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上人来人往, 其中大多是些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社畜, 他们踩着被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踏过干净的瓷砖, 直接就朝着最宽敞的展位去了。
那里多是些国际著名的先进科技企业, 处在展厅的中心位置。
而越往外围，则越多的是些小型企业，还有一些申请位置通过的个人发明者。
展览出的产品，当然质量上参差不齐。
这里的人就少得多了，相关媒体也只会在优先报道过大企业之后，才到这边来淘淘漏网之鱼。
所以在展览将将开始的这段时间, 神澄还是很有空闲的，可以趁此机会发呆或者做做杂事。
神澄今天也是乔装打扮后才来到这里的。
出于某种个人趣味, 她摸来了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穿了格子衬衫, 下面则是套上了宽松长裤和运动鞋，再在脸上蒙了黑口罩，最后给自己的黑色长假发扎个马尾辫。
一个人们刻板印象中的程序员就诞生了。
此时，实力s程序员的神澄朝着占领另外半个展位的家伙搭话——那是个入世不深，很好忽悠的普通大学生，他同样穿着宅式的格子衬衫。
他的展位被神澄借用“猎人”的名义“买”了一半。
“你放的是什么东西？”
神澄自然地询问。
“洗碗机器人。”
对方指了指身前的笨重大块头，回答道，“东西是我一个同学做的, 我是编写了一个程序来操纵它——这个程序是最精华的部分。”
“……”
“你难道不觉得, 改进一下洗碗机会比用洗碗机器人更容易吗？”
神澄发自内心地对这家伙说。
所谓电子消费品展览会, 关键词无非就在“消费”二字上。
如果产品不能骗到消费者购买，没有商业价值，也就不会有人欣赏了。
至于洗碗机器人……因为见惯了发明家们发明出的奇怪东西，神澄现在倒也不觉得洗碗机器人有多奇怪了。
成本高，可替代性强，只不过是个人工智障罢了。
鉴于神澄自己用了对方的半个展览位，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她就再多说了几句：
“……而且既然你编写了程序，那么你有想过给洗碗机联网，远程操纵洗碗机吗？”
这就有点物联网和智能家居的意思了。
“嗯……或许可以试试。”
他沉思片刻。
然而还没等傻宅男领悟出什么东西来，神澄发出了肥宅的灵魂拷问：
“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点外卖？”
“……”
这个可怜的大学生思索片刻，“你说的是外送吗？”
“也差不多吧。”
神澄说。
她意识到现在这个时间可能还没有简便外卖平台的存在。
再进一步说，这里可能连第三方支付公司，类似于ayal的东西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了诞生外卖乃至于电商的土壤。
对于一个从时代的另一端看待世界的玩家来说，这里简直遍地都是闪闪的黄金，就是肯不肯花点时间和心思弯腰捡起来的问题。
就算撇去能够从两个世界之间运送货物的空间背包，单纯地只靠脑子，像什么外卖平台，第络，即时通讯，智能手机，共享经济……
都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未来发展方向，其中的有些东西实际上做起来也不难。
要是像神澄这样，有个5亿戒尼做本金，真的要搞什么事情的话，理论上说，可比现实世界那些真正一穷二白的互联网新兴行业创业者要轻松许多。
嫌麻烦的话，等到那些产业出现之后，做天使投资人也很方便——是各类小说动漫里常见的套路。
神澄的思维控制不住地朝着《大富翁》游戏的方向跑偏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好像真的有点可行性呢。
她抬起头遥遥望了眼其他地方，那些热门展区的主持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他们的产品，而当风把主持人的话吹到神澄这里来的时候，声音已经模糊了。
“说起来，你是什么猎人？好像还蛮懂这方面东西的。”
这个宅男兴致勃勃地问，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才被强买强卖租出了半个展位。
一边说着，他一边扫视了一眼展位上摆着的、那些及富有高科技质感的发明物。
