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

    最后宁建民兄弟两个背着锅回去的时候都有点蒙蒙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别的村都旱了那么久，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说，为什么自己村里没事

    带着疑问回了吃饭的地, 因为心里想着事, 别人打招呼都有声无气的回。

    “建民, 你从哪弄到的铁锅”这一口锅可不便宜, 再说了，就算能买到也得花不少钱吧，他家到现在用的还是陶罐。

    “我二姨知道家里分家了，专门托人弄的, 也是巧了，碰上剩下来一个瑕疵品, 破了个口子，不过家里用，破点就破点吧。”宁建民不好意思的说。

    “有瑕疵”不知道哪个耳尖的听到了，回了句，“这样把，瑕疵品我收了, 按供销社价格的一半给你, 怎么样”

    宁建民一愣, 没想到自己就客气一下有人这么不识趣，周围也是一静，锅的重要性就不用说了，多少家想拿比卖价高的钱买个锅都买不到, 瑕疵品因为不用票更是被人争着抢，想占便宜也不知道动动脑子。

    宁建民抬头一看，心里了然，村头姜家的姜大宝，只是没料到这姜大宝倒是比陆二虎更像是陆小红的兄弟，不会看眼色的性子一模一样的。没回他的话，对着身边的本家笑笑，宁建民小心的把背上的锅放到车上，问宁望福“大伯，咱啥时候回去”

    “等会，大队长和会计出去有点事，等他们回来就走。”宁望福吸了一口手里的旱烟。

    没过多大会，大队长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会计，两人都有点沉默，回来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喊了一声回村。

    来镇上的时候拉着粮食走的慢，回去就快多了，再加拉空车路上不用歇，太阳没落就到了村头。

    “把车送大队院子去。”大队长招呼一声，大队院子本来是宁家的祠堂，后来搬空了用来放村里的东西，牛棚也在院子后面，可以说那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村里人注意到。宁娟娟自以为做的隐蔽，不知道多少事都被人看到了。

    卸好了车，宁建民兄弟俩直接往家赶，落后一步的宁建国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自己缩着头回家。

    宁建军在后面，等把车轱辘送进仓库里，出来发现几个兄弟都不见了，心里不是滋味，又想到家里什么东西都没了，还是没鼓起勇气去跟兄弟靠近乎，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宁建民回了家，趁着天还早和宁建东两人在后院重新垒了灶台，等刘桂兰下工回来泥都半干了。

    “你看，还是你二姨好。”刘桂兰看着新出炉的锅灶很是满意，“这样，趁天没黑，你俩弄点干草，在这搭个棚子算了，万一下了雨就不好煮饭了。”

    “过几天吧娘。”宁建民觉得随便搭个棚子不结实，家里老人孩子，他不想冒险，过几天摔几块土砖垒个结实点的，“放心吧，这几天下不了雨。”

    “混小子，你说不下就不下”刘桂兰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行了，可别说出去。”一个村子里的人都盼着下雨呢，这话让别人听见不是找打吗。

    “娘，我听二姨说，周围几个村子都旱了，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没有雨，我猜用不了多久，咱村里也该旱了。”宁建民把今天听到的消息说给刘桂兰听。

    “啥”刘桂兰一愣。

    当天晚上，宁望祖回来也是愁眉苦脸，大队长给了准话，整个镇上，除了宁家村都旱了。虽然不知道宁家村为什么没受影响，但也该早做打算了。这消息一出，不管村里人信不信，接下来宁家村确实没下雨，看实在没法等了，大队长做了个惊人的决定挑水播种。

    队里这么多地，以前都是等下一场小雨再播种，出苗好不说还生了浇水的功夫，现在等不到雨，没办法只能人上。

    好在宁家村周围就有两条河，一条在村东头自南向北，一条在村南头自西向东，平时水多了没少抱怨，现在旱了倒是能用到它们了。

    一个村子都忙起来了，挑水可不是小工程，连十来岁的孩子都过来帮忙，也不是白忙活，都给记工分，干的多挣得多。

    粮食也早早的分了，只是这回分到的粮食没有想象中的多，队里留下来一部分，那是怕春忙的时候大家吃不饱没力气干活，留着那时候再分的。

    从九月中旬忙到十月末，地里的庄稼才都种好，好在两条河给力，周围都旱了河也没干。

    这时候宁家才有空讨论起今年的旱怎么那么晚才知道，原来是几个村里带的头，不知道哪个村怕受批评，去镇上开会的时候报了假数，后几个村子一听，别的村没旱自己旱了可还行于是也给瞒下来了，还交代村民不能说出去，竟然这么荒谬的瞒下来了，说到底都觉得不是自家粮食，都想着自己能分多少粮食，谁管一共多少收成呢，没想到分粮的时候傻了眼。

    宁家村没刻意打听，都以为和自己村里一样呢，谁知道就旱了呢。好在反应快，补救及时，除了几块地种的晚不一定能出苗，其他地方都还不错。

    一个月过去，王月珍确定自己是又有了，刘桂兰喜的蒸了两个鸡蛋，给儿媳孙女一人一个。

    值得一提的是家里那只鸡长大了，一个月就赶上以前养大半年那么大，在鸡圈里呆着，每天能下三个蛋，个头还不小，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它的打压，鸡圈里其他几只鸡竟然一天两个稳下来了。

