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一天,迎来了阳光的矿场再次恢复了生机。“轰轰轰”的大型工业用魔导器的运行声和鼎沸的人声就算在宽广的矿场中也没有被丝毫稀释,一如既往的震耳欲聋。

    虽然按照圣恩露斯的法规所有的工业用大型魔导器都必须装上减声回路,但这也耐不住几十台五六米高的“挖掘机”一起的同台竞技。

    不过事实证明人的身体机能是强大的。刚开始还捂着耳朵一脸想死的我没过几天就适应了。

    矿场开工的时间是早上五点,所有人员在五点时必须全部到位。多亏了他们原本在城堡里天天睡到十点多的我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虽然四点半起的确是早得有点过分了。

    但是一个好的计划必然是踩着时间点分毫不差的(大概),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我并没有赖床(那个居然还能□□),在五点的时候准时去找了麻花辫。

    然后我完美的时间轴就被碾压的连渣都不剩。

    果然这个糟心的世界是绝对不会如我一点点意的。持续了十五分钟的斗智斗勇最终以自己赔光老底的完败告终,唯一的收获还是对面施舍给自己的。

    而现在的我正抱着用纸封起的最高魔导士制服,面无表情的站在木屋旁,等待着罗森。

    没错,我被放鸽子了。

    不过就算给罗森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放我伽德莉切的鸽子,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疾病的研究有新的进展了吧。

    所有的事情都在暗中朝着我意想不到的方向进展着。而我能做的却只有等待。

    满心的无力感。

    真是个残酷的世界啊。仅仅是十二年的时间也不愿让我休歇,只要停下脚步,便意味着被留下。

    明明前后加起来活了三十年,心智却没有丝毫见长。

    但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啊——

    闭起眼睛,我用力的深吸一口气。

    从现在,奔跑起来吧。

    “伽德莉切殿下!!让您久等了!”

    瞬间收拾完表情,换上不动如山的装逼脸。我看向身前穿着长袍的罗森,他正一边对我歉意的笑着一边喘着粗气,似乎刚从哪里奔过来。

    “还好并没有等很久。”我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的掏出怀表,隐在宽大的袖口中施了两个阵,“发生了什么吗?”

    “大皇女殿下让我们去地下矿洞集合。”虽然有魔导阵护体,罗森还是下意识的弓着背,压低了声音说道,“似乎要在地下进行大面积的调查研究。”

    我愣了愣,“研究什么?”

    “魔核构成。”

    罗森微皱着眉,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很奇怪。以往的魔矿开发魔核都只需要进行纯度测定和规模预量就可以了。但这次大皇女殿下却对构成特别的执着。”

    ……问题是出在魔核本身身上么。

    我下意识的将五指插入发间,一下下的顺着,任长长短短的断发缠绕指尖,“然后呢。姐姐有说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吗。”

    “没有了。”罗森摇了摇头,“大皇女之后让所有的最高魔导士留了下来。估计之后有派给他们的任务。”

    “罗森。”我抱紧了怀中的纸袋,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今天见到了几位最高魔导士?”

    “三位。”罗森的表情也随着我严肃了起来,“整个矿场的最高魔导士都全部到齐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当然有,而且很严重。“三位魔导师有没有什么异常?”

    “……还真的有。”罗森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还有些一言难尽,“今天加帕罗魔导士突然拉住了我还一直在摸我的手……因为感觉很恶心所以我就逃开了。”

    罗森突然神色一凌,随后面色惨白,最后变成了欲哭无泪。

    “伽德莉切殿下……”草绿色的双眼湿润。罗森用颤抖的声音向我说道,“虽然是为了圣恩露斯国……但是求您了……我我我我我喜欢的是女人啊!而且加帕罗魔导士都有小孩了!”

    我用一双死鱼眼瞪着他。搞什么,圣恩露斯的子民果然都是逗逼吗。

    “放心,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万能平淡无波死鱼眼的我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很好的让小护卫冷静了下来,“我只不过是想那个麻花辫果然是有预谋的。真正的加帕罗魔导士估计还在家里的地下室被五花大绑的躺着,根本没来矿场吧。”

    “什——?!要报告大皇女殿下吗!”

    我摇了摇头。“既然他已经以加帕罗的身份混了进来,为什么还要借我们的手拿资料。他想要的肯定是其他的东西。”

    罗森眨了眨眼睛,“是什么?”

    我的死鱼眼更死了,“我怎么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直觉告诉我。他需要的东西也是我需要的就是了。

    我哀叹了一口气。抖了抖缠满了断发的手。然后将怀里的纸袋递给了罗森。

    罗森显然也是知道这个纸袋里装的是什么的,但他还是紧抿着唇接过了。

    “找个没人的时机吧。里面是加帕罗的魔导服。”我看着他拿着纸袋的下意识发抖的手,劝道,“不要太为难自己。我们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没事的。”

    罗森抬起头。一双看向我的草绿色眼睛里闪着光,“我好兴奋啊!感觉自己就像小说里的暗黑骑士一样!”

