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小说:暴君的宠后[重生] 作者:绣生
    霁雪下去后, 薛无衣独自站在窗前沉思。

    他此行秘密来梁州, 就是料定以常在昌与北战王的关系,必定会请北战王来梁州助阵。他亲自来, 是想借此与萧止戈谈一桩交易。

    西蜣这些年偏居一隅,明面上看着还太平, 但从先王殡天, 底下早就暗流涌动。

    先王虽然子嗣单薄, 只留下一个幼子。但是幼子母族釜阳王氏尚且繁盛, 且一直不满他这个外人把持幼主,暗地里撩撺王太后干涉朝事;更有先王的几个兄弟子嗣繁盛, 盼着幼主一朝早夭, 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宝座;朝堂之上派分明, 这些年他虽然掌握了一半,但剩下的半数官员,却各为其主。利益驱使之下, 使得他的改革迟迟不能推行。

    转眼十年过去,幼主已经长成半大少年, 却在王太后和居心叵测之人的挑拨下,日渐与他离心

    以西蜣目前的局势, 若是再任由发展,被压迫久了的西蜣族人,迟早要生大患。他心中忧虑, 多番权衡之下决定推行新法, 然而与心腹商议出来的改革之法, 却到底缺钱又缺人,加上各方势力阻挠,迟迟不能推行。

    一阵凉风袭来,薛无衣以拳抵唇,闷声咳了两下,又想起今日在梁州街市上意外遇见的年轻男子。

    双手背在身后,薛无衣微微闭着眼,将脑海中的面容与收藏的画像细细比对确实像,近乎是一模一样了。

    只是安诺的脸庞要略圆一些,眼神气质也更温和。而画像中那人,虽然是一样的容貌,眼神却更为凌厉。

    一个像皎皎明月,一个是灼灼烈阳。

    薛无衣缓缓吐出口气,想着先王临终前对他另一嘱托这是历代西蜣王传承下来的秘密。据说是第一任西蜣王薛常留下来的遗旨。薛常生前不知在何处藏了一批宝物。宝物有多少、藏在何地都无人知晓,他只在死前交给后嗣一幅画卷,叫他们一代代传下去,言若是有朝一日见到这画卷上的人,便将画卷交给他,告诉他,薛常欠的债,还了。

    薛无衣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瓜葛,但先王却郑重告诉他这是薛氏先祖欠下的债,子孙要帮着还。

    然而西蜣建国至今已有数百年,就算要还债,这债主也早该作古,成了地下一抔黄土。

    眼下正缺钱,薛无衣到底不是薛氏血脉,对于这还债之事并不看重,他看中的是那副画卷后的一批宝物。

    只是画卷他多番研究,却没有找到任何端倪。原本他已经放下此事,却不想此次梁州之行,还能叫他碰到意外之喜。那年轻人与画像上的人长得如此相像,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或许宝物的线索,就在这画中人身上。

