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起

    到骆宅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途中下了一场暴雨,本来天气就闷热,一场雨落下来,不仅没能让暑气散开,还更闷了。

    骆家不是骆炎住得那种单幢的别墅,是很大一个园子,前面一大片的花园,开车都要几分钟才能到住人的地方。

    骆炎心情不太好,周身气势冷冽强大,林渡在后面跟着进门,觉得他们两人不像回家,倒像寻仇。

    管家候在门口,接过骆炎脱下的衣服恭敬道:“夫人在后面祠堂里面。”

    骆炎点头,抬步往后面走去,园子里没看见一个人,灯光也暗,林渡跟着穿过了几个回廊,看到一个灰顶翘脚飞檐的阁楼,白的墙,外面挂着红色的大灯笼,暗红色的灯光照着上面一小块牌匾,怎么看怎么阴森。

    特别是两人一路从演唱会会场到这儿,简直像不同的两个世界。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骆炎站定转身对林渡说道:“你在这儿等着。”

    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林渡像是有些白的脸,又加了一句:“不要怕。”

    敷了美白面膜脸异常白的林渡:???

    走到祠堂,骆炎敲了敲门,嘶哑又阴沉的女声传来:“进来。”

    林渡站在门旁边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妇人跪在那里,从林渡这边看过去能看到她的侧脸,皮肤很白已经有皱纹了,不过保养得好,还是能看出光泽感,嘴角那里有深深的法令纹,她在骆炎进门后用一种阴冷尖刻的语调说道:“跪下!”

    林渡看着骆炎毫不犹豫地跪下,正对着的是一堆供起来的牌位。

    妇人就在下面对着这堆牌位一样样地数骆炎的罪过,用那种听了就让人不舒服的阴冷语气,仿佛骆炎是什么十恶不赦罪人。

    她自己数还不算完,还让骆炎自己数自己的过错。

    然后骆炎开口淡道:“骆家列祖列宗在上,骆炎自认不该出生,不幸来到人世,还请各位担待。”

    林渡在旁边听着,强忍住笑意。

    妇人听到这话气疯了,祠堂又不能大声,只能压着声音恨恨地让骆炎规矩点,说了许多狠话,骆炎都没有反应。

    最后妇人咬牙切齿道:“骆炎,你继续这样,我不保证她还能活多久。”

    林渡明显看到骆炎的身体一僵,他下颌崩得极紧,深邃的轮廓在烛火下一动不动,片刻后深呼一口气,闭上眼,一字一句道:“我,骆炎,”

    林渡突然出声:“夫人,我饿了。”

    连乐评人都说他嗓音独特有质感,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下这质感体现得更明显,妇人转过头,怨毒地看向林渡:“谁让你开口的!”

    林渡半点不受她眼神影响,照常平着嗓音继续道:“骆夫人,这是我结婚之后第一次上门,本来不想多事,不过今天一天没怎么吃,确实饿,毕竟我也是您儿媳妇,您多担待。”

    他说着就跨过门槛,利索对着牌位跪下,清润着嗓道:“骆家各位祖宗,抱歉叨扰了,我是林渡,骆家骆炎的配偶,结婚后第一次过门,特来拜见你们。”

    磕了一下头,他认真说道:“这一天没怎么吃,现在实在饿了,跟各位祖宗上柱香,谢谢各位祖宗体谅我们做小辈的,有哪里做得不好还请您见谅。”

    林渡向来不跪人,活着的人不跪,已经逝去的牌位倒是能接受,接了这具身体,也和骆炎有了法律意义的结婚关系,尊敬一下祖宗他能接受。

    三支香点燃,在烛火下升起寥寥的青烟,林渡规规矩矩并举着,插在了前面的香炉中,然后站起来对噎住的妇人道:“骆夫人,我们去吃饭吧,祖宗已经同意了。”

    骆夫人气得像是七窍要冒烟,捂住胸口道:“好,好得很!”