这些东西简直不像是个人粗陋手工做出来的，而像是工厂里制作好的了，下一秒就可以直接运送进市场里售卖的成熟产品。
“……”
神澄想了想，
“我大概是游戏猎人吧。”
虽然神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种猎人存在……总之，她说有那就是有了。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创造一个出来。
“……”
这个大学生也楞了楞，顿了几秒，才铿锵有力地问道，
“要来句昆特牌吗？”
“……”
神澄从善如流道，“那你是找对人了。”
她，游戏之神，打昆特牌贼溜。
至于《小杰》世界为什么会昆特牌……这个问题重要吗？
昆特牌本来就无处不在。
-
神澄单方面愉快的昆特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被血虐了一顿的宅男表示并不愉快，他郁闷地收起了自己的典藏版昆特牌。
“我现在相信你是游戏猎人了。”
宅男隐约带着些向往地说，“如果那年我没因为吃了烂水果而拉肚子，说不定我现在也是个游戏猎人了。”
……神澄希望他永远别知道“不存在游戏猎人”的残酷真相。
……而且仅仅是吃个水果就能拉肚子的体质还是别指望做什么职业猎人了。
神澄刚才就用游戏面板查看了这家伙的数据，四维属性比她的初始属性还低。
据不可靠的估测，这家伙的战斗力大概只有05鹅。
太菜了。
总之，在其他正经观展人士溜达到这附近前，神澄和旁边的格子衫宅男全都重新收拾了一下桌子，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宅男假装自己是一个精英发明家，然而他背地里的鞋尖都在扭动，显然是非常坐立不安。
神澄则继续扮演着自己技术宅的人设，而且是那种具有猎人执照，在实力上和知识水平上都非常高深莫测的技术宅。
她还特意控制念能力，在自己的身周维持住了稳定的缠，待会如果有什么人要来问话，她就会用念能力的威压吓唬他们，很好用。
因为一般的普通人是感觉不到念的，他们只会以为这是一种无形的气场。
……而实际上神澄只是个国中生，最强不过能借着一点科普性知识和大方向性原理泛泛而谈，真要问她为什么，怎么做，材料程序之类的东西，那是肯定答不上来的。
所以干脆在一开始就保持高冷寡言，爱聊不聊，不聊就滚的人设好了。
神澄不是发明家，只是一个产品的搬运工。
这些都是超前几十年，对于《小杰》世界的人属于黑科技类别的产品，如果有人怀疑就用“我是一个猎人”作为理由解释……反正猎人是个神秘又万能的职业，这个世界的人都很盲信这个。
到时候，展览上有眼光的人，自然能够看得上，还会过来询问，说不定还会采取招聘神澄，购买专利之类的策略。
当然，神澄不负责讲解制作原理和方法，也不卖专利——专利的注册步骤肉眼可见的麻烦。
要卖，也只卖这种三无产品。
真正感兴趣的人可以自己买回去研究……价格翻个百倍千倍甚至万倍都不过分吧？
这就是神澄之前设想的，通过科技水平的领先去进行较小范围的倒卖。
冤大头们抱着“或许能够破解这个产品呢？”的想法，买的是创新性思路和大致构造，存在溢价是正常的。
其实，就存在刚需这个条件来说，神澄自己去倒卖医药产品或许会是个更加不错的选择，可以通过先进的药品救人性命。
但是，一来，神澄对医疗行当没有对电子消费品行业那么熟悉，《小杰》世界又有猎人的存在，医疗方面的科技树实在是很歪，叫人短时间内拿不准，相比之下，还在萌芽状态中的互联网行当更容易插手。
二来，在日本大量购买限制性药品不是很方便，在《小杰》世界证明它们的疗效同样需要太长时间，神澄也没有行医执照和药剂师证一类的东西，想进入这个行业的门槛太高了。
因此神澄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多久，展览中心的人流就散开了。
神澄看到几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人一边讨论一边走过来，似乎是科技报刊的记者。
“这次发布的新款甲壳虫手机相当优秀呢。”
“没错没错，它的信号传输功能很出众！”
“防水还防摔！”
记者们说得头头是道，拿起小本子记上几笔，转头又进了其他展厅。
一位普通的记者走到了宅男和神澄的展位前，自顾自对着各类东西观察起来。
宅男欲言又止地望了眼记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洗碗机器人？”
记者看了眼宅男挂在旁边的长篇累牍介绍牌。
