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又郑重其事扶了扶眼镜, “别的不说, 这字写得是真好啊, 也都填满了, 不错, 不错。”
校长自言自语欣赏半天才想起去找数学老师改卷。
唐娇娇不确定自己考得怎么样，反正都会, 但是她没考过试, 不知道老师会怎么评分。
“娇娇, 考完啦”回饭店帮了一会忙，又忍不住跑回来学校门口等的唐国华。
”爸爸。“唐娇娇觉得自己可能用力过猛，有些累, 耷拉着小脑袋走过去。
唐国华这一看，肯定是没考好嘛。
“没关系的娇娇，考不好也没关系, 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说。“
到了国营饭店, 唐国华给唐娇娇要了一碗鸡汤说是补补脑，又点了一盘饺子给她, 自己则要了一碗素面，他今天不上班, 不想占便宜吃员工餐。
唐娇娇把鸡汤里的鸡腿夹给他，“爸爸你吃这个。”
唐国华连连推辞, “你吃你吃, 你费脑, 得好好补补。”
唐娇娇硬是塞到他的碗里，又分他好几个饺子，一起分享着吃完这顿饭。
“爸爸，校长说两点半还到他办公室一趟。”
唐国华一直没有提起这个话题，担心女儿因为考不好而不开心。
“行，爸爸知道了，我们去宿舍休息一下，得养足精神，万一下午还要考试呢。”
国营饭店的宿舍是一栋老旧的筒子楼，就在百货商场的后面，走过去也就几分钟。
唐国华分到的是一个单人宿舍，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小单间，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娇娇，这里条件不是很好，暂时也没有多余的两居室腾出来，你若是能考上一中住校最好，如果考不上呸呸呸”唐国华伸手拍几下自己的嘴巴，“你瞧我这张嘴，不会考不上的。”
“唐师傅回来啦，这个漂亮的女娃子是谁啊”唐国华旁边住的是一个丧偶的年轻妇人，在肉联厂上班，丈夫意外去世多年，她也没有再嫁，如今一个人独居。
以前的唐娇娇嫌弃唐国华住的地方，小时候来过一两次之后就不肯再来，因此这名妇人没见过她。
“娇娇叫程嫂，这是我女儿娇娇。”
唐娇娇看着这个妇人长相和衣着打扮都还挺朴实的，乖乖喊人，唐国华不欲多聊，赶紧带着她进屋休息。
“爸爸，你跟程嫂的关系不好吗”
唐国华欲言又止，摇摇头，“不是，别问那么多了，快休息一下吧，等下还要去学校呢，爸爸两点过来接你。”
唐娇娇总觉得那个程嫂看爸爸的眼神怪怪的。
不过大人的事，她也不好过问太多，只好闭上眼睛乖乖休息。
唐国华出去的时候，程嫂从小板凳上起来，笑着把小簸箕里的花生递给他，“唐师傅你吃点花生。”
唐国华退后几步，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程嫂讪讪然收回来，“那个，唐师傅啊，你家闺女长得可真俊啊，这半大不小的，也总得找个人来照顾吧，你看啊，你跟她妈妈刚离婚”
唐国华板着脸，“你说谁跟谁离婚”
程嫂吓了一跳，拍怕胸脯，“这不是孩子她妈不是都回城里了吗大家都这么说，所以我想”
唐国华冷眼扫她，“你什么都不用想我跟孩子她妈好着呢，一天到晚没事净嚼舌根，积点口德吧。”
唐国华说完，直接越过她气鼓鼓往楼下走。
程嫂被他说得脸上红一块青一块，十分难堪，她“呸”了一声，“若不是看在你的工作还算体面的份上，谁会看上你这这么个榆木疙瘩，死要面子活受罪，媳妇都跑了还在那硬撑，以后别来求着我，求我还不肯呢，哼。”
这年头筒子楼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唐娇娇慢慢睁开眼睛，原来之前的感觉是正确的，这个女人果然对她爸爸有非分之想。
书中并没有提到这个女人，唐娇娇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如今妈妈不在这里，怎么办呢是不是该提醒爸爸提防一下
但是看爸爸的态度似乎是知道的，可万一那个女人纠缠不清呢
这样好的爸爸可不能被那个女人毁了。
唐娇娇乱糟糟想了一通，过了好一会才迷迷糊糊睡着。
唐国华准时回来把她叫醒送到学校。
校长看唐娇娇的眼神犹如一个香饽饽，和早上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唐娇娇同学，没想到你除了字写得好，学习成绩还如此优秀，真是个好孩子啊。”
