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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一夕之间,镇上就刮起了一阵风。
人们从乔家磨坊这次建新磨坊要花多少银子, 延伸到乔家磨坊每年能有多少进项, 到没想到乔寡妇还是个有钱的寡妇。
大家都在议论,甚至乔申和马氏出门, 还会碰到有人有意无意地调侃。
这种架势, 彻底让乔申一家人就慌了。
一家人分头出去打听的, 越打听脸色越难看。
回来后, 乔长盛道:“爹,咱们还是去一趟,那乔秀秀不过是个寡妇,竟然敢随意处置我乔家的家财, 谁给她的脸?”
乔申阴着脸, 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现在风头浪尖上, 外面人都在说咱家想养二常, 是为了图谋大房的家财。你现在上门不是将把柄送到人鼻子下边, 让人去说!”
“那怎么办?让我看她就是为了恶心咱,什么时候修磨坊不好,偏偏这时候修, 还弄出这么大的摊子, 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把家中银子都糟践完,或者为了藏银子打出的幌子, 到时候等东西到了咱手里,谁知道会不会只剩下空壳?!”
乔长盛说这话,显然是已将乔家磨坊当成了自家的囊中之物。不过他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 突然弄得这么一出,肯定有猫腻。
乔申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去桌上拿了水烟袋。
捏着咕噜咕噜抽了几口,不一会儿屋里便弥漫了一层烟雾。
他紧紧地皱着眉,道:“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这时候不能出面,出面就怕会横生枝节。所幸你三堂奶奶不是去过一趟?那就让你娘出面,以婶娘的身份帮她择个贴心的夫婿,也免得外面人说我们不管她。”
乔长盛想说什么,被他抬手打断:“你别看她跳,她越是跳,就越说明她急了。银子在人家手里管着,你既不知多少,也不知放在哪儿,到时候能交出来多少,还不是凭人一张嘴,你爹本就没打算要银子,只要磨坊能到手就成。”
可看他说起银子那龇牙咧嘴的样儿,显然也不想没过打主意,不过是宽慰自己和儿子吧。
按下不提,另一头晚香那边,此时此刻也正在盘算手里的银子。
她进了正房,借口说要给爹娘上香,去了早年乔家老两口住的东屋。
进去后,晚香先用帕子把摆放灵位的供桌擦了一遍,又把上面摆的三个牌位都擦了擦,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站在牌位前,晚香心情略有些复杂。
她现在也发现了,虽然她的瓤子是杜晚香的,但每换一次身体,都会受到原主的影响。
包括原主对这个世界里一些人一些事的感触。
“希望爹娘和大哥别怪我擅作主张,我不会把二常给那家人,不管结果怎样,总要试上一试。”
她去了床前。
这张床是乔家老两口睡过的,两个老人也是在这张床上去的。后来这床也没处理,房间的摆设一如以前二老还在时候的那样,只是厚厚的床帐子被放了下来,将整张床都包裹了上。
晚香撩开帐子,弯腰跪地,伸手在床下探着什么。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从里面拽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箱。吹了吹了上面的灰,晚香从怀中掏出钥匙,将木箱打开,里面都是一个个银锭子。
这是乔家除了那个磨坊,以及田地和宅子外,所有的家财了。
乔老爹做事向来谨慎,也是明白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他身子骨不好,妻儿弱小,又有那么一家子成天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家。所以这些年来他所赚的钱,除了添了几亩水田外,都兑成银锭子藏在家里了。
这些东西他后来临走时,没有交给妻子,也没有交给大儿子,而是交到了乔秀秀手里。
一去就是这么多年,原主从没有动过的里面的银子,甚至这几年磨坊所赚之银钱,她也都学着乔老爹都换成银锭子藏在这个箱子里。
“放心吧,我一定能行。”晚香喃喃道,像是在跟那三个牌位说,又仿佛是在对原主说。
*
马氏来的时候,很是大张旗鼓。
无他,皆因她身边跟了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
进了井字巷,一路上没少碰见有人与她打招呼。
马氏倒也十分坦荡,站定了和对方唠家常。
“说起来咱也是当叔婶的,平时也心疼这俩孩子,但无奈孩子对咱成见太深,和咱也不亲近。多的也不想说,总之是非公道自有时间证明。”
“这不,族里不想耽误秀秀那孩子,我就想着吧,这事也没旁人管,还得我这个做婶的出面帮忙看着,就专门去请了胡媒婆,让她把手里捏着的那些好人家的后生,都拿出来给咱秀秀看看,一定要选个如意郎君。”
胡媒婆笑眯眯地在一旁点头:“可不是,乔申家的这趟上门可是诚意十足,一再跟我说,一定要给秀秀挑个好的,可不能捡那些歪瓜裂枣。我就说啊,以秀秀的人品,就算嫁过一次,也多的是人能看中,一定给挑个好的。”
话都说成这样了,和马氏打招呼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都是明眼人,人家当婶子的摆出这种架势,连河田镇最好的媒婆都请到了,甭管打着什么主意,至少表面让人没得挑。
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当然这话没人会明说,面上也都凑趣地跟着捧场笑几声,说几句场面话,就看着马氏领着人过去了。
等二人走过去后,各自散了去找人说闲话议论这事不提。
……
“秀秀啊,你看婶子带谁来了?”人还站在大门外,马氏就如此招呼道。
草儿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
晚香从屋里走出来,一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懂的?
