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和李奕辞的冲突结束后, 徐晚星也曾担心过他会找上门来。以他那样锱铢必较的阴毒性格, 她觉得他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人。
乔野的反应很淡定“来了再说。”
说这话时,学霸的胸前还吊着一只大猪蹄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说这种话。
“万一他又叫了一群人来, 像上次找我爸麻烦一样找到你,你怎么办”
乔野奇怪地看着她,“不是还有你吗”
“”
徐晚星“不是不让我动手吗”
“上次是你单枪匹马找人干架,的确不能动手。下次他要真带了一群人找上门来, 这就叫正当防卫了。性质不同,后果也不同。”
徐晚星陷入沉思。
乔野瞥她一眼, “怎么, 怕打不过”
“笑话, 我怕他就是找一百个人来,你放心大胆坐教室里好了, 只要我守在门口,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徐女侠豪言壮语, 气势如虹。
“那你这个表情是”
“我是在想”徐晚星神情凝重道,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你,老谋深算, 心机太重”
乔野“”
左等右等, 就在徐晚星都认为李奕辞大概是被揍怕了, 没胆子来找她复仇时, 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是事态的发展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历时一周, 物理竞赛复赛的成绩新鲜出炉。与成绩一同抵达学校的,还有另一个诉求。
罗学明在看见成绩的第一秒,不可置信地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捏着单子浑身发抖,“张永东,张永东”
张永东很紧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他,强行镇定,都不敢亲自来看一眼,“怎么样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罗学明哈哈大笑,扬起单子,声势如雷,“一共三个决赛名额,两个都在我们六中两个”
他大步冲上来,激动得一把抱住张永东,“他俩满分。他俩拿了满分”
张永东起初还被他这拥抱吓了一跳,闻言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可思议地反问“满分两个满分吗”
然后两个大老爷们儿在办公室里抱成一团又笑又嚷,谁也顾不上形象了,画面一时非常热闹。
只是这热闹到底没维持多久,很快,师太从教务处匆匆赶来,带来了一只重磅炸弹。
这已经是一周以来的第二次了,徐晚星在课上被叫去办公室,并且这一次,是罗学明亲自来提的人。
讲台上,代课的英语老师说“我这儿正讲语法呢罗老师”
“之后再补笔记。”罗学明眉头紧锁,朝徐晚星招手,“赶紧出来”
转身时,徐晚星与乔野目光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猜想。
乔野低声说“不要冲动,什么都别认,我稍后就到。”
徐晚星定定地看着他,点头,“知道了,乔大军师。”
这一回,罗学明没带着她去教室办公室。那里人多口杂,不适宜处理更为紧要的事。
一出教室,他就沉声问徐晚星“你和肃德的人发生了冲突”
徐晚星顿了顿,回答说“算是,也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罗学明怒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说是被你打得脚都肿了,下不来地”
徐晚星嗤笑,“有那么弱不禁风一脚一棍子,还下不来地了。”
罗学明脚下一停,面上山雨欲来,“所以,你真动手打人了”
师太已经在教务处候着了,室内还有另外两人,其中一位是个年过花甲、头发斑白的老人,另一位中年女性是肃德的副校长,双唇紧抿,略深的法令纹为她平添几分严肃。
徐晚星踏进门,正好听见那位副校长措辞严厉地说“肃德承办全物赛已久,年年都顺利举行,从未出过岔子,没想到今年会发生这种性质恶劣的打架事件。”
师太从容而立,安静听她往下说。
“如果只是学生之间单纯的冲突,也就算了,但这事还涉及到全物赛的后续进程,不好好处理,不仅对两所学校的声誉有损,肃德今后还怎么去承办比赛小到全物赛,大到国家级的各种比赛,我们还拿什么底气去跟人竞争”
师太点头,“这事如果属实,确实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但好在贵校的铁招牌一向靠升学率保障,和学生作风关系似乎也不算太大”