唐娇娇受宠若惊，称赞她优秀她何德何能当得起优秀二字啊
唐国华也愣，不是没考好吗优秀
他搓着手问校长，“校长，请问我女儿这次考试拿了多少分”
校长直接把试卷递给唐国华。
唐国华接过一看，差点拿不稳掉到地上，“一一百分满分”
校长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爱，“没错，就是这么优秀。”
“唐娇娇同学啊，你除了数学成绩好以外，其他科目怎么样”
唐娇娇抬头，腼腆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数学成绩算不算好，除了思想政治，其他科目应该比数学要稍微好点吧”
唐娇娇真不是谦虚，上辈子她学习的所有知识里，最不喜欢是数学，跟其他科目比起来，数学的确是弱一些，奥数题她很多做不出来的，来了这里，思想政治比数学可能又要差一些。
校长眼睛一亮，“英语比数学还好”
唐娇娇也不确定，斟酌一下说道“英语口语我不是很好，书写应该没有问题的。”
唐娇娇从幼儿园开始学英语，虽然后来也一直持续学习，但是意外失声之后再没有开口说过，前阵子复习的时候她有练习了一下，但是发音是否标准，她自己拿不准。
校长点点头，“口语不作要求，那下午我们再测试一下思想政治和英语，怎么样”
唐娇娇乖巧点头，“可以的。”
唐国华插了句话“校长，如果我女儿通过考核是不是可以来读高中“
校长看着唐国华那张忠厚的脸，再看看唐娇娇，语重心长道“恢复高考的事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这个事十有八九，很可能就在年底进行。”
“不瞒你们说，当初你来求我，我存有私心，有意刁难，唐娇娇同学的考卷本来不是高中入学测试的水平，涉猎了整个高中的课程，我们完全没有想过她能够考满分。”
唐国华直接懵圈，什么情况不想他女儿来上学，又禁不住他纠缠，所以设置高门槛，顺理成章拒绝他们
这校长当得
校长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极力挽尊，“事实证明，我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嘛，我在这里提前跟你们交个底，如果唐娇娇同学下午的测试通过，我建议可以直接入读下个月开课的高考冲刺班，参加今年的高考，为我们县争光。”
为我们县争光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不止唐国华懵圈，唐娇娇也直接懵了，她没正式上过一天学，连正儿八经的考试都没参加过一场，这就直接下场参加高考会不会太儿戏了点
唐娇娇心虚极了，“可是校长，我没有上过学”
校长以为她说的是没有上过高中的课程，连连摆手，“不要紧的，你自学高中课程能够达到这种水平，参加几个月冲刺班，肯定没有问题。“
事实上校长和改卷的数学老师研究过，就算让高三成绩最好的学生来考，都未必能够考满分，因此他对唐娇娇很有信心，哪怕有点偏科，数学成绩如此突出，也能拉高不少平均分，其他科目的成绩比数学好，那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唐娇娇原本的打算是好好享受高中校园生活，还在犹豫。
唐国华还没从“原来我女儿不知不觉中已经这么优秀”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校长谆谆善诱“唐同学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实在考不上，还可以再回来读高中，并不影响什么。我听说你的母亲是已经返城的知青，难道你不想早点考到她的城市，跟她早日团聚吗”
校长这话算是说到了重点上。
唐娇娇想到刚才在唐国华宿舍遇到的那个女人，如果她能早一点考到许文沁的城市，再想办法把爸爸调过去，一家三口团聚的话，就可以避免这些不必要的牵扯吧。
唐娇娇心中有了决断，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我先做卷子试试吧。”
校长这才恍然大悟，发现自己本末倒置，“对对对，一切用成绩说话，先做试卷。”
这一次，校长也不赶唐国华出去了，让他直接坐下来“监考”。
