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牛郎织女

    ……对于神澄而言，这还是她自来到这个游戏中以来, 第一次踏出天空竞技场以外的世界。

    如果说, 在冰冷的钢筋水泥中还不觉得, 那么现在，沐浴着临近傍晚微红的暮光，感受着吹佛在脸上清凉的风, 连路边园林带传来的隐约栀子花香气都如此真实……

    神澄确实感觉到了这不是游戏世界，而是现实。

    路上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 临街的门面店纷纷开张, 在以前的游戏里，那些门面店都只有简单的介绍[花店][服装店]等，可以进入, 但却不能够购买。

    神澄稍加思索, 张望一圈, 见不远处有个精品店，朝奇犽和小杰打了个招呼, 让他们稍等, 而后就在他们略有困惑的眼神中溜进了店内。

    她在精品店里挑出几根素色头绳，又绕去了帽子区, 从众多帽子中找出了一顶假发帽子一体的休闲风格较大号鸭舌帽。

    再转而去隔壁的服装店买了几件酷女孩风格的衣裤, 暗色调, 宽松——衣服口袋里可以妥当地藏下鸽子。

    至于戒尼的事情, 也不必担心, 神澄从自己的空间腰包里一摸，就能摸出一大把来。

    钻进服装店的更衣室里，如此鼓捣一番，换下非常大众化的玩家初始衣t恤短裤，把头发扎起来按平，妥善地塞进帽子里，只露出帽子自带的黑色假发。

    出来对着镜子一看，除了瞳色还能露出些端倪之外，现在的神澄，整体看上去已经和天空竞技场的“神秘少女”判若两人了。

    假如再拎上一根棒球棒，嘴里吹着泡泡糖之类的玩意，那么很容易就会成为现代社会中标准的不良jk模样了。

    神澄的这番操作也不过只花了十余分钟。

    待到她找过去时，奇犽和小杰正在一家偏僻露天咖啡厅的桌子上对着地图，摊着手机琢磨路程。

    “啊，是神澄，这里！”

    小杰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

    “你还蛮用心的嘛。”

    奇犽上下打量了神澄一通，对于熟悉的人，要认出她来并不难，毕竟神澄又没换张脸。

    “在看地图？”

    神澄啪叽一下坐到临近的靠背椅上，凑过来看这两个小孩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世界地图。

    这是一张完整的世界地图，上附有六个大洲，天空竞技场的位置和奇犽家枯枯戮山的所在地都被两个小孩用黑笔划上了圈。

    两地的距离不算太远，都在同一个大洲上。

    再又从整体上仔细一看，神澄又发现了很多疑点。

    第一，她觉得这地图的大小很是蹊跷，各个大洲的经纬线的划分方式也同样叫人摸不着头脑。

    第二，这六个大洲的形状给神澄一种惊人的既视感，假如反转过来，倒一个个儿，可不就跟地球上几个大洲形状颇为相似了吗？

    第三，依据地图的详略程度看，这分明是一份详细到连河流，各国主要地名，海峡名都有好好标注的详细地图……

    但却连重要的国际日期变更线都没有。

    第四，倒也说不上是疑点，只能说是神澄的独断怀疑。

    这张地图上下左右的边界过于空旷了，明明在地图中间及其大洲交界处都散落着不少岛屿，但偏偏在地图四周没有岛屿，也没有任何标注，就像是新航路开辟之前的世界地图一样空旷。

    ……会存在这种巧合吗？

    正当神澄胡乱分析着可能根本用不上的冗余信息时，那边的银毛小孩说话了。

    “嗯，差不多已经决定了。”

    “飞艇是最快的方法，但是对身份的检查是最严格的。”

    奇犽说得头头是道。

    ……神澄并不知道飞艇是什么东西，只能从字面意义上理解成飞机。

    “河道的话属于逆流，海路又要兜圈子。”

    因此虽然坐船，尤其是海船隐蔽性较好，但时间拉得太长，奇犽也同样不作考虑。

    “所以就决定是火车了。”

    奇犽的眼里闪过计划通的光，“但是不是买票乘车，是搭个便车。”

    ……也就是说，要逃票的意思了。

    神澄可还没干过这种事呢。

    她侧过头望了望一直留给自己纯朴天真印象的小杰。

    却发现小杰神色自然，逃票这件事似乎对他来说很无所谓。

    神澄：“……”

    “刚刚我用手机查过了，最近一班去枯枯戮山的火车是今晚九点。”

    奇犽非常轻车熟路地说，“我们只要在九点以前抵达火车线路会经过的郊区——那个时候火车的应该还没有提速。”

    “然后小杰再用钓竿卡住火车车厢之间的夹缝，就可以轻松登上去了。”

    其实以他们的身手，不借用钓竿也能成事，只不过使用工具会更保险些罢了。

    而神澄不知道奇犽所说的究竟是普通火车，还是较快的电车或者动车。

    据其描述，应该就是低速的火车没错了——还真是个古老的东西啊。

    不过等等，为什么是钓竿？

    ……到底是什么钓竿能这样坚固啊？

    ……总之，这一通分析下来，她有点对奇犽改观了。

    神澄本以为这是个普通的装酷小孩，结果小小年纪做起事情来有条有理的。

    神澄稍作思考，又补充了一下建议：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要不要用自己的身份证件去买通往其他地方的飞……艇票或者其他交通工具的票？”

    而回应她的，则是奇犽探究的目光。

    说实话，奇犽完全没想到这个缺心眼的家伙能提出这个稍微具有可行性的主意。

    “好主意，但是不是现在。”

    “等过几天……过几天再买。”

