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盛玉淑身子虽娇弱,但意志力与忍耐力却足够让人咂舌。自从那日开始,每到烈日之时,她便日日跪在启祥宫门口。
僖嫔下命不让她出去,她就跪在朱门旁边,来往的宫女太监瞧见,人人皆知:“云香姑娘,你就进去通报一声吧。”
她娇弱的脸上满是哀求:“上次的事当真是误会,究竟如何你让我进去与娘娘解释清楚。”
“可别,淑常在。”云香靠在门前,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别说娘娘如今不想见你,就是让您进去,到时候您要是又晕了,我们娘娘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娘娘……”盛玉淑哭的可怜,身子软在地上差点背过气儿:“我当真是冤枉的啊,娘娘。”宫女红梅跟在她身后跪着,急忙将人扶住。
云香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声:“日日都来,就像唱戏一样,真有那兴趣倒不如在偏殿门口搭个戏台子,省的还要跪在我们娘娘门前哭。”
“你——”红梅猛的抬起头:“你这样太侮辱我们小主了。”
“瞧不惯就回自己屋里去,天天跪在宫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了你。”云香跟着僖嫔身边那么久,什么手段没见识过,如今也被这恶心人的手段搅和的浑身不痛快。
冷哼一声往屋子里走,‘啪’的一声重重关上大门。
“小主。”红梅搂着跪在地上的主子哭:“这僖嫔娘娘也太看不起人了,仗着身份高,竟蹉跎您。”
盛玉淑脸上满是平淡,低垂着眼睛道:“瞧不起又如何,她是嫔位我是常在,她瞧不起我,我便只能受着。”
“小主——”红梅是被她从畅春园带回来的,满心满意的都是自家小主,听闻之后心疼的紧:“凭小主这容貌,只要见了万岁爷,日后便自然不愁宠爱。”
盛玉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往外瞧了一眼,这个道理她如何不懂?可都来僖嫔这蹲守了六.七次了,可唯独万岁爷一次都没来过。
僖嫔不见自己,万岁爷也不过来,她总觉得最近宫中这走向有些奇怪。
“上次让你出去打听,如今万岁爷都去那些宫中,你可打听清楚了?”她扭头,问。
红梅点点头:“僖嫔娘娘对奴婢们看的倒是不紧,前几日偷偷出去过一次,据说如今也就玉贵人稍稍得宠一点万岁爷去了两次,翻了回通常在的牌子,前段时间去了德妃娘娘那用了回晚膳,其余的时间都歇在了养心殿。”
“这回宫都多久了。”盛玉淑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眉心紧拧着:“可是前朝事务繁忙,万岁爷顾不上?”
红梅摇摇头,她不懂这些,看了看盛玉淑,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听闻万岁爷如今在找个女人。”
盛玉淑的心紧了紧,就听她道:“就是中秋那晚,与万岁爷同乘一艘小船的女人,还传闻那女子生的极美,自那晚之后万岁爷就像是被勾了魂,如今正四处派人去寻呢。”
“是她——”盛玉淑原本就惨白的脸上,摇摇欲坠:“定然是她。”她捏紧手心,浑身颤抖。
一听那女子生的极其貌美,她脑中就不可控制的浮现盛琼华的脸,只能是她,能不过是一晚,就能勾的万岁爷如此念念不忘。
她脸色白的像张纸,扶着红梅的手摇摇欲坠:“快……快去叫琼华来。”她总觉得这事,定然与琼华有关。
盛玉淑脚步不停,飞快的往偏殿的耳房走去。
她刚跪了两个时辰,如今站起来脚步都在发颤,没有血色的唇瓣一阵颤抖,大夏的天,她后背沁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啪’的一声,她推开门,耳房空荡荡的却没人。