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能够看出来这东西的实用价值，是没什么竞争力的普通作品。
或许，对于一个未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能够独立或者合作设计出这样的产品，已经足够有创造力和执行力了，可见他专业课的基础很不错。
能申请到展位也能说明它是万里挑一的发明品，但和真正的大厂制造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
记者没有摆弄相机拍摄，连记事本都没有拿出来，只是看了看了事。
然后记者便看向了神澄的半个展位。
一看，他就皱起了眉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东西的外观都是精挑细选打磨的，泛着美丽的金属光泽。
记者又看了眼神澄，脸被口罩蒙上了大半，戴着黑框眼镜，一股学生气，瞧着非常年轻，兴许是娃娃脸？
分辨不出年纪，只能看出是个女性。
怪不得，审美水平还是合格的。
被直男审美荼毒了好一会的记者稍微感慨了一句。
但和外观构成反差的是，产品的摆放太过随意了，就像小孩子随手摆放玩具一样，胡乱地堆在一起。
……只有不把这些东西当一回事的人才会这么摆放。
记者再想了想别人的展位，有什么作品都是规规矩矩摆好……不愧是大公司。
其中，有的东西比较娇贵容易坏，发明者怕摔了，还特意用柔软的锦布垫在下面，再打上一层朦胧柔和的光作为特效，他们看着就觉得很体面，拍照也容易拍得漂亮。
现在，记者光是一看布局，就在心里给了一个较低的印象分。
发明者怎么可以不尊重自己的产品呢？
再一看对方给产品做出的简介，还不是用通用语写的，而是东方群岛地区和南部大陆地区比较习惯使用的地区性语言文字。
它的读音和通用语是一样的，但是写出来却截然不同。
全世界大约有38个国家把这种文字，而不是通用语作为官方语言。
说到底，通用语到底只是推行起来扫盲的，最简单易学，在读音方面借鉴了这门语言，相对完善。
但在复杂的文字表述上有所不足，会产生歧义。
记者念叨出声：
“超高容量充电宝……超清晰摄像机……信号增强器……”
“运动手环？音箱级耳机？3d打印机？……”
“体验版f游戏机，加载10tb内存？附送体验版《暗黑破坏神6复刻版》游戏一份，内部nc具备弱智能。”
记者发现，每一个字单独放开他都能看懂，连起来却不解其意了。
这都是哪跟哪啊？
他是科技类报刊的记者，一向觉得自己始终跟在科技潮流的前线，平时也分外关注这些东西，可如今看着这些，却像是见了第一次见到飞艇手机的原始部落居民一样迷茫。
以“g”“b”作为计量单位的记者也很难相信一个薄薄的游戏机能用“tb”表示。
这些东西的科幻感也太强了吧！
记者几乎要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科幻大电影的拍摄棚……还是说现在正进行的是整蛊类节目？
这会是真的吗？
单次出现一个两个，记者先生还能理解，但这么多奇幻发明同时出现，就不得不令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但，现在举行的可是著名的国际消费类电子产品展览会啊？小孩子开玩笑也不会开到这里来。
对权威的迷信和几十年来的常识在记者的脑中互相冲击着。
最后，他礼貌地询问：“能为我介绍一下吗？”
神澄遵循自己神秘莫测的人设，冷淡道：“简介都写出来了，你可以自己试用。”
旁边的宅男用见了鬼的表情看她——你刚刚打昆特牌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怎么就变了个人？
神澄对宅男的吃惊反应视若无睹。
亲自讲解，多掉逼格呀。
而且来的时候，神澄都是特意挑选了一些特别老旧的淘汰型号和产品，有的甚至在店面里都很难看到，都是店员从仓库里好不容易才掏出来的，都积了好大一层灰尘。
就拿充电宝来举例，它的技术是很简单的，只是有没有人想到要这么使用的问题。
甚至一些学校的动手实验课都有自制充电宝的课程作业。
充电宝是最符合这个时代的发明品。
至于现实世界，电子产品经过多年发展，到21世纪中叶时，手机使用的已经是太阳能充电和无线充电方式了。
其他东西里，什么摄像机，打印机，手环，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神澄当初顺手买的一些落伍东西。
都是黑科技，但也不算超过得特别过分。
