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传话的奴才不晓得遮掩。
盛嫔说的什么, 传到万岁爷耳边的便是什么。
康熙本是在看折子,奴才们上来禀告之后过了半响才算是反应过来:“聊人生?”李德全立在一旁, 撩了撩眼睛没说话。
前来传话的奴才跪在地上, 垂着闹到不敢抬头:“是, 秀水苑的奴才们就是这样说的。”
康熙没理他 , 举着折子的手蜷了蜷, 随后又笑了:“盛嫔胡闹。”这话虽有些重, 但却是笑骂着, 眼神之间也竟是笑意, 分明是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
那样胆大的话说出来帝王都不生气, 李德全心中暗暗的又将盛嫔娘娘的地位往上 提了提, 随后笑着卖乖:“指不定是盛嫔娘娘想万岁爷了, 借此找个机会想让万岁爷过去呢。”
这话一听就在讨他欢心。
“她哪里是在想朕?”康熙话虽如此可嘴上还是带着笑,一边放下折子站起来:“指不定是看朕去了一趟永和宫在那吃味呢。”
万岁爷边说,边脚步匆匆的往下走去, 李德全见状赶紧跟着走下去, 就见万岁爷说道:“赶紧的,摆驾秀水苑吧。”
***
八月的天, 到了晌午烈日还是一样的带着热气。
榕树下的知了歇斯底里的叫唤,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无端的浮腾起一丝燥热,万岁爷的龙撵从乾清宫往秀水苑走,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虽是盛嫔叫他过来的,但万岁爷的嘴角还是带着笑意。
到了秀水苑的门口也不让奴才们禀告了,径直的走到内殿中去, 他步履冲冲的,赤金的长靴上明黄色的衣摆来回的晃荡,显然是心情极好。
康熙心中有一种感觉,他隐隐觉得,盛嫔是不是吃了醋。
康熙一直盼着盛嫔陈吃醋,盼的甚至肝都疼了,上次荣妃那件事说起来实在是太过牵强,两人虽是已经和好,但事后康熙自个都觉得有些遗憾。
盛嫔到底是没有真正的吃过一回他的酸醋。
可如今……康熙上翘的嘴角压了压,他晌午刚去的永和宫,没过一个时辰秀水苑就急急慌慌的叫自己来,康熙想到这,停下脚步,往屋子里张望了一眼。
盛嫔娇滴滴的躺在软塌上,身着艳红色的纱裙,玉白的手腕托着下巴,手捧着戏折子正看的认真。
他站在内殿里的金丝楠木点翠屏风后瞧了一会儿,随后才捂着嘴唇咳嗽了一声儿:“叫朕过来,是为着什么?”
“万岁爷?”
软塌上的盛琼华双眼一亮立马转回头,她生的漂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瞧见他那一瞬间桃花眼泛着亮光,径直从软塌上走下来。
“万岁爷怎么来了?”她显然是高兴极了,嘴角都挂着压制不住的笑意。
康熙就这样瞧着她装傻,一边毫不留情的戳破:“不是你朕过来聊人生的么?”他个子高,低下头。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故意往下看去,时间久了,盛嫔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别过头,躲开他的眼神:“万岁爷半点都不给嫔妾面子。”
盛琼华噘着嘴,又舍不得不看他,长长的眼睫毛往上颤了颤又偷偷往他那儿瞧了一眼。见他不理自己,玉白色的手伸出去,揪住万岁爷的袖子左右摇晃了一番:“还当着奴才们的面呢。”
康熙抿着嘴唇轻笑了一番,盛嫔娇俏动人,他倒是不介意再任由她撒娇一会儿。
他不说话,低头看着她,本是想要冷她片刻,一垂眼却撞见她赤着的脚,巴掌大的脚能的莹玉一样的白,月牙般的形状,漂亮的动人。
康熙瞬间就黑了脸。
“你连罗袜都不穿?”
盛嫔这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放在墨绿色的地毯上,感受着头顶上火辣辣的视线,盛琼华将脚往后退了退,悄悄缩了缩。
“你躲什么?”
康熙没好气的道:“你以为这样,朕就瞧不见的不成?”
