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天气阴晴不定, 昨个还是艳阳天,今日一早就下起了雨。
春雨连绵一阵风刮来仿若还带着冬日的冷冽, 四阿哥府内书房的门紧闭着, 穿着鸦青色旗装的宫女站在门口颇有些战战兢兢, 宫女们手托着洗漱盆, 里面的水已经没了温度。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苏培盛冒着风雨小跑过来, 瞧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宫女, 走上前压低声音道:“爷还是不肯出来?”
领头的宫女转过头,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 乌黑的头发黏在脸上, 颇为狼狈, 瞧见苏培盛,眼睛一瞬间泛起泪光。
咬着牙齿,哆哆嗦嗦的:“是啊, 苏公公, 奴才们怎么劝都没用。”
苏培盛侧过脑袋往后瞧了一眼,“行了, 都下去吧。”他说罢,径直推开朱红色的门往屋内走去。
他冒着风雨走来,此时浑身已经被淋湿, 在门口等了许久才敢往内殿里头走。屋子里静悄悄的,殿内燃起一阵苏合香。
苏培盛低垂着脑袋,往屏风后面走去。
窗户紧闭着, 屋内没有光,密不通风的屋子颇有一股窒息感,苏培盛抬起头,往最里侧看去,漆黑的一团光晕中,只见一人立在书案前。
他低着头,高大的身子微微往下弯,俯身于桌案。
此时整个人立在昏暗中,分明瞧不清面上的表情,却无声给人一股直入人心的压力。
苏培盛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爷。”
听见他声响,书案前的人才有动作,握着笔的手腕停了停,喉咙里‘嗯哼’了一声。
“爷,宫里那边奴才已经去禀告过了。”
话音落下,软塌上的人直起头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但面上却消瘦了不少,眉眼之间依旧带着疏离般的冷漠感。
他掀开眼帘,清减了的脸上五官越发的清明,身上竹青色的长袍也大了许多,松松垮垮的,带着两分慵懒。
“知道了。”他抬起手中的毛笔,低垂着眼帘看向桌面上。
黑色的青檀木的书案,上面平铺着一张梨花纸,杏黄色,泛着淡淡的梨花香,而那白皙婉约的纸上,立着个美人。
美人穿着一袭嫩绿色的旗装,肌肤如雪,姿态纤细,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他抬起的笔尖正对着美人的面上,却见那画上,美人的身姿,形态,都画的惟妙惟肖,可唯独那张脸——
空荡荡,没有五官。
苏培盛闪了闪眼睛,思索片刻之后还是道:“爷,奴才进宫这几次,那名叫鸢尾的宫女一直求奴才给你带话。”
鸢尾?胤禛眉眼一挑,凤眼抬起往苏培盛那看去,淡淡讽刺的双眼中一片冰冷。
苏培盛瞧见那眼神心下一咯噔,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鸢尾姑娘说,想出宫来府中亲自照顾爷,为奴为婢报答爷的知遇之恩。”
“想出宫?” 胤禛低着头,薄唇轻轻一抿,里头全然都是讽刺。
“那爷就成全她。”
苏培盛心下一惊,不知自己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当真看中了那个叫做鸢尾的宫女,想纳回府中做个格格?
他摇摇头,看了一眼爷的表情了,又觉得不太像。
犹豫着上前,开口 :“爷还是要小心些,那叫做鸢尾的宫女,时常的在娘娘宫门口守着。”
四阿哥低头,听见这话不可一置。
倒是苏培盛又道:“门口站着的那些宫女们,奴才已经叫人回去了。”见爷听后没什么,苏培盛想到最近爷都是在书房,从没去过后院半步。
府中的子嗣艰难,德妃娘娘还为此说过几次。
瞧见爷好了,忍不住的多说了两句,“爷身子竟已经大好 ,应当还是去后院多走动走动,近来福晋已经问了奴才好几次,李侧福晋也多次打听……”
他边说边抬起头,目光对上书案前的目光时,骤然停下。
立马低头往地上跪去,颤声道:“奴才多嘴了!”书案前,那双漆黑晦涩的双眼之中一片冰冷,双眸之中就像是度上一层冰,里面尽是杀气。
苏培盛吓的一连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磕的一片通红:“是奴才多嘴了 ,还请爷责罚。”
咚咚咚,屋子里只有苏培盛不停的磕头声。
等他脑门上磕了一大片的淤青,书案前的人才淡淡道:“下去吧。”
苏培盛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后背的冷汗,他抬头往前方看去,就见爷依旧俯身在书案前,手拿着毛笔,继续在画。
他眼神一闪,身子悄悄的往后退。
爷自从醒来,就有些不对劲,与寻常往日虽还是一样冰冷,可那气度却是让人越发难捉摸了些。
且……他悄悄掀开眼帘往墙壁上看,那处儿挂着不少的画,身形姿态都是同一位女子,从姿态动作上开看,应当是位宜喜宜嗔的娇俏佳人。
可奇怪的是,这些美人画的在像,可每一张爷都没画上眉眼!
苏培盛摇摇头,不敢再想,只脚步越发飞快的往门口走去。
“嘎吱”一声,朱红色的大门掀开一条缝隙,屋外的风雨与光争先恐后的涌入进来,苏培盛瞧都没瞧身子往里一闪,飞快的跑了出去。
他没看见身后,书案前。
胤禛放下手中的毛笔,微弯的身子一瞬间变得笔直,那颤抖的眼帘撩开,漆黑的双眼牢牢的盯着下面。
只见那漆黑的桌面上,杏色的梨花纸带着熏甜的香,画上人的依旧还是刚刚那样,穿着嫩绿色的旗装,娇俏宜人,亭亭玉立。
唯独那没有五官的脸上,此时添了一双眼睛。
圆润,狭长,眼尾微微晚上勾起, 扑所迷离的双眼之中带着炙热如火,上挑起来的眼角一片绯红色的红晕。
美的勾魂摄魄,这是一双桃花眼!