    手指轻轻扣着窗棂,薛无衣心想,等查清了底细,或许可以把人带回去,参破画中谜。

    安长卿带着小孩儿回了常在昌的府邸。

    小孩儿胡乱裹着他的外袍,十分不合身。头发也乱糟糟的,藏在后头的一双眼睛机敏警惕,还有些许忐忑不安。

    安长卿想着他在水里泡了半天,一边叫下人备水带他下去洗漱,一边又吩咐厨房备了姜汤,防止他生了风寒。

    这小孩儿也乖,不吵不闹任凭安长卿安排,等重新洗漱收拾好,换上了一身略大的衣袍,又随着下人来拜见安长卿。

    穿戴齐整后,这小孩越发显得精致。就连左眼下的红色胎记,都没有那么刺眼了。

    安长卿将他拉到身前,让他先把姜汤喝了,问他叫什么、可还有其他亲人。这孩子虽然年幼,但是看着并不蠢笨,还很有几分机灵。安长卿因此也没有将他当做寻常幼童。

    小孩儿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叫余绡。又讲述了一番自己经历。

    说他原本与父亲相依为命住在山中,后来父亲重病去世,去世前交代他去寻一位友人投靠。他当时年纪小,下山后人生地不熟,就遭人拐卖了。

    拐卖后辗转了几个主顾,都因他故作木讷蠢笨被嫌弃。又加上他脸上生了大块胎记,渐渐无人问津,才被那大汉买回去。买他的大汉原先是耍猴戏的,本来是想找个徒弟。结果意外发现他擅长凫水和水下闭气,就想了个点子,叫他扮做鲛人模样在水缸中表演。因这杂耍新鲜,还帮着大汉赚了不少钱。

    提起这个余绡便有些愤愤,嗓音脆生生道“他不是好人,我总看到他出去赌钱,回来就打我和他媳妇。”

    安长卿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要紧,他干了坏事,明日叫官兵去抓他。”

    余绡闻言顿时笑出一口小白牙来。

    安长卿问他“你自己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无处可去,可留在我身边做个小童。”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安长卿瞧着这小孩儿投缘,加上他实在年纪小,这么把人放出去,万一再被拐了,反而白费一番功夫。想了想将军府中多张嘴也不碍事,就生出了将人留下来的心思。

    果然,余绡一听眼睛就瞪大了,孩子气地连连点头“我愿意”

    说着又反应过来,学着常府下人的模样,跪下给安长卿行了个礼,口中道“余绡愿意伺候公子。”

    安长卿被他逗得笑出声,拉他起来,顺势拍拍他的头,道“不用在意这些虚礼,这几日也无事,你先歇着吧。”

    萧止戈与常在昌商议完正事,回来就看见安长卿神色温和地跟个小孩儿说话。萧止戈眉头一跳,上前,垂眸看着小小一团的余绡“哪来的”

    安长卿说是街上遇见的“年纪还小,又无处可去,就先留在我身边伺候吧。”

    说着又对余绡道“这是北战王,你叫王爷就好。”

    余绡骤然见到萧止戈,本能地有些畏惧,不过想想自己刚被留下,不能给公子跌份儿,就壮了胆子,脆声道“拜见王爷。”说完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萧止戈神情缓和了一些,叫他起来,随后便与安长卿一同去用晚膳。常在昌现在瞧着他们俩在一起就觉得眼睛疼,干脆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了。

    次日一早,萧止戈与常在昌带人去边界与西蜣交涉。

    西蜣与梁州交界处,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平日里少有人烟,偶尔会有两国百姓带着货物到边界走上几回,换些对面的货物回去售卖。

    然而如今,在这交界线前,却是两国陈兵,各自安营扎寨,气氛剑拔弩张。

    萧止戈一马当先,孤身到阵前,沉声道“商统领可愿一叙”

    话落,一个背负重刀的男子缓步出来。他穿一身极朴素的黑色衣裳,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高挺饱满的额头之下,是如鹰隼一般漠然专注的眼。明明一身不起眼的打扮,然而眼中凌厉和背后重刀,让谁也忽视不了。

    走到阵前,他一拱手,声音沉而冷“商阙,久仰北战王大名。”

    “久仰。”萧止戈礼节性回了一句。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客气完了,萧止戈直入主题“到何处一叙”

    商阙眉目冷然“我家主人想见王爷一面,请随我来。”

    说完也不待萧止戈答应,便朝西蜣营帐走去。萧止戈也不惧,长腿一迈,乌金枪背在身后,紧随他的步伐,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了西蜣营地。

    营帐之中,薛无衣等待已久。

    萧止戈看见他时,眉头微挑,却没有出声。

    薛无衣目光打量着他,上前一步,笑如春风“久仰王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容,不愧是大邺战神。”

    萧止戈却不是个爱说客套话的人,直指核心道“区区两座翡翠矿,还不值得惊动摄政王大驾。”