她唇瓣上唯一一点血色都尽褪干净,崩溃扭头大喊:“人呢?”红梅探进去瞧了一眼,哆嗦道:“没……没人。”
“那个……”贱人,后两个字没说出口,就听见身后一倒脚步声。
如同江南烟雨的声音格外的软糯:“小主在这做什么?”盛玉淑转过头,就见盛琼华面带笑意的看着她。
她脸上蒙着一指宽的丝绸,遮住了小半张脸,可绕是这样可却丝毫不减其精致,反倒是添了几分朦胧美。
那丝绸下面的一张脸,究竟有多诱人,无人比她更清楚。
盛玉淑掐紧手心,深吸一口气,勉强道:“见你眼睛不好,便过来看看。”盛琼哦了一声,淡淡道:“见小主火急火燎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
“无……无事。”盛玉淑咬着牙想走,她觉得最近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什么事都能怀疑到盛琼华身上去。
她深吸一口气,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今日晒的时间太长,盛玉淑只觉得浑身无力,双手搭在宫女刚要说回去,宫女红梅却先发制人,要为她鸣不平:“你不能这么对不起小主。”
盛琼华扬了扬眉,好奇道:“我如何对不起了。”没等盛玉淑捂住那宫女的嘴,就听她大喊一声:“如今这后宫上上下下都知道万岁爷在找个畅春园的宫女,你直接跟小主说吧,那人究竟是不是你。”
盛玉淑站在一旁,闻言闭上眼睛:蠢货。
“哦?”盛琼华扬起下巴:“小主这是还在怀疑我?”
没等盛玉淑开口,她又自嘲的笑了一声:“都说事不过三,我当真是不懂了,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让小主一次又一次的怀疑那个人是我。”
她边说,边上前一步。
“难道小主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说有洞察天机的本领?”女子原本带笑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低沉的声音满是冰冷,吓得盛玉淑脚步连忙往后一退。
“小主。”红梅跑上前,连忙将人扶住。
盛玉淑倒在宫女怀中,看着浑身冰冷的盛琼华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她拼命的强迫自己冷静,还没等她想好对策,就见盛琼华弯下腰,那张嫣红的嘴唇勾起,轻声道:“小主人没出去,有些事大概是不知道。”
她直起身来,眼帘往下俯视着盛玉淑:“畅春园的那位宫女,已经找到了。”
“据说那宫女叫做玲珑,如今就住在惠妃娘娘的钟粹宫,万岁爷已经封为官女子,昨个已经侍了寝。”
她笑了一声,眸色淡淡的:“这洞察天机的本领,小主日后可不要用弄错了。”
***
万岁爷封了个宫女为官女子,没过几天又升为答应。
这件事后宫传闻的可谓是沸沸扬扬。
李玲珑住在惠妃娘娘那,如今钟粹宫可谓是前有玉贵人,后有李答应,两女一齐绊住了万岁爷,可谓是一时之间在后宫风头无两。
据说宜妃如今在宫中大骂惠妃。
“老巫婆,自己人老珠黄了就利用别人来固宠。”宜妃左手摔了一个花瓶,右手又扔了一个茶盏:“堂堂妃位,竟做些勾栏里的勾当。”
她气急了眼,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翊坤宫的宫女们这几日可谓是战战兢兢的,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宜妃日子难过,暂且还胆敢发泄出来。
僖嫔的日子却是有苦说不出,后妃中,除了之前新入宫的,她也算的上受宠,如今密贵人怀有身孕不能侍寝,原本合该是她开始拔尖儿的时候。
可却全被一个常在给毁了。
这位淑常在可谓是好大的胆子,从畅春园开始便冤她一头的脏水,如今更上放肆,日日跪在她宫门前啼哭。
僖嫔自从那日开始,便日日都吃不香,睡不好。