她目光平实而冷静,声色友好地说“我记得前年的市级演讲比赛,好像也闹过一点不愉快既然当时都没能影响到肃德继续承办之后的比赛,今天这事,应该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
师太说的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肃德承办了市级的爱国主义演讲比赛,第一名的奖项也理所当然颁给了肃德这个主办方。其实像这类比赛,多会考虑主办方的颜面,三个奖项不会都给同一所学校,但第一名大概率是内定好了的。
可那一年参赛者实力悬殊,这第一名确实有些名不副实了。拿了二三名的外校学生不服肃德的第一名,当场就在颁奖台上控诉评审不公,为此,那第一名也和他们起了言语冲突。
教育厅的领导尚在台下,政府官员也端坐其中,见状都是一脸错愕。
场面闹得十分难看。
肃德的副校长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正欲反驳,就听见门口传来叩门声。
罗学明带着徐晚星走进来,说“这是肃德的黄校长,这是十几年前我们学校的李校长,如今退休了。”
他口中的李校长,那位头发斑白的老人,目光锐利地看着徐晚星,把罗学明的话补充完整“也是李奕辞的爷爷。”
徐晚星当时就一个天雷劈下,脑子里砰的一声炸开了。
李奕辞的爷爷官职这么大,她可万万没想到。
师太言简意赅对徐晚星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李奕辞受伤了,腿肿得三天没下来床,现在走路都还瘸着,手上也有触目惊心的伤。
根据他的指控,是徐晚星在物理竞赛当日,连夜赶去肃德的大门口,与他发生肢体冲突。
冲突原因是,两人曾在他转学前就有嫌隙,竞赛当天又有了口角争执,他因措辞不当,侮辱了徐晚星的父亲,遭到她的暴力对待。
“现在肃德方面希望学校能给个说法,对你进行严肃处理”师太停顿片刻,才说,“同时,他们认为这次事件性质恶劣,应该取消你的竞赛资格,后续不能再参加北京决赛。”
徐晚星一愣,回头看着罗学明“我进决赛了”
罗学明面色凝重,点头道“进了。一共三个名额,你和乔野拿了头两名,满分。”
徐晚星瞪大了眼睛“我俩都是满分”
不会吧打了个平手。
黄副校长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事论事,我们也该先讨论你的打架行为。”
徐晚星干脆利落说“行,你说。”
她这态度倒是把那副校长激怒了,当场将茶杯重重一磕,“你这学生,什么态度我听说你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违反校规校纪都是家常便饭。小小年纪不学好,还祸害别的好学生,你知不知道你给人带去多大心理阴影身体的伤都是小事,好端端一个前途无量的孩子,被你打得下不来地。”
她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徐晚星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李奕辞的爷爷听的。
“李校,您说说,这样的学生放在您当校长那时候,该怎么处理”
徐晚星赶在老人说话前开口,“怎么处理,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是,他前途无量,他被我祸害得参加不了决赛了没有吧。倒是我,说不准要去决赛拿个第一名,抢走你们肃德的风头。”
她天真无害地笑起来,“这么一看,最好我被取消参赛资格。也别问缘由,他都没错,反正就是我打了人,好让你们再插个自己人进去呗”
“你什么意思”黄校长勃然大怒,“你在暗示我们别有居心”
罗学明连拉都没拉一下徐晚星。师太给他递眼色,怕徐晚星把事情弄得无法善了,可罗学明压根动都不动,似乎铁了心要让徐晚星把事情说出来。
他脸色铁青,既有恨铁不成钢的不甘,又对肃德的做法感到愤怒。
学校与学校之间的打架事件多不胜数,年年都有好几十起,偏偏挑上这个时候来找人,还把老校长都给拉了出来。怎么,当谁是傻子,看不出他们居心叵测
那就破罐子破摔吧。他冷笑着想。你们不让我的学生去参赛,那谁也别装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来。
最后还是老校长说话了。
他定定地看着徐晚星,说“我不管什么物理竞赛不物理竞赛,我今天来,不是作为六中的退休校长,也不是肃德的说客”
黄副校长的脸色稍微白了下。
“我就想问你,都是父母带大的孩子,家中都有老人,如果换做是你被打成我孙子那样,他们作何感想”老校长面色不虞,双目蕴怒,“今天我只是作为祖父,因为孙儿遭受了暴力对待,所以前来问罪。”