    ……最终,我还是对他露出了微笑。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安慰我,反正笑就是了。

    罗森用极其少女的方式环着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的纸袋。在确定我没有别的事后他向我鞠了一躬,一脸兴奋的转过身准备离开。

    “罗森。”

    我叫住了即将离开的他。他转过了头,不解的看向我,那双草绿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春天新长出来的嫩草般充满了生机。

    这样一双不含任何阴霾的眼睛让我很少见的顿了顿,一瞬间那些积聚脑中的嘱咐消失的一干二净。在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后,我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殿下?”

    我对他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疑惑的他,最终只是轻声的说道。

    “不要紧张和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殿殿殿殿下?!”

    看着瞬间一脸目瞪口呆小护卫我心情很好的搓了搓下巴,轻哼道,“是不是感觉我很帅?很靠得住?”

    哼哼。这么帅又男友力爆表的台词我早就想说一次了,想不到今天终于有机——

    “一瞬间。我感觉看见了大皇女殿下。”

    原本扬起的嘴角逐渐僵硬。最终,我一脸惊悚的看着他。

    “该说不亏是亲生姐妹吗。说同样的话的时候,真的感觉就是一个人。”

    不顾脸色越来越惊悚的我,罗森一边点着头,一边煞有其事的说道,“原来我还因为您的发色长相和大皇女殿下完全不一样猜想过您是领养的……现在看来,的确是我想错了啊。”

    我瞬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小子是不是最近越来越大胆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当着我的面说?

    虽然我也猜想过我是不是老爸绿帽的产物。(好像我的想法更加的大逆不道一点。)

    不过——

    和姐姐很像吗。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你先去忙吧。”

    我踮起脚尖,像个老干部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这个艰巨的任务就靠你了。如果不小心别抓住了,你就大喊‘我是奉大皇女之命!!’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这次换罗森一脸惊悚的看着我了。

    我淡然的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反正这句话已经被阿诺德和我玩坏了。

    罗森将信将疑的看着我,而我始终保持着神棍的微笑,无形间给他宽慰。

    最后在确定没有其他事后罗森对我鞠了一躬便小跳着离开了。看他雀跃的身影,果然年轻人都是有一颗向往着“暗黑骑士”的心啊。

    目送罗森远去。阶段性计划完成的我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准备溜进后勤部找张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过程可谓是相当顺利。路人都把我当做普通的孩子没有多加在意,而在这几天无师自通的我也掌握了基础的侦察与反侦察的能力,顺利的躲过了巡逻的骑士。

    可谓是公主的出生,盗贼的天赋。

    正版床的触感果然和我那张盗版床是不能比的。虽然比起城堡的床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城堡的女佣都不会睡这种床),但还是在躺进去的一瞬间,舒服得我喟叹出声。

    我用脸颊磨蹭了一下柔软的棉被。原以为会点头就睡的我却震惊的发现。

    我·根·本·睡·不·着。

    果然紧绷的神经没有可能那么简单的放松下来啊……

    我长叹一口气。虽然毫无睡意,但是我很清楚身体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便也没有下床。

    僵持不下之间时间过得极其缓慢,最终我无语的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界。

    那就是我居然在清醒的做着梦。

    这种感觉在前世也感受过也算不上新奇。但是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坚毅脸时,我还是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感觉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唤了她一声姐姐,音线稚嫩。而她只是仰着头睨了我一眼,神情居高临下。

    毕竟是梦境,模糊的不止一丁半点。我根本看不清周遭的景象也无暇去在意,全部的精力都聚集在那张清晰到发指的脸上。

    长相坚毅的少女神情高傲,那头蓬松的金发被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而她穿着的,居然是又粗又硬的麻衣。

    我低下头,果然看到了自己坠着蕾丝边的精致裙摆,上面还镶嵌着细碎如冰的魔核。

    她始终不与我说话,始终不屑与我说话。

    刚开始我把这种不屑归咎于“因为父母的爱都被妹妹抢了所以特别不爽的”的家中老大的中二,但随着她越来越优秀,我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真正愚蠢的是我自己。

    她厌恶我的原因不是别的,只是我生于皇室却丝毫不自知。

    仅仅是因为满月时亚瑟的一句话,“伽德莉切”便被当做供奉给英兰的王妃而受到了温柔的保护。想尽一切爱与奢华,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想逃课就逃课想溜出去就溜出去,就算天天大逆不道的嚷着“老娘绝不会嫁给亚瑟的!”,所有人依旧都溺爱着她。

    回想整个童年。唯一对我称得上严苛到冷漠无情的,就是她了吧。

    梦境中,金发的少女离我逐渐远去。随着她越走越远,那身粗糙的麻衣,也逐渐变成了高达般的英兰圆桌骑士服。

    一个人寂寞的活着,一个人寂寞的成长着,一个人寂寞的变强着。

    我没有资格去责怪她。

    因为她一个人,背负着本该由我背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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