“二婶来了?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吧。”
马氏笑眯眯地领着胡媒婆往里走,门外有看热闹的人,这时十七堂婶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是乔老二媳妇来了?这来干啥呢?这大张旗鼓的。”她也不见外,尾随在后面进了来。
“十七嫂,你也来了,怎么这么闲?”进去后,马氏皮笑肉不笑地道。
她其实跟十七堂婶没什么恩怨,不过上次她来,就是被十七堂婶把事给搅黄了,因此看见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十七堂婶仿佛没看见她脸色,拍了拍身上的围腰道:“什么闲不闲的,一个妇道人家左不过围着灶台打转,听人说胡媒婆来了,我这不过来看看热闹。”
马氏笑了声,歪过头,一副懒得跟她多说的样子。
“秀秀啊,这是胡媒婆,你叫胡婶子就成。”等晚香让草儿上了茶,三人分别坐了下,马氏对晚香道。
胡媒婆也凑趣,亲亲热热地笑着,拉上晚香的手。
“早就听说秀秀的人才难得一见,以前在路上也碰见过,但没敢上去认,这次算咱们第一次见面,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婶子夸奖了。”晚香放下茶碗,半垂着眼脸道。
就在二人说话过程中,马氏也没闲下,在一旁把胡媒婆的‘丰功伟绩’都列举了一遍,什么给哪家做的媒,隔了许多年人家都还感谢着,什么哪家的儿子身子骨不好,让胡媒婆帮着说了门亲事,转天人就好了。
总之可着劲儿的夸。
胡媒婆也是对晚香不吝好话,两人相得益彰。
把场面话都说过了,下面就该进入主题了,大抵也是为了彰显郑重,胡媒婆还专门带了个小册子。
“不是我自夸,这上头的好后生,不是那个人我绝不会轻易拿出来。”她拍了拍册子,又对晚香笑道:“秀秀,你也别害羞,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喜欢什么样的,要求是个啥性格,都跟婶子说就是。”
晚香没有说话。
胡媒婆和马氏对视一眼,笑着又道:“能坐这儿的都不是外人,再说你婶娘是真的惦记你,不然也不会专门请了我上门。都这种时候了,你可千万别拘着,这个不行咱再换一个,总要找个贴心的。”
晚香能说你们这就是在赶鸭子上架吗?
其实今天马氏的上门,并没有出乎她所料,二房那边必然会有动静,没有动静才不正常。
她装作想了想的样子,才道:“这样您看成吗,婶子。我这还有事,要去趟磨坊,你把册子放在这,我慢慢看了,等有空了回你?”
胡媒婆没料到晚香会这么说,人家也没有拒绝,也是好声好气的,这——
她不禁看向马氏。
马氏也没料到晚香会是个这么反应,哪怕是当场拒了,她都会有说辞,可现在这样。
这时,十七堂婶在旁边道:“我看这法子不错,秀秀人忙事多,留着她自己慢慢看也好,毕竟是个姑娘家,哪好意思当着人面挑郎君。”
“要不,外面的事先等等,我先给秀秀说说这里头的人?”胡媒婆还试图挽救。
晚香站了起来,笑盈盈地把册子从她手里拿过来:“行了婶,知道您是为我好,就留给我看吧,你放心,我识字的。”
她将册子揣进怀里,把草儿叫了过来。
“我出去了,草儿你等会儿帮我送送三位婶子。几位婶子勿怪,实在是有事等着。”说完,她便匆匆忙忙地走了,根本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
“这孩子也是!”等人走后,马氏气道。
胡媒婆有些尴尬。
反倒草儿和十七堂婶笑盈盈的,别提心里多爽快了。
尤其是草儿,还有心情帮晚香解释几句,诸如成天连轴转,磨坊那边离不了,事事都得找她之类的。
反正就捡着乔秀秀能干说,可把马氏给气的,还得撑着个笑脸,怕被十七堂婶和胡媒婆看了笑话。
*
顾青砚远远就瞧见一个人,他下意识地皱起眉。
对方也没与他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人便走了。
他犹豫了一下,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去乔家磨坊那条路,明明路上没什么人,对方也没停下。
“顾先生,这是去河边?”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招呼道。
顾青砚微微点了下头:“去看看。”
两人交叉而过。
顾青砚停住脚步往前看去,前面走着的那个人的背影已经快消失了。
就在他踟蹰不前,前面的人也停下了。
他想了想,继续往前走。
沿路碰上了好几个人,都是去河边看热闹的,最近河边的动静大,住在附近的镇民闲的没事就来了。
走到一条岔路,前面的身影停了停,似乎在看有没有人,之后就拐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顾青砚也走到这里。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拐进岔道。
“顾先生。”
顾青砚抿着嘴,寒着一张脸,眼神有些复杂地望着对方。
晚香眉眼都是笑,见此忙敛住笑意,道:“还望顾先生莫怪,我也是觉得我去私塾的次数多了,怕被人说闲话,但是又想找顾先生说说话,才会出此下策。”
这么做之前,晚香也没信心顾青砚会跟着她来,可没想到他竟然真就跟着来了。
一路上碰到好几个人,她心里有点忐忑又觉得很刺激,表面装着若无其事,碰见有人打招呼还得说两句,同时还得留心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
他大概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顾青砚有点恼羞成怒,晚香是能够理解的。
“乔大嫂,说话就说话,以后莫再做这种事,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我们是在偷情。”
作者有话要说: 顾青砚有点闷骚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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