他抬起头来看着师太,威严甚重,“你们刘校不在没关系,我可以等,就在这里等到他回来为止。我亦是从教者,不可能主张以暴制暴,但如果今天没有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一句,言辞凿凿。
罗学明头痛欲裂。
在场两位不速之客,带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诉求。
肃德的副校长显然只是想取消徐晚星的参赛资格,为自己学校争取多一个名额。可老校长的意思是,他要看到徐晚星受到应有的惩处,事情捅到刘校那里去,会有什么结果他心知肚明。
去年徐晚星和李奕辞的打架结果,是她被记大过处分,刘校在升旗仪式上全校通报“如果下一次徐晚星同学还有这样恶劣的行为,学校将对她给予开除处分,绝不留情。”
刘校是李老校长亲自带出来的学生,多年师生情分,他绝不可能姑息徐晚星。
办公室内一时沉寂。
师太赶紧出来缓和气氛。
“先不急着说结果,事情的经过都还没弄明白。徐晚星,你说,你和李奕辞到底为什么发生冲突”
黄副校长“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他们早有冲突在前,当天又生嫌隙。李奕辞也亲口承认是他言辞不当,侮辱了徐同学的父亲。可是不管再怎么生气,动手打人远比口头侮辱性质恶劣。这种行为,必须严处”
徐晚星说“你说得对,动手打人就得严处”
众人都是一惊。
罗学明伸手拉她,还以为她又一根筋了,要奉行什么个人英雄主义,怒道“闭嘴,少说气话”
徐晚星却挣脱开来,拧着脖子,“先动手的不是我,是李奕辞”
他手下一顿,来了精神,“说清楚,说明白”
徐晚星将老徐在夜市被人砸了摊子说得一清二楚,“如果不信,就去调金茶路的监控,看看我爸的摊子到底有没有被砸,他有没有被打。”
老校长又惊又怒,一时不语。
倒是黄副校长开口问“就算你父亲的摊子被砸了,就一定关李奕辞的事吗你也说了,你是去肃德找的他,他可没有术,一会儿在金茶路的夜市,一会儿又飞回了肃德。”
徐晚星怒道“我去网吧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口口声声说下次就不止砸摊子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老校长终于开口“先别急着吵,我打个电话问清楚”
他面色凝重立在窗口,拨通了李奕辞的电话。可李奕辞是什么人在电话里矢口否认砸摊子一事,甚至哭了起来。
“爷爷,你不信我的话吗你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的亲孙子我是侮辱了她爸,的确是我有错在先,可我真的没有动手打人啊”
黄副校长冷笑着,说“小姑娘年纪轻轻,谎话连篇。”
她催促师太,“联系上刘校了吗赶紧请他回来,坐下来把事情处理了吧。真相大白,也没必要再拖。”
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微微笑着对徐晚星说“为免你说我们肃德别有居心,现在我们也不追究你的参赛资格了,把事情全权交给你们校长处理。他留你,你就去北京参赛,为校争光吧。他要是不留你,大不了浪费一个参赛名额,谁也别去。”
徐晚星怒道“让我跟李奕辞说话”
她欲与人对峙,却被师太一把扣住肩膀。
“不要白费功夫了,没有用。”
气氛一时僵持。
她又惊又怒,飞快思索着,究竟是如实说话,按照乔野的思路,把责任都推给他,还是自己担下来。
他挺身而出,不让她动手,无非是为了保住她,以免开除。
可眼下肃德拿物理竞赛说事,就是为了一个参赛名额。如果真把乔野供出来了,即便保住了她,他也一定会失去参赛资格。
说,还是不说
“为什么不说”
办公室门口,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最佳一刻。
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可他只看着徐晚星,仿佛早已知晓她心中的问句,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说“人是我打的,跟徐晚星无关。”
全场哗然。
徐晚星急了,怕他不知道承担责任的后果,连忙伸手去拉他,却在半空中被他捉住了手腕。他很轻很轻地扣住她,用拇指压了压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他还包扎着手臂,俨然一个重度伤患。
扬了扬那只打着石膏的手,乔野“人是我打的,很抱歉因为一时冲动,让李奕辞下不来床。但我想他也不亏,至少他能下得来床后,哪怕两个月,我的手还依然拆不了石膏。”
这惊人转折,直接令众人张大了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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