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送来检验成果, 那枚糖果里并无任何毒素,吃了的耗子也活蹦乱跳的, 但是封岳被禁止入宫之后,小皇帝的身体日渐好了起来,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到能出门走走,似乎封岳下毒之事已无从辩驳。
太后憔悴了很多, 时常对着佛龛念经文,以此来慰藉千疮百孔的心灵, 她现在也不知还有谁可信了。
封璟劝了两句, 被不软不硬的轰出了宫,他为了避嫌自觉上缴了兵符,成日混在军营里练兵, 良伯玉也跟着要辞去贴身护卫一职,被叶玉安阻拦下来。
“你是你, 他是他, 无须如此。”
良伯玉跪在地上, 死命把自己往杀头的方向靠, “陛下中毒,属下身为护卫却没有察觉分毫, 论罪当斩”
方慕予吓了一跳,看着叶玉安神色不明的撩起眼睑,生怕这位真的下个处死令。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小皇帝还小,端坐摄政王之位的叶玉安就是半个天子,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好在叶玉安对杀人没啥兴趣,不冷不热的驳回了说法,然后将人赶了出去。
直到出了乾元宫,方慕予才松了口气,一把将小孩拖过来咬牙切齿的揉脑袋,“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官家不说话就该偷着乐了,你还上赶着送死嫌脑袋在脖子上太重了,想掉一掉啊”
良伯玉脸色一红,紧接着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瞬间白了。
他直起身推开一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跑了。
方慕予以为他是生气了,讪讪的挠了挠头,赶紧思考哄小孩的法子,结果对方见到他就跑,他都找到乾元宫了,那小子藏在房梁上不吭声,方慕予追上去,良伯玉直接跳窗逃跑了,第二天护卫就换成了胡玉龙。
他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阿蛮在躲我”
“不知道,可能吧。”胡玉龙亭子栏杆上吭呲吭呲的啃着苹果,顺便欣赏写作业的小皇帝摸鱼画画,小孩子手小笔锋不稳,但是能看出来是只小鸡。
这些天叶玉安忙的厉害,兵部研制火。药的消息是机密,自然只能他看着,又要让人跟踪监视封府和镇北侯府,一道道密折子雪花片似得往宫里送,忙的他晚上睡觉都不安稳,黑眼圈挂的老大,小皇帝完全没法看顾。
方慕予总算是履行了这个太傅的职责。
他坐在台阶上没注意身后的小动作,看着御花园的繁花盛景,一脸想不通,“可是为什么啊”
他寻思着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啊,怎么就被讨厌了
胡玉龙看着小皇帝貌似画了一副连环画,跳下来凑近了看,里面的小鸡栽进了坑里,半天刚要爬起来,突然眼前一黑被温热的毛糊了一脸,画面一转,坐在坑里的居然是鸡妈妈,小鸡就这么扑腾着死了。
他忍俊不禁的勾起唇角,小皇帝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眉眼弯弯的吐了吐舌头,用厚厚的书本将这副童趣的话压在了底下,开始认认真真的写作业。
方慕予半天没听到回答,扭头走过去,一切正常,狐疑的看着笑的快岔气的胡玉龙,没好气的道,“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胡玉龙跳回原位置,从兜里摸出苹果,一边啃一边挥手,毫不在意的道,“嗨,没什么事,那小子最近是恍恍惚惚的,昨天军营考核,他甚至连自己武器都不记得了,去武器架挑了一柄大锤,差点没拎起来”
胡玉龙挤眉弄眼的,描绘的倒是很真实,方慕予眼前都出现了良伯玉看着手上大锤懵逼的脸,笑过之后又是担忧,“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那些事而已。”胡玉龙说着突然自嘲一笑,“我知道最近禁军守在镇北侯府,封将军也突然拜访。”
“你们怀疑我爹是逆贼”他轻声问。
方慕予眯起眼看过去,不动声色的将小皇帝护在身后。
胡玉龙注意到他的动作,坐起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语气看似轻松,眼中却凝着漩涡的道,“我也怀疑。”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父亲是个混蛋,他年少遇见我母亲,给她赎身,说了无数花言巧语海誓山盟,最后一个都没实现,还将封地都输了出去。”他冷嗤,“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堂堂一个镇北侯世子,是我娘亲给人浣衣才养活的。”
“只是我活了,她却累死了。”
方慕予听着对方用平静的语调和字眼述说那些事情,心中有些不忍,胡玉龙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后来的生活挺好,想吃什么有什么,我爹除了是个渣男之外,其他方面都挺好,我说要学武,他也没拦着我。”
“我怀疑他,也并不希望是他。”他最后说着重新躺回到椅子上,看着远远的蓝天白云笑,“如果是他,我就再也不回安京了。”
方慕予通过一手消息知道,镇北侯反贼的身份基本已经板上钉钉,此时他不应该再说话,可是他还是问道,“那你要去哪”
“去战场。”胡玉龙压低了声音坚定的道,“去杀敌。”
方慕予沉默了一会,勾起唇说了一句,“阿蛮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胡玉龙开怀的咧嘴大笑,“那不正好战场双龙星”
八月中秋的深夜,全城戒严,封璟前往封府与封岳谈话,后者刺伤封璟,带领府中精兵直闯皇宫,被早有戒备的禁军捕获,押到众人面前。
