这才没再说了, 之后大家虽各说各的, 但有意无意都在注意着杨大志僵硬的背影。
“你看看你,惹嫌”有人给李二媳妇做眼色。
李二媳妇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
就在这时,杨大志突然放下碗站了起来, 很快人就消失不见了。
人群这才又议论开。
“你说他这是图啥, 人家芽儿娘也不差啊”
“谁知道, 不过就他那个娘在里头霍霍,我早说了迟早过不下去,就是可怜了俩孩子。”
“真是作孽”
杨大志一路狂奔,路上有人叫他,他都没理会。
他一路狂奔到毛家院门外,才放慢脚步走进去。
“大嫂子, 芽儿她娘要改嫁了”
“你问这事做甚”毛大嫂子放下手里的水盆,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道“不是我说你杨老三,不管之前你跟芽儿她娘怎样, 既然现在分开过了, 你又再娶了, 就该有个样子,难道你还想让人给你守一辈子不成”
“大嫂子,我不是,我就是”
“不是什么按理说这话我不该说,你家的事也不该议论,可你早先干什么去了,你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好的一家人给闹散了。这事出了以后,人家芽儿娘可没说过你家一句不是,可大家都有眼睛能看见,一个妇道人家拖俩孩子被赶出来,你家给人家一颗粮食没
“房子是借住毛旺家的,粮食是人家娘家弟弟送来的,里正家都给送了一篓子菜,你家好像什么都没给送吧过问过一句没就算不看大人,想过两个孩子没她一个妇道人家以后日子怎么过,有没有想过不如早点改嫁了。”
“我”
其实这些问题杨大志也不是没想过,他也有提出给晚香母女三个送点粮食什么的日常用物,但这事首先就被他娘给否了,他爹也不同意。
他爹说正好让她受些教训,等养不活孩子了,就知道把杨家的孩子送回来了。
本来他还指望他爹能站在他这边,谁知道他爹气上香儿把俩孩子都带走,再加上赶上秋收,何桂兰那边又催得紧,这阵子他忙着倒是真没顾得去细想这些事。
此时被人当面捅破,杨大志又是羞又是愧。
见他这样,毛大嫂子也很是感叹,道“好了,你也别多想,到底现在是两家人,那个你都娶回来了,真为人家好,你就别拦着人改嫁。还有你那个娘,你也说她一说,人家芽儿娘半句不是没说你家,她倒好天天在外面糟践人家,我都看不过眼”
杨大志失魂落魄地走了,一路不知不觉竟走回了家。
桃儿见他回来,叫了声爹。
何桂兰从屋里迎出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杨大志就觉得心里憋了很多东西,想要发泄却又发泄不出来,又想自己现在弄成这样,除了他娘,其实跟何桂兰有很大关系,不免就带了些脾气,一把将她拨开。
“跟你没关系”
何桂兰被搡了个踉跄,桃儿被吓得跑过来抱住娘,何桂兰不禁悲从心中来。
可她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没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女儿,让她去玩,整了整脸上的表情,才转头跟进屋里。
“你这是怎了,怎么这么大的气,还在怨我之前去给你送饭是娘叫我去的,你以为我不怕别人笑话,上赶着出去让人笑。”何桂兰陪着笑,言语之间却分外委屈。
杨大志闷着头也不说话,但架不住何桂兰一直软声细语,缠磨半天何桂兰才知道,原来前头那个要改嫁了。
也不过半天不到的时间,芽儿她娘要改嫁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村。
杨家人都听说了。
一家子没几个高兴的,尤其是杨老汉,拉着一张脸,是个人就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连累杨大志干活儿时挨了好几通无缘无故的骂,总之心里都不痛快。
可这一切都跟晚香没什么关系,因为她跟古亭进山去了。
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去,而是把两个芽儿都带上了。
还有王长安。
一场秋收下来,王长安像换了个人,晒黑了不少,但看着倒是比之前壮实了些。他和古亭两个,一人用背篓背着小芽儿,一个背着大芽儿,路上走得也不比之前他们进山慢。
到了木屋后,晚香就去看她的宝贝胭脂了。
古亭是个做事细致的,晒干后的胭脂粉末被他按照颜色的不同,分别装在几个干净的箱子里,里面还垫了层白布。
晚香打开看了看,又嗅了嗅,还用手沾了些。
只是两根手指轻轻一揉,粉末就被揉开了,明明看着是完全干透的粉末,偏偏晕开得极为顺滑,且质地细腻,颜色鲜艳。
衬着她白皙的指尖,格外有种娇艳欲滴之感,细闻下去带着阵阵花香气,香而不腻。
“你看看这个你能不能用”古亭从旁边递过来一个木制的模子。
只有巴掌大小,中间为圆形,微微下凹,里面阴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王长安还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晚香却是见之欣喜,拿过一个胭脂盒,小心的用汤匙把粉末装进盒子里,差不多装满了,拿过那模子在上头一摁。
不大不小,恰恰正好,一看就是比着做的。