“陛下。”盛琼华悄悄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又开始左右的晃荡:“嫔妾这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看见万岁爷心中高兴这才着急的么。”
康熙平直的嘴角往上翘了翘,盛嫔平日里对待自己不冷不热的。这次这么急忙忙的,还不是见他去了一趟永和宫,心中吃醋了?
康熙心中知晓,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压了压嘴唇也不明说。只上前一把拽住盛琼华的手,将人往软塌上带。
“万……万岁爷?”
盛嫔呼叫一声 ,就见万岁爷手腕一用力,将她一把拽进软塌上。
软塌上铺了轻薄的毛毯,人摔在上面倒是不疼,只不过被摔的有点懵,盛琼华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万岁爷,还没挣扎着起来,却又见万岁爷低下头。
呼吸喷在盛琼华的脸颊上,盛琼华眼睛眨了眨,糯糯的问道:“万岁爷。”
她眨了眨眼睛,漂亮的桃花眼泛着一圈绯红,眼瞧着万岁爷越逼越近,喷过来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盛琼华赶忙撇过头。
“呵……”康熙低笑一声,看着嘴唇下面盛嫔通红的耳郭:“你以为朕要做什么?”
盛嫔抿着唇,不说话。
康熙伸出手在她通红的耳尖上逗弄了一下,随后才双手撑着扶手起身。帝王浑身的压力直起,盛嫔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放下心来,却见万岁爷直接弯下腰,半跪着一把抓住盛琼华的脚。
“万……万岁爷。”盛嫔吓一跳,月牙似的一双脚立马往旁边缩:“这不合规矩,万岁爷您快快起来。”
这何时见过帝王弯下腰?
站在一侧的李德全双眼也一样瞪的大大的,吓的浑身是汗。刚刚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就没了,他是奴才,自然愿意弯下身子去伺候盛嫔。
但万岁爷是陛下,何时这般弯下身子去伺候过旁人过?
李德全吓得立马跪下。
他一跪,一屋子的奴才也跟着全部下跪。乌泱泱的跪在大殿之内。
“万岁爷,这可万万使不得。”李德全上前,想亲自来,却被万岁爷一手挥开甩开了去:“这有什么使不得的?”
手中的脚如月牙一般的绵软,他抓住盛琼华赤.裸的脚,“拿罗袜来。”
李德全被甩开,再也不敢言语,眼睁睁的看着万岁爷半跪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往身侧的红裳那叹了一口气,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红裳拿了罗袜来,雪白的罗袜上绣着金色丝线掺杂着的云纹,倒是十足的好看。
康熙瞧了一眼,单手接过:“再怕热,脚心也不能着凉。”他说着,一手握着盛嫔的脚,一手拿着罗袜替她穿起来。
手心的脚可当真漂亮。
巴掌大,软的就如同天边的月牙,康熙握在手心都不敢用力,唯恐自己捏疼了她。
罗袜穿上,那让人呼吸一瞬的压抑感才算是好不少,康熙捏了捏掌心脚,有些纳闷,这双脚丫子这么的嫩,平日里穿鞋难道不疼吗?
这想法一出,就怎么也制止不注,万岁爷喉咙一滚,顺势问了出来。
却遭到盛琼华一愣:“万岁爷您说什么?”
康熙摇了摇头,没再解释,心中却暗暗的将给盛嫔做一双奢华又舒适的鞋,暗暗的放在了心上。
“没什么。”
他站起来,拿过一边的湿绵帕擦了擦手,随后才坐在盛嫔边上,举起宫女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才问:“你叫朕过来不是说聊聊?”
他眼中带着笑意,举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神又往她脸上撇:“朕来了,你想聊什么朕听着。”
盛嫔就坐在他正对面,眼睛转了转,又微微眨了眨。
一双灵动的眼珠子毫不掩饰,也没地方掩饰:“嫔妾这就是想万岁爷了,找个理由想见见万岁爷。”
“哦?”
康熙眉心一挑,意味深长道:“原来是这样?”
“只是想朕了?”
盛嫔的眼神压根儿不敢往他脸上瞧,见他问便跟着点头。哪知万岁爷却是分毫都不给面子,冷笑一声:“哦?昨日晚上朕刚来的,今日就开始想朕了?”