    奇犽也有主意。

    现在的伊尔迷，大概还以为他们还留在天空竞技场吧。

    -

    事情发展得相当顺利。

    小杰一行人成功地登上了晚上九点前往枯枯戮山的火车。

    不，用“登上”这个词一点也不准确。

    用神澄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颇有阿三风范地爬上了火车车厢的顶部，吃了一肚子晚间凉风。

    回头望去，繁华城市夜间的霓虹灯也随着火车轰隆作响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只余下天空竞技场的塔尖在幽暗的夜空中微微发着光亮。

    夜笼山色，茫野森森。

    身下颠颠簸簸，而身周的风景也随着火车前进而不断后退。一切多余的烦恼和若有若无的担心都被无所顾忌地抛在身后。

    这算是神澄第一次，没有隔着一层玻璃而见识到这样的景色。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甚至是灵魂都在这旷远的风景中变得自由而宁静起来。

    如果不是游戏，神澄大概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不会有这样说走就走（甚至还逃票坐车顶）的肆意旅行吧。

    一旁，小杰和奇犽稳稳地仰躺在车厢上，一点也不担心会掉下去，甚至还有闲心数起天上的星星。

    神澄大略望了一眼星空，星空图很是眼熟。

    她用现实的知识套进游戏的世界。

    这里是北半球，而时间约莫处于春夏之交，此时的北方应该能看到北斗七星，而东方能看到包含织女牛郎星在内的夏季大三角。

    索性闲来无事，神澄一时口嗨，指着星星，就跟两个小孩说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当然，她自称这是一个流传在少数地区，比较冷门的传说故事。

    “真是个老套的故事。”

    奇犽撇撇嘴，兴致缺缺。

    “我倒是觉得，奇犽有点像那个‘织女’呢。”

    小杰发自内心道，见神澄不解，他又解释说，“你看，奇犽的家里也很麻烦，也有像织女一样离家出走，上次还被他的大哥强行带回去了……”

    神澄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是听上去好像还真的有点像啊？

    “到底哪里像了啊？？”

    奇犽银发一竖，面露凶色，朝着小杰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两个人在车厢顶端危险地打闹了一会，才终于停下来。

    ……夜色渐深，奇犽和小杰都消停下来，安分地躺着休息了。

    趁着这个时间，神澄决定再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可知信息，捋一捋思路。

    她首先拿出的是f——这玩意不管怎么看都是最邪门最可疑的。

    屏幕亮起，f没有进入桌面主界面，而是“游戏”中。

    场景上有的，是一个先前神澄看到的，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纸片小人。

    不过这次的背景不再是家里了，而是学校。

    神澄看着那个小人以游戏人物特有的、永远不会变化的规律步伐走进了教室。

    她穿着帝光制服，端端正正坐好，讲台上的秃头老师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兀自讲着课。

    小人的头上顶着[托管挂机中，当前状态：上课。]的字样。

    再点击小人，则会弹出一个日程管理的窗口，神澄可以选择[去篮球社][去游戏厅][和xx打电话][和xx进行放学后约会][回家]等各种不同的活动。

    ……神澄不知道在没有属性数值的世界里搞这些幺蛾子是做什么。

    她顺手就安排了[回家]。

    神澄比较在意的其实是时间流速，她希望那边的时间能够慢一点。

    不然到时候，假如以她脱离学习近一个月的状态去参加国中升高中的考试，怕不是得和青峰落得一个下场。

    嗯……不过现在这个情况还挺有意思的。

    游戏成了现实，现实成了游戏。

    那么究竟哪一边是游戏，哪一边是现实呢？又或者说，其实都是游戏或现实？

    两者的界限已经模糊了。

    ……思考这种事情就跟思考人生的意义一样毫无意义。

    神澄拿出了疑点2，手机。

    开机一看，手机信号良好，但内容乏味可陈。

    它仅有一些基本功能，通讯短信日历时钟，以及简陋的浏览器。

    首先是看日历的时间，上面显示为4月30日……神澄就知道是春夏季节。

    再弹开通讯录一看，行，里面有奇犽，云古，甚至还有西索和东巴！

    小杰和智喜不在里面大概是因为他们不用手机。

    ……大概是游戏自动赋予手机这些联系人的联系方式的吧。

    毕竟奇犽就算了，神澄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和西索、东巴这两个人交换联系方式时，他们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未免太挑战人类对尴尬的忍受限度了。

    她试探着拨通了奇犽的手机号码，不出其然，不远处果然响起了手机铃声，直接就把快睡着的银毛小孩给吵醒了。

    在对方虚张声势说着“再胡乱打电话我就拉黑你！”之类话语的时候，神澄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地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通话记录，短信记录里都没有任何东西了。

    接下来的是疑点3，空间腰包里有什么？

    神澄把手伸进去探了探，大致摸到了这些东西——

    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天上院神澄。

    一张银行卡，一打戒尼钞票，一把硬币，几件刚放进去的换洗衣物。

    包括西索扑克牌在内的种种携带即增加属性的装备。

    简单的医疗包，一些食物饮用水，打火机手电筒等杂物。

    ……还有一根撬棍。

    很齐全。

    看上去没什么可担心的，只需要耐心等待那一刻的来临就足够了。

    -

    火车的行进大约花费了两天多一点的时间。

    幸运的是，中途经过的可停靠站点并不多，以三人的能力来说，及时躲避起来非常容易……偶尔还会在去到火车车厢里解决各种个人问题。

    这几天里，小杰和奇犽也没闲着，他们都已经差不多熟练掌握了念的几个基础运用。

    最后，几人下了火车，又转而走了一天的陆路。

    ——这才抵达枯枯戮山，试练之门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