    鸡蛋谁嫌多，加上知道这鸡不一般，刘桂兰把它下的蛋留给孙女吃，孙女吃不了给孙子，再剩下的家里其他人吃，一个都没拿出去卖。也不是一个都没卖，那天拿鸡蛋给破屋里住着的苏老头换了一罐奶粉，甜甜喝惯了奶粉不乐意吃苞米糊，好在鸡给力，下蛋能供上甜甜的饭食。

    除了换出去的那些鸡蛋，剩下的都让家里人吃了，即便这样，往供销社送的鸡蛋还是让刘桂红奇怪，好几次问外甥是不是偷偷养鸡了。

    刘桂兰这边鸡蛋多的吃不下，时不时就给儿媳孩子开个小灶，另一边的宁建军一家竟然先村里人一步挨饿了。

    因为从医院回来以后，宁建军家里不光没粮食了，钱也没了。陆小红被蛇咬他连夜借车去了镇上，镇上说治不好，只能往县里走，到了县里两眼抹黑什么都不懂，幸好遇上了个好心人帮他们交钱找大夫，最后给陆小红扎了两针，第二天就好多了。

    家里的钱在陆小红身上，本来就嘴馋的她借着生病的由头可算能吃点好的了，医院还真不像家里那么缺东西。鸡蛋外面不好买，在医院大夫给开了条就能买，外面的肉用肉票，还不一定能抢到，在医院就没这个顾虑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贵。陆小红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多花点钱怕什么，一改以前的性子，那两天在自己身上可劲的花钱，就怕回了家好东西都吃不上。

    她想花钱宁建军也不能拿她怎么办，两人大手大脚的样子让同一病房的人看见了，当天夜里趁两人睡着把钱偷走了。第二天醒来，陆小红身上一分钱都不剩，宁建军也只有前一天买饭剩下的三毛二。

    人生地不熟的，谁也不知道钱去哪了，两人灰头土脸的回家了，到家一看家里一点粮食都没了，陆小红也顾不得儿子闺女了，抓起来一起打。

    宁建军这回没拦着，实在是家里啥都没了，本想盖好新房子压兄弟一头，这下什么都没了。

    打完孩子日子还得过，好在队里分了粮食，不过粮食不多加上刚分家陆小红不知道轻重，一个月竟然把分的粮食吃完了。

    本来也不该这么快，谁让陆小红工分没挣多少呢，加上她腿上口子一直没好，整天说自己吃的不好才这样，饭菜端上来只吃干的，稀一点都不愿意。她躺床上不做饭，宁娟娟做饭当然不会委屈自己，所以这个月家里的饭可以说是村里最好的。谁家经得起这样折腾宁望祖那么能挣刘桂兰还可丁可卯的划拉粮食呢，分的东西吃完了陆小红才麻爪，只是已经晚了。

    宁建军一家没吃的刘桂兰不关心，她发愁的是孙女会走路了，不喜欢在椅子上坐，放地上一溜烟就跑远了。

    是的，甜甜已经学会走了，起因是半个月前宁望祖不知道从哪给人换了个橘子，虽然没见过，但是吃货的本能告诉甜甜这是好东西，不能让别人抢走。王月珍不能抱孩子只能掐着她胳肢让她自己走，没想到真的走过去了，幸亏穿了刘桂兰给新做的小鞋，不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嫌弃地上脏不愿意往前走。

    接着甜甜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时不时就拉着王月珍让她带自己走，这下也不委屈娘不抱自己了，想去哪抬脚就走，她自己走的放心，后面大人看得胆战心惊。

    这样过了没几天，竟然能不扶桌子走，除了有时候走得快需要大人牵着，平时都是自己慢慢挪。

    刚刚儿媳去做饭了，刘桂兰带着孙女，本来像以前一样把她椅子上，甜甜扭着身子不愿意，一口一个奶叫着，刘桂兰心都化了能不同意下一刻马上把孙女抱下来了，只是抱下来以后还没反应过来甜甜已经从桌子的这个脚走到那个脚了。

    “慢点小祖宗。”刘桂兰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把孙女抱起来，还不到周岁的小孩学什么走路，吓人还差不多，干脆也不留她自己在屋里了，抱着去后院的厨房一起忙，到了厨房先让儿媳起来，“月珍你带着甜甜去院子里吧，我自己就行。”

    这胎碰上农忙，就算不去地里也要帮着家里忙活，一个月下来有点不稳，王月珍答应了，领着甜甜去院子里。

    “娘。”甜甜不走，伸出小手指了指鸡圈。

    “想吃鸡蛋”王月珍低头问。

    “蛋。”甜甜摇摇头，又说了一个字，发现说不清，直接拽着王月珍往鸡圈后面走。

    “去哪”王月珍问了句，随她的心意往前走，走到鸡圈后面发现有一堆稻草，有点奇怪，她不记得这里有这个。

    甜甜蹲下来，手摸了摸草，然后拉着王月珍让她蹲下。

    “怎么了”王月珍看闺女翻地上的稻草，也蹲下来帮她翻，这一翻吓了一跳，“哪来这么多鸡”

    只见稻草下面赫然住着十几只鸡崽，看到人一点都不怕，颇有一分不久前那只鸡的气势，听见王月珍说话还抬头叫了一声“叽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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