有些许多余的粉末被挤压到胭脂盒边缘,她用汤匙赶了赶,之后轻轻拿起模子,就见里面出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晚香的手一顿,放下胭脂盒,拿着模子细细地摸了摸,又看了看,才转头看向古亭“这是你做的”
她的眼神很复杂,古亭却似乎并没有察觉,道“上次你不是说若有雕花模子,压出来的胭脂肯定更好看,反正闲来无事,就试着做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用。”
可这上面的牡丹,真是一个大山里的猎户见过的
晚香倒瞧着有些眼熟,以前内务府给她送过一盆极品的魏紫,她十分喜爱,还亲手养过一阵儿。
可惜她做什么都是几天的热度,兴致一过就没什么兴趣的,照顾得也不精心,倒是后来听抱琴说花被问玉拿去养了。
且真花和模子到底不同,也不能做到完全的相似,这并不能为佐证,晚香就是觉得古亭很可疑。
他到底是不是问玉
如果是,为何又回避她
这个问题快把晚香折磨疯了,也因此之后给胭脂压盘装盒,她带着一股气,格外生人勿进。
王长安只当姐姐是干活儿认真,古亭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她每次生气都是这样。
他也不吱声,默默地坐在一旁拿着另一个模子给她帮忙,总共就两个模子,一个是牡丹,一个是兰。
王长安则陪着两个芽儿在外头玩,第一次进山,这山里的一切对两个孩子来说都十分新奇。
“你真的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如此这般沉默了许久,晚香突然道。
“什么”
晚香忽地一下站起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推开手里的东西跑出去了。
站在陡坡上,能听见下面小溪旁小芽儿的笑声,晚香听着那笑,慢慢蹲了下来,一颗颗地掉着泪珠。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手指上被胭脂染红的颜色,越看越不顺眼。
搓了搓,不掉,使劲搓,还是不掉。就仿佛在泄恨,她用左手的拇指使劲的搓着右手食指,恨不得搓掉一层皮、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捏着她的手腕抬了起来。
他拿着一块浸湿的帕子,给她细细的擦着,从指根到指腹,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少年半侧着脸,专注的眼神十分认真。
在晚香眼里,渐渐和某个人影重合。
“你到底是不是问玉你告诉我”她额头抵着他肩上哭道。
感受着被泪水打湿的肩头,古亭闭上眼睛,良久才哑声道“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
晚香僵住,突然站起来,将半蹲着的他掀翻在地,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之后,晚香再没和古亭说过一句话,连有些迟钝的王长安都看出来。
当着古亭的面上不好问,偷偷地问姐姐到底怎么了。
晚香自然说什么都没有,再加上都想赶着把这批胭脂都做出来,大家也没功夫计较这件事。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出山了。
进了村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毛大嫂子站在那儿。
“嫂子你找我”
“你可算回来了,这两天去哪儿了我昨天就来了,你不在家。”
晚香歉道“嫂子,真对不住,我回娘家了一趟。”
“没事没事,见着你人就行。这是你小弟,我记得叫长安来着那这个”毛大嫂子看向古亭。
晚香道“这也是我弟弟。”
古亭听了这话眼神一暗,看了晚香一眼。
毛大嫂子倒没多想,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才又对晚香道“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事”
“嫂子你等等,我让他们先进去,赶了半天的路。”
晚香示意弟弟带着人先进去,王长安虽然好奇但也听从了,进了院门就在问知道是什么事吗
古亭犹豫了下,没说话。
大芽儿道“婶子是来给我娘说亲的,让我娘改嫁。”
“改嫁”王长安吃惊得不轻。
大芽儿点点头,正想说什么,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嫂子那我先进去了,忙噤了声。
晚香走了进来,问道“你们怎么都站在这儿”
王长安道“姐,你要改嫁”
“你怎么知道这事”晚香看了看大芽儿,大芽儿有点心虚,拉着妹妹跑了。
“是大芽儿说的。姐,你真要改嫁啊”
其实晚香已经拒了,但看到默不吭声站在一边的古亭,她眼睛一转,道“其实我本来没这个想法,但听了毛大嫂子一番话,又觉得她说得挺对,妇道人家还是趁着年轻早点改嫁的好,还能选个好的。”
本来半垂着眼皮的古亭,猛地一下抬起眼,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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