一直沉默着的太后突然拔出悬挂在房梁上的利剑,正正对着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哭笑的问,“下毒不够,你还想逼宫这是你的亲外曾孙他才刚刚满六岁,虚岁也不过八岁,你就这么想让他死”
封岳懵了一瞬突然像是反应了过来,“三国时十二常侍假借何太后之名引何进进宫,瓮中捉鳖死无全尸。原来今日,我也做了一回这瓮中鳖”
他说完猛然挣扎开,撞上了太后的长剑,在惊叫声中当场而亡。
十二常侍是什么人那是一群弄权的阉党,都是乱臣贼子。
方慕予被封岳的比喻膈应到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来不及多想,先带兵去封锁了镇北侯府。
良伯玉和胡玉龙穿上了盔甲也在其中,后者御马上前,大声喊道,“镇北侯意图毒害皇上,现已查明,禁军办案,缴械不杀”
府里没有丝毫相应,两人皱眉对视一眼,就要带头冲进去,被方慕予抬手制住,他耳边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吱呀
镇北侯府的朱红大门突然被打开,穿着一身紫色官袍的胡先缓缓走出来,他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剑,笑眯眯的看着周围怒目而视的禁军,声音冷静的不像话,一点都不像那个战战兢兢的侯爷。
“都来了。”他扫视了一圈,视线在自己儿子脸上停顿很久,眉眼温和了许多,“你也来了”
胡玉龙登时红了眼眶,他红缨枪直指,声音带着哀求,“束手就擒,缴枪不杀。”
胡先笑了笑,视线挪开,放到了方慕予脸上,“不管是何时,慕相国都是这般稳坐高台,即便亡国的命运就在交叉路口,也依旧心志坚定的让我等佩服,不仅是忠臣,也是豪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慕予眯起眼。
“在死之前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胡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反而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慕相,若云离换一个君主,而不是如今世事不知的幼帝,是否会和上一世的结局不同”
方慕予福至心灵,有些震惊的瞳孔微缩,却还是强行抑制了脱口而出的惊呼,装作四平八稳的回答,“无不同。”
胡先突然激动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被对准他的枪尖逼停,他急急询问,“为什么”
“陛下年幼,无掌政之实,若出现纰漏,便是我这相国我们这群朝臣的问题,你明白吗”方慕予缓缓出了一口气,揭穿那个被他们极力隐去的问题,“云离之所以打不赢北戎,有亡国风险,弱的不仅是君而是国”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换一个君,那换了君主之后呢可有对付北戎的法子”他厉声断喝,“所谓的为了国都是借口你们只是权力之下,自私又扭曲的走狗罢了何必找什么为国为民冠冕堂皇的借口”
方慕予的话掷地有声,胡先哑口无言,半天才惨笑出声,佝偻着背脊,像是老了十几岁。
“你说的对。”他叹息一般的闭上眼。
方慕予想了解他是不是重生,而且听他的口气,重生的还不止他一个,这让他像只黑暗里扑棱的蛾子,根本找不到光的方向。
他想要留下镇北侯,却没想到对方突然拿剑横在脖颈上,眼中一片死寂悔恨,“我胡家虽是前朝皇室,到如今居于叶氏之下数百年,也算满门忠烈,今是我一人做错事,便权由我一人承担,万望不要祸及子孙后代。”
他说话自刎而去。
胡玉龙死死拦着要趁机救人的良伯玉,眼睛通红,好半天才抖着嗓子喊了一声,“镇北侯畏罪自杀”
禁军闯进侯府的时候,所有人都聚在后院里烤着一头野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镇北侯那剑上的血,也是这头野猪的。
方慕予蓦然想明白了什么,转头御马向封府赶去,正好见叶玉安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他手中捏着封璟时常挂在腰间的玉佩,是先帝在世时赐的,有着如同兵符一样的作用。
“这是在封岳衣服里发现的。”叶玉安随口解释了一句。
方慕予明白了,封府的门被打开,封璟穿着盔甲从里面出来,见到他勾了勾唇,“慕相,我要去雁门了。”
“你”
“嘘。”封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看向叶玉安冷硬的背影,松了口气一般的道,“云离有你二人坐镇,不会乱了。”
这话无疑肯定了方慕予的想法,他小心脏蹦蹦直跳,失声问道,“为什么”
“天意让我回来,我自不想让云离再亡国。”他说着抬眸看着牵着马远远站在街对面的良伯玉,笑着招了招手,“阿蛮你过来,我们要去雁门了,别带着遗憾走。”
“我没什么遗憾。”良伯玉闷闷的回,眼神却一直往方慕予脸上撇。
头脑风暴中的方慕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封璟的鼓励下,良伯玉终于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慕相心悦你”
“”方慕予沉默的拽过缰绳,在小孩茫然的视线里塞进他手里,然后跟开了闪现一样跑出一丈远。
他挥手冷酷无情的道,“一路顺风。”
良伯玉qaq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那个说大家都重生了的评论,基本是猜对了,不过我怕剧透就没点赞。
方慕予想撩我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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