他当真是,半点都不留情面。
盛嫔也不承认,抿着唇就是不回他。
康熙本来的时候自信满满的,盛嫔必定是吃醋了,见她就是不承认,又开始不太确定了。
两人一人坐在一头,自顾自的捧着茶盏喝茶。
歇了片刻,康熙主动逗她:“晌午朕去了一趟永和宫。”他说着,举起杯盖,眼神却是往旁边看。
盛嫔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说出口的话却依旧是酸溜溜的:“嫔妾知道,万岁爷碰见了个大美人儿,这会子整个后宫都传遍了。”
大美人?
康熙先是一楞,随后才明白她说的德妃宫中新来的那个宫女。
说实话,是很美,艳丽却又不俗气,娇滴滴的还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只是……康熙 的眼神又往盛琼华那看了一眼。
不过,却没盛嫔漂亮。
盛嫔的美是纯粹的,是干净的,也是热烈的。
是清纯之中夹杂着的艳丽 ,是立在水中央亭亭玉立的睡莲,这些子美都是外面那些胭脂俗粉不能够相比较的。
但康熙没说,只举着茶盏喝茶。
他越是不说话的,盛嫔的面色就越发的难看,最后连茶水也不喝了,哐当一下将茶盏放在桌面上。
香茶顺着杯子溢出来,盛嫔冷冰冰的道:“嫔妾想起来还有事,万岁爷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放……”放肆,康熙忍了忍,终究还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盛嫔年纪小,性子娇。他若是当真当着奴才们的面训斥她,只怕这事儿就不得善了。
康熙忍了忍,到底还是不忍心。
他不说话,盛嫔又噘着嘴,两人之间闹的就像是要吵架。李德全站在那吓出了一头的冷汗,两人就像是要吵架,一会儿好好儿的,一会儿又吵成这样。
她们这些个做奴才的,都跟着吓得半死。
过了一会儿,康熙主动道:“那宫女没你好看。”其实这话是真心话的,那宫女长什么模样康熙只扫了一眼。
德妃就急急忙忙的,让人下去了,他确实是没太看清楚。
哪知这句话就是个导火索,万岁爷话音刚落下,盛嫔就无端端的红了眼圈:“万岁爷竟然拿嫔妾与个奴婢相比。”
她站起来,红肿的双眼明目张胆的瞪了康熙一眼。
穿罗袜的脚耍小脾气的瞪了一下,越过万岁爷就忘内殿里走。那背影气势汹汹的,甩的内殿中的水晶珠帘噼里啪啦的叫唤。
屋内还有奴才呢!!
康熙看着盛嫔的背影,气的简直咬牙,忍不住了,猛然一下站起来,说了一声:“不知所谓!”
说罢,带着李德全就出了秀水苑的大门。
康熙显然是气狠了,到了乾清宫人还不解气,抬手就摔下来一个书架,上面的甜白瓷里还插着海棠花,被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
乾清宫的奴才们又跪了下来,康熙还不解气,举起茶盏还要砸。
门口的奴才却跑进来跪下,道:“万岁爷,四贝勒爷来了。”四阿哥前段时间被封为贝勒,最近又很得万岁爷的欢喜。
这屋子里噼里啪啦架势,要不是来的是四贝勒奴才们也不敢进来禀告。
“四阿哥?”果然,康熙一听是四阿哥总算是平静了不少,举了一半的茶盏又放了下来。他撩下眼帘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才道:“让人进来吧。”
奴才们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帝王怒火,又是从后宫带出来的,若不是四阿哥来了,只怕一时片刻不得好。幸好有四阿哥,奴才们一边心中感激,一边跪在地上收拾好帝王的怒火。
唯独立在一边的李德全始终不动作。
他掀起眼帘,随后又慢悠悠的合上,在垂眼之前不着痕迹的往万岁爷那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这件事像是有蹊跷。
万岁爷这场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倒像是做与人看的。
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万岁爷这是做给谁看的呢……
正巧,大殿之内响起一阵声响,那脚步声不疾不徐,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四阿哥胤禛一身天青色长袍的,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儿臣叩见皇阿玛。”