    薛无衣笑容更盛“王爷果然是聪明人,我来此,是有一桩生意与王爷谈。”

    萧止戈思绪一转,就想明白了梁州这点子事,西蜣明面上是争翡翠矿,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就不知道故意引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薛无衣智谋卓绝,素来有笑面狐狸之称,素来都是他让别人吃亏。如今却亲自来见他,必然是有求于他。萧止戈眯起眸子淡声道“生意可以晚些谈,不如先将翡翠矿分清楚了”

    这两座翡翠矿,好巧不巧,大半在西蜣境内,小半在梁州境内。只是如今翡翠矿是他们发现的,萧止戈必然不会轻易退步。

    “西蜣小国,又不富裕。如今又不与大邺通商,真要说起来,这翡翠在西蜣是有价无市。”

    薛无衣观察着他的神情,缓缓道“若是王爷想要,我愿成人之美。将这两处翡翠矿让出来。”

    萧止戈眉眼一动,目光越发锋锐地看着他“条件”

    薛无衣一笑“这便是我要与王爷谈的生意了。”

    他瞥了一眼商阙,商阙立刻会意,到营帐门口守着。薛无衣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用这两处翡翠矿,换王爷一个承诺。”

    “两年之内,若是西蜣不犯大邺,王爷也绝不对西蜣出兵。”

    这是什么条件萧止戈蹙眉,一时捉摸不透他的目的。

    “且不说大邺与西蜣多年相安无事,就算我答应,这大邺如今也不是我做主。”萧止戈提醒道。

    薛无衣摇摇头,颇有深意道“今日做不得主,未必明日做不得主。日后王爷能做主的时候,记得这个承诺就好。”

    萧止戈审视着他“两处翡翠矿,换我一个承诺。相爷未免太高看这翡翠矿了。”

    薛无衣面露苦笑“非是高看,只是走投无路罢了。西蜣对王爷够不成威胁。”

    “今日不成威胁,来日却未必。”萧止戈将他的话还给他,沉声道“况且西蜣还有相爷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如此,便是不能谈了。

    薛无衣看着他大步离开,面孔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情。

    “为什么求他我足以与他一战。”门口的商阙声音冷肃,目光似刃。

    “非你不能战,是西蜣不能战。”薛无衣敛眸,摆摆手“你先出去,叫霁雪进来。”

    商阙冷冷盯了他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帐内没了人,薛无衣猛然弯下腰咳嗽起来,瘦弱的背脊快要凸出衣裳,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弓。

    霁雪进来时,薛无衣已经擦干净唇边血迹。他坐在主位上,浅浅抿了一口茶,冲淡口中血腥味“查到了吗”

    “查到了。”霁雪将一封信交给他。

    薛无衣接过去看完,嘴边忽然现出一抹笑容,又问“载虢可有消息传来,那边有动静了吗”

    “一切如相爷所料。府中的画像失窃。王太后秘密派了使臣带着画像出了载虢,往邺京赶去。”

    “真是一群蠢货。”薛无衣眼神微冷。为了扳倒他,竟然妄想拿先王的藏宝图与大邺做交易,简直愚不可及

    “要不要派人截杀使臣”霁雪道。

    “不必。”

    薛无衣带着笑,轻轻摩挲着手上的密信,这上面是才查到的安诺的来历。他万万没想到,意外遇见的安诺竟然会是北战王妃。

    真是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垂眸低笑一声,薛无衣道“将消息和画像一并送到北战王那儿去。”

    信上说北战王十分宠爱王妃,这次的分量,总够叫他动心了。

    霁雪应下了,脚步却没动,担忧地看着他“相爷又咳血了你许久未吃药了。”

    薛无衣继续喝茶,仿佛说得不是他“那药苦得很,喝多了一身药味。若是叫载虢那帮人晓得了,怕是以为我立刻就要死了,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霁雪面色微变“相爷”

    薛无衣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我还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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