唐娇娇本来话就不多，这一开始做题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校长室去去来来好几拨人，唐国华一会帮她打水，一会帮她扇风，她都恍若未闻。
校长把唐国华叫到外面的走廊，一脸羡慕道“唐同志把孩子教育得好啊，我做校长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聪明，专注力如此集中的孩子，真是个学习的好苗子，不仅学习好，长得又好，性子又乖咳咳”校长越说越发现自己跑题。
唐国华与有荣焉，憨憨一笑，“我一个大老粗哪里会教育孩子都是她妈妈教得好，她妈妈是s市来的知青，在我们村小学当老师，从小把她背去课堂。”
别人一堆彩虹屁吹嘘自家孩子，唐国华自然不能拖后腿说她妈妈回城之前并不是这样，也是个娇生惯养的熊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一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爱好学习吧
其实唐国华更倾向于许文沁从小潜移默化的教育，只是孩子正好到现在才开窍。
校长自然以为唐娇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连连点头，“是是是，寒门难出贵子，大城市知青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一样。”
陆陆续续有人来找校长办事，空闲时两位老父亲又商业互吹一番对方的孩子，不知不觉中，唐娇娇已经把两份卷子都做完了。
唐国华赶紧递上水让她喝。
校长满意地收起卷子，依旧是那手漂亮的字体把整张卷子填得密密麻麻。
“你们先回去，明天抽个时间再过来一趟。”
唐国华“好好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唐娇娇有气无力，“校长再见。”
到了校门口，唐国华才问她，”娇娇，很累吧。“
唐娇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刚才精力太集中，脑袋有一点晕。”
唐娇娇上辈子也是这样，专注做一件事就会进入忘我状态，时间长了很容易虚脱。
唐国华有些心痛，”娇娇，差不多就行，不用那么拼命的，你是不是想你妈妈了“
在唐国华看来，女儿这么拼命就是为了早日去s市与许文沁团聚，以前唐娇娇最怕苦最怕苦，如今背着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唐国华自然不知道自己对女儿有所误解，他想破了头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女儿换了芯。
“爸爸。”唐娇娇休息了一会，努力打起精神来，“我们给妈妈打个电话吧”不然有些人还真以为她妈妈抛夫弃女，准备趁虚而入呢。
“娇娇，你好好好”唐国华一连说了三个好，他原本以为唐娇娇还在气她妈妈，这段时间都没听她怎么提起过，信也不肯回，这下主动要打电话，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唐国华一脸兴奋带着女儿到了邮局。
他这段时间经常给许文沁打电弧，可以说一大半的工资都贡献给了邮局，职员都认识他。
“唐师傅又来给许知青打电话啊。”用的是肯定句。
唐国华差一点都要笑开花了，乐呵呵道“是啊，是啊，闺女想她妈妈了。”
“这你闺女啊哟，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关于这一点，身为老婆奴女儿奴的唐国华从来不谦虚， “是啊，是啊，随了她妈妈”
许文沁在s市的一个小学里当老师，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好改完卷子，正准备回家呢。
许文沁老唐，我们昨天不是刚刚通过电话吗不会是娇娇出了什么吧
轻柔得宛若春风拂面的关切女音从电话线的另一端传入唐娇娇耳膜的瞬间，不知道是原主的情感意识，还是因为唐娇娇上辈子缺失母爱，她甚至不记得她的妈妈是否也像许文沁这样温柔，伴随着眼泪，一声“妈妈”就这样轻而易举冲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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