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 五洲与其他几个宣王部下一起, 平安将两个小主子带离京城, 并将其中的男孩安排进了阮家,成为了阮家的大少爷。
但阮家并无女儿, 即便有, 他也不可能同时换两个孩子进去还不被发现。
万不得已之下, 他只能将两个孩子分开, 男孩养在阮家,女孩则由他的同僚偷偷养在了离阮家不远的一处庄子上。
日子就这样平安顺遂地过了好几年,他虽然身在阮家教导保护世子, 但也时常会抽空去看一看小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但他们当时一门心思想着给宣王报仇,把大部分目光都放在了世子身上,对小郡主虽然也照顾有加,从未让她受过什么委屈,可看顾的到底不如世子周全。
在小郡主五岁的时候,照顾她的人一个没注意便让她跑丢了,四处寻找后只在一条湍急的河流边找到了一只鞋
五洲动用了他手里当时能动用的所有人马,都未能找回小郡主,最终不得不承认,小郡主已经死了。
毕竟那时天寒地冻,她年纪那么小,又不会凫水,若真是不小心跌进了河里,必然是活不了的。
而安王的人若是发现了当初送进宫的孩子是假的,想尽办法要除掉的也一定是世子,而不是郡主。
除了拍花子,没有人有理由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动手,可若真是拍花子,他也不可能查不到