他低着头跪下,宽大的衣裳勾勒在他消瘦的身材上的,身姿修长又笔直。
面对大殿内一地的碎花瓶,四阿哥眼神半点都不闪烁,全当做是没看见。康熙自然是满意的,立马叫人起来。
四阿哥立在大殿中央,瞧见来来往往收拾的奴才,权当是没看见。
他今日过来,是来禀告政事的,前段时间西部干旱,多了许多的难民。朝廷拨了救济粮,救济银却被人一层一层剥削了。
轮到难民手中的只有那清的见底的水粥,这事闹来了的万岁爷派四阿哥前去彻查。
贪官污吏,这件事四阿哥办的极为漂亮。不出一个月,只要参与此事的便全部被抓。其速度之快就像是提前知道那些人参与过一般。
四阿哥声望越来越高,如今不说大阿哥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康熙自然是十足的满意,四阿哥又办成一件事,对四阿哥大大的赞赏。
“你办事妥当,朕都记得,日后朝中之事还要看你与太子的。”
这句话就是对四阿哥大大的赞赏了,四阿哥又诚惶诚恐的跪下:“儿臣惶恐。”
是个办事的好苗子,康熙如今越看四阿哥越是满意,正事说完便想着拉他说说话:“你过来与朕下一盘棋。”
“儿臣遵命。”四阿哥起身站起。
李德全拿来棋盘,上面的残局还是上次康熙与盛琼华下的,上次下了一半,匆匆而忙,盛嫔就耐不住性子吵着要回去。
万岁爷没法,只好由她,这棋便没下完。
盛嫔从来都是个骄纵任性的!康熙瞧见之后就想起刚刚秀水苑的场景,越想越气,扫了一眼就要让人毁掉。
倒是四阿哥看过之后,忽然笑了:“皇阿玛这盘棋下的倒是好。”黑子与白子相互胶着,两子相争,锋芒毕露分毫都不退让。
他与万岁爷下过棋,自然知道皇阿玛下棋的路数。
其中这白子沉着冷静,进退有度,倒像是皇阿玛一贯的风格。可那黑子……四阿哥眼神扫到棋盘里的黑子上,瞬间就有些愣住了。
黑子锋芒毕露,气势更高,甚至隐隐凌驾与白子之上。
这样的胆大……四阿哥低下头,拿起棋盘上其中一枚黑子笑了:“儿臣倒是不知这朝中有谁,下棋竟能与皇阿玛相较一番。”
康熙瞧上一眼便想到还在秀水苑赌气的盛琼华。
脸色隐隐变得有些黑,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是后宫里一位胆子大的。”
原来是后妃,四阿哥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棋子原样又放了下来。
这句话是他唐突了,皇阿玛这语气只怕是个受宠的。
李德全亲自上前将棋盘的棋子捡了出来,两人重新开始下了一盘。
康熙要下棋,打的自然是说说话,促进父子感情的主意。两人从朝中之事又被康熙想着法子的聊到了后院。
“明年大选,朕给你多选几个到你后院去。”
四阿哥却没松开。
熙此时心情好,倒是也没生气:“做皇子的自然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才行。”
“儿臣喜静,不喜太多人。”
康熙这才冷了脸,眼神往下:“恩?”
四阿哥拿着棋子的手颤了颤,随后两指夹着棋子上前落在棋盘中央。
康熙不知为何,忽然明了,问到:“你不喜后院中的女子,可是心中有人了?”
四阿哥身子一颤。
康熙有一次见他这般,楞了片刻,眼神一闪,倒是笑了:“朕还猜对了?是谁家的姑娘?说与朕听听,若是合适,朕可下旨将她赏赐给你。”
软塌上,四阿哥拿着棋子的手一瞬间收紧。
他想到府中,那人如软肉一般瘫软在地却还疯狂的冷笑,毒蛇一般的嘶吼:“你别想了,你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正在你皇阿玛的床塌上。”
他深吸一口浊气,随后渐渐的吐出来。
对面的康熙见不到他回答,又催促了一声:“恩?”
四阿哥这才垂下眼帘,低头微微的发颤道:“等儿臣日后立下大功,到时再像皇阿玛相求。”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一点,明天补,我明天不放假要加班,早点睡了,大家也早点睡,晚安
(之前四阿哥不知道是盛琼华的,他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后面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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