毕竟这个世界连“贪婪之岛”“猎人”都存在了，神澄少量地拿出这些东西流入市场也撼动不了什么。
她并不担心。
大型科技公司就算买了，也只能模仿出非常低配的版本，复制不出原模原样的产品。
这是高科技产品，又不是马鞍轮椅纺织机等看一眼拆开来就能懂其原理的东西。
没有与之匹配的工业水平，加工的精度没有达到纳米乃至于以下的级别，就不可能做出它们需要的芯片，屏幕，电子原件，集成电路等东西。
而里面的一些核心信息，现实世界的生产厂商也自行做过加密，不需要神澄再做什么。
买回去参考还可以，但说要仿制就是天方夜谭了。
……这种事神澄当然不会说出来。
神澄看着记者小心地摸索起了摄像机。
他们那个职业，最先好奇摄像机是正常的。
接下来就没神澄什么事情了，她只要稳坐钓鱼台装逼就行了。
-
“真假的……成像好清晰啊，而且机身也好轻！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记者难以置信地来回翻看摄像机。
旁边的宅男更加诧异了，他也坐不住了，简单询问了一声，就凑过来打量并启动了神澄顺便带过来的体验版f。
那是十几年前早就淘汰掉并且停止生产的版本，但是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还相当新鲜。
“这个画质！这个自由度！”
宅男点进了其中唯一的一个游戏，建设完人物，选了死灵法师的职业之后立刻就沉迷了进去，“而且人物打斗动作还很流畅！”
“我还搞什么发明，还不如玩游戏。”
又一个有志青年在游戏的腐蚀下堕落了。
宅男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这个展位的主人，快乐地打起了游戏。
神澄忍住自己想指出对方操作失误的念头，继续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样子。
而记者用了一会摄像机后，更是用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看过来。
他现在对神澄完全改观了。
这哪里是不尊重自己的产品？
记者觉得如果自己是她，也会随意摆放这些发明——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天才就是有资格任性。
记者缓了缓，询问，“请问一下，您的产品是运用了什么样的——”
“你对网络摄像机有兴趣吗？”
神澄不急不慢，但又适时地打断他。
她从展位上随手摸出一个不起眼的方形机器示意了记者一下。
对方很快又开始研究起这个小东西来。
……随着记者的滞留，其他一些吃瓜参观者也围拢过来。
他们这一过来，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再也挪动不了腿离开了。
在其他的展厅，参观者们都是过去听了一耳朵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的高端知识，再胡乱试用一下，感觉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创新之处。
而神澄这里就不一样了，她不仅提供了体验版本的f可供给打游戏，还有3d打印机，3d投影仪可以随便试用。
像是f，神澄就准备了好几部，而另一些东西大多只有一份。
虽然作为退环境的落后产品，它们的价格不算很高，但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这些是经历过历史考验，当年从众多电子产品中脱颖而出的优秀产品，当然会吸引人。
就光看她这一个展位，所展示的东西可能都比整个展区的产品还要丰富。
于是，因为从众效应，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在这展览中心一个靠近边缘地带的小展位上，一反常态的，聚集起了比中心地带还要多、还要热情雀跃的参观者。
有些人连珠炮似地提问——
“请问可以拍照吗？”
“请问这些是个人的发明还是团队的产品？专利权属于个人还是公司？”
“可以说说制作的流程吗？”
神澄没理这些明显是记者，不拥有实际购买力的家伙。
她装逼地放出念压，无形中使他们渐渐安静下来。
一件产品定价几亿戒尼比较合适？
这是神澄在心里唯一思考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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