淑贵人油盐不进,劝也劝不走,她倒是想一巴掌灭了淑贵人,却又没有宜妃那样的霸气与底气。
否则淑常在造势的第一日,她就了结了。
如今一日拖一日,倒是平白涨了淑常在的气焰,败坏了她的名声不说,还搅弄的宫中上下人人皆晓。
就连万岁爷都不爱来她这。
僖嫔烦躁了两日,又后听见外头说万岁爷有了新欢答应李氏,传闻万岁爷疼爱的紧,她又悄悄红了眼圈。
“都怪那个贱.人。”忍无可忍,僖嫔用力一拍扶手,用力震的掌心都发麻了一片:“若不是她,万岁爷如何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老人失宠,后来人居上,她膝下无儿无女,最怕的便是失去万岁爷的宠爱。十月的天,渐渐寒冷,僖嫔被逼的进退两难的地步,只觉得浑身都要爆炸。
“让人拿把刀,去偏殿了解了她。”
她身边的云香连忙上前将人拦住:“娘娘,可万万不可。”
“如今这后宫都盯着,这淑常在又会作势的紧,只怕丁点动静都要说娘娘眼里不饶人。”
僖嫔如何不懂?气的眼圈都红了:“你以为如今这后宫没人笑话的不成?”一个嫔位被个常在压得死死的,只怕是早就有人在笑话了。
云香张张嘴,不知如何劝了。
刚好,外面的小太监进来禀告:“娘娘,外头有个自称叫琼华的宫女求见。”僖嫔正在气头上,头也不抬:“不见。”
小太监收了银子,尽职尽力:“那宫女说,玉萧声断月纤纤,淑气熏风入夜帘。”
“她能解了娘娘的燃眉之急。”
僖嫔猛然抬起头,没过一会沙哑的声音开了口:”让她进来。”
盛琼华进去的的时候,僖嫔已经恢复了常态。
她高高在上的坐在软塌上,看着盛琼华一步步走来,随后跪在自己面前。
都说美人如玉,其漂亮再骨不在皮,有些东西是刻入骨子里的,比如气度,体态,又比如那哪怕是遮住,都掩盖不住的美貌。
僖嫔盯着盛琼华那半张脸,足足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起来吧。”盛琼华刚坐在,又听她问:“眼睛怎么了?”
“被下了毒。”嫣红的嘴角勾起,语气轻描淡写。
僖嫔一愣,随后又开始狐疑:“你能有法子?”盛琼华笑了笑,“娘娘若是不相信我,也不会让我进来了。”
这话倒是噎住了僖嫔,她为的是她那两句话。
玉萧声断月纤纤,淑气熏风入夜帘。
这是个藏头诗,首尾加起来就是如今淑常在的名字,她想的是这宫女既然能说出这个,肚子里应当是有些主意的。
“你……”
她开口又被盛琼华堵了:“娘娘十日前应当是收过一封信。”那信中写下淑常在之后会日日跪在门前种种,这些暂且不提。
僖嫔眼神一冷:“你如何知道?”
大殿中,女子低头发出一声淡淡的笑,声音娇糯的让人心尖都跟着酥了,她道:“因为那封信是我写给娘娘的。”
她抬起头,巴掌大精致的脸蛋娇艳动人:“现在,娘娘能信我了吗?”
……
盛琼华走出启祥宫后,太阳已经下山了。
落日的余晖是金黄色,嫣红的彩霞娇艳明媚,璀璨的光从西边一点一点打下来,无边无际的天边,云卷云舒,围绕住整个紫禁城的红墙。
她仰起头,隔着丝绸看了一眼。
琉璃瓦上骑凤仙人上停了一只麻雀,大概是瞧见她的目光受了惊,扑腾一下翅膀又高高飞起。
盛琼华笑了一声,转过头。
深宫围墙,却不如一只鸟有自由。刚想叹息一声,肩膀处却被人拍了拍。
盛琼华转身,就见那人站在余晖下,璀璨的光打在他淡蓝色的长袍上,那人身姿修长,人淡如菊。
他眉眼舒缓开来,唤了她一声:“琼华。”
丝绸下,那双眼睛几乎是瞬间湿透,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人,几乎是忘了言语。
远处跑来个小太监,朝这边喊了一声:“叶太医。”
叶文清头也不回的道:“我马上。”他说完,高大的身子往下弯,温润气息喷在她脸颊上。
修长如竹的手指伸出,他动了动她的眼睛,笑了:“怎么了?盛小四,眼睛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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