胤禛攥着毛笔的手一瞬间收紧,许久之后,才从胸腔中微微的喘出一口气。
***
一连几日小雨,窗外的玉兰树都被雨打的垂下了头。树枝被风一吹,打在窗户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呜呜的一阵风声,玉兰花的枝干又斜着往窗户上吹。
红裳捧着茶盏走上前,“要不奴婢去将那树枝给剪了,省的扰了主子?”
盛琼华立在书案前正在练字,她自小就不爱写大字,从入宫到现在还没练过,如今刚提起笔,倒是让奴才们好一顿吃惊。
“小主可当真是多才多艺。”奴才们哪怕是没习过字,甚至是认都认不全,可感官的好看不好看,还是知晓的。
盛琼华练的是簪花小楷,当时教书先生说字体风流又不失温婉,适合女子。
她虽不喜,但也练的一手好字。此时许久未曾动笔,倒是生疏了不少。听闻红裳的话,她手腕停都没停:“算了,剪了作什么?”
“奴婢这不是怕那声儿惊扰了主子?”红裳将沏好的茶盏放下去,瞧了一眼盛琼华有些欲言又止。
“想与绿罗求情?”
盛琼华写完最后一撇,才直起腰:“吞吞吐吐的。”
红裳咬牙跪了下来:“主子,绿罗虽是有错,但如今已知错就改,还请主子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了绿萝这一次。”
盛琼华只低着头喝了一口茶水,入口温热,回香之中带着甘甜。
她直言道:“不是我不给她机会。”一而再,再而三。绿罗说话从不忌口。心中虽无城府,却也不够警惕。
“给她带句话,若她还不知自哪里错了,依她的性格,只能当个粗使丫头。”
红裳大惊,如今她与绿罗是秀水苑的贴身宫女,主子又受万岁爷喜欢,在外头何人不尊称她们一声姐姐?
有别的宫女们没有的体面与尊敬。
可若是当了粗使丫头,别说面子,这巨大的落差只怕自己都难以接受!
红裳抬头看了一眼小主,不敢在劝,默默的站起来。
主子待她们几个够好了,绿罗确实是太放纵了些,她叹了一口气,刚转身却撞上慌里慌张走进来的小福子:“你做什么。”
红裳拍了拍胸口,瞧见小福子叹了口气:“你吓了我一大跳。”
小福子忙身子往下一弯:“姐姐恕罪!”他生的倒是极好,面白无须,五官周正,鞠了个躬又连忙上前两步打了个千儿:“奴才叩见小主,小主吉祥。”
盛琼华停了手,眼神往下:“让你查的东西,可查出来了?”
小福子立刻道:“奴才不敢耽搁,查到了就立马过来回禀小主。”
“花房的小太监们说钟粹宫这段时日来惠妃娘娘最是喜欢桔梗花,日日都让人送去好几盆。”他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朵紫色的花上来。
“桔梗?”盛琼华接过,撩起眼睛瞧了一眼。
紫红色的花,花朵是一个圆形,瞧着倒是平平淡淡没甚出奇的,她拿着花的底部,在面前转了一个圈儿。
惠妃喜欢这个什么?
“小主,这是金钟花。”红裳眯着眼睛,正好瞧了一眼,道。
“你认得这个?”盛琼花将花递上前,红裳瞧都不用瞧,笃定道:“是金钟花,奴婢小时候在村子里日日都能见到。”
“桔梗花,也叫作金钟花?”
盛琼华抬起头,眯了眯眼睛,问红裳:“这花可有毒?”
“无毒啊。”红裳一脸的纳闷:“奴婢小时候经常摘了玩,还有爱美的拧了汁液染指甲的,从来没人说过这花有毒啊。”
“无毒?”
盛琼华拿着花的手顿了顿吗,这花若是无毒,钟粹宫还日日让花房贡好几盆?
观赏吗?盛琼华冷笑一声,她可不觉得惠妃有这个心思。
她闭着眼睛想了片刻,随后又道:“你在花房中有没有瞧见与这花模样相似的。”
小福子垂着脑袋点头道:“有。”
“夕颜花,仙客来,紫茉莉,还有附子花。”
“附子花?”盛琼华一顿,突而转过头。
她抬脚往软塌边走去,梨花木浮雕云纹小桌上《妆粉记》正在桌面上倒扣着,她立马抬手拿起,往后翻。
这书她看了许久了,有记忆的地方倒是一翻就能找到。
她直接往描写胭脂的方向去找,一目十行总算是找到她想要的了,在描写制作研制胭脂那行,有一步骤用上了仙客来。
其下就有小行的批注,下面写道:“仙客来与附子花长得相似,前者无毒,后者根部含有剧毒,轻者可使人头昏眼花,失去知觉,重者直接至死。”
盛琼华来回的在这行字上看了几遍。
随后低下头往一旁瞧了一眼:“桔梗花?附子花?”
她轻笑一声,灼灼其华的眼帘往上勾起。
狸猫换太子,掩人耳目?惠妃娘娘这一手,当真是用的极好。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该死的,单机的感觉!!!
木有搞笑的评论了!!恭喜ID雪兔,盲猜沙发,猜对了,小红包送上哈哈哈哈,爱你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奈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唯有苍生不老 5瓶;九九年的西瓜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