    她今天让骆炎带着林渡过来祠堂这边,一是因为骆炎不让她插手公司的事情,她气闷找个理由宣泄。

    二是让自己安排的这个男妻看看,骆炎在外面再怎么强,还是逃不出她的五掌心,让林渡更听从自己的吩咐。

    没想到自己竟然打算错了,畏缩软弱的林渡结了婚就变了立场,还在她面前玩这一手,她极度自负,自然不会认为自己看走了眼,依旧认为林渡就是个废物草包,只不过和骆炎结婚之后,被骆炎劝得变了立场。

    她看了看香炉上点着的三根烟,冷笑一声道:“好,走吧。”

    三个人沉默着去吃了饭,林渡是真饿了,吃了几个精致小花卷,喝了碗甜汤,他盛甜汤的时候骆炎深深看了他一眼。

    林渡知道这眼神代表什么,两人也不过相处了几天,大部分时间还是不见面的,骆炎公司事务繁忙,他在房间练舞,除了那个蛋糕,和今天这场演唱会,两人基本没有交集。

    今天会这样做,一方面是两人相处还算温和,骆炎有时气势是摄人了点,但并没有像小说中那样,把冷戾手段用在自己身上,一方面是,林渡自己也遭遇过这些。

    不过没骆炎惨,要他做这些事的不是亲生母亲,而是继母,每次只要他考得比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好,就会让他跪在阁楼一个小房间的祖宗牌位前面,检讨自己的错误,林渡很小的时候没办法反抗,跪在牌位前心里想得全是以后怎么报复回来,后来长大他确实也确实报复回来了。

    骆炎现在好像因为什么人在他继母手里,不得不妥协。

    一顿饭沉默着吃完,这边给他们两人安排的是一间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只有一张床,骆炎凝了凝眉,林渡叹了口气:“先洗漱吧。”

    他想起了书中一个设定,骆炎的人设有很鲜明的一点,就是不近色,男女色皆不近,这强逼着骆炎结婚,强逼着两人一起回来,还特意安排一间房一张床不是恶心人是什么?

    迟疑着,林渡考虑要不要问那个问题。

    他还没问,骆炎已经开口:“我曾经在孤儿院呆过一段时间,有个老师对我不错,在我离开孤儿院那年,她生了病,骆婉柔找人把她带去治疗了。”

    “今天谢谢。”

    骆炎没有说,这个老师是在他前十几年人生中为数不多给予过他善意的人,在孤儿院孩子集体欺他骂他时候会出来主持公道,在他常年挨饿的时候,给了他大半年的馒头吃,骆婉柔把人说是带去治疗,其实一直以此威胁他,如果他不满足她的一些要求,她就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就是等死。

    这个老师是个好人,在他离院那年,她刚准备婚,未婚夫家境好对她更好,她请他们这群孩子吃喜糖,还说要骆炎做他的小花童。

    骆婉柔威逼利诱带走了她……

    骆炎闭了闭眼。

    寥寥数语,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后面藏着的过往很可能是撕心裂肺的痛。

    抿抿唇,林渡转移了话题,问道:“骆先生很相信我?”

    骆炎看着窗外轻笑了一声,目光再落到林渡身上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完全卸下了伪装,眼中是沉黑的情绪,薄唇懒懒地勾起:“毕竟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连个蛋糕都不敢吃。”

    林渡突然间发现骆炎真的很像狼,狼群首领,还是一只很会伪装的狼群首领。

    他含笑道:“确实很感谢骆先生的蛋糕。”

    “还要谢谢骆先生帮我宣传歌曲。”

    骆炎挑挑眉。

    林渡始终笑着:“太快了,我刚唱完歌没多久,网上的宣传就跟上了,骆先生又恰好就在演唱会。”

    “嗯,猜的不错。”

    “为什么呢?我不觉得自己值得骆先生这样做。”

    骆炎靠在窗旁,低垂眼好似漫不经心说道:“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歌曲值得,何况,既然结婚了,不管原因是什么,我该护着你。”

    今夜月光倒是很好,薄纱一样透进来,说这句话的骆先生也不错,从来没人跟林渡说过要护着他,他跪在小阁楼的时候,他为学费拼命打工的时候,他被亲生母亲哭着赶出家的时候,没有,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林渡抿抿唇,进了洗漱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水雾升起,林渡冲了澡,去洗脸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自己的右眼角还有点泛红,皮肤嫩成这样,只是用眼线笔画了一朵花,卸得时候力气大了点,这么长时间还没好。

    化妆师的手艺已经很好了,画的手法很轻柔,林渡说最好画百合花,也很好的展现出来了。

    林渡转身突然顿了顿,一个名字闯入脑海——百合医院。

    林渡本来看书就仔细,小说也不例外,因为这本书狗血评论区有趣,林渡看完一章还会把评论区翻一翻,所以很多细枝末节都记得,里面有一章转换视角写过骆夫人去百合医院,当时林渡还想作者名字取得真够随便,百合医院,刚好又是他喜欢花的名字。

    林渡几乎是立刻准备开门告诉骆炎这个事,那位被骆婉柔藏起来人,很可能就在这家医院!摸上门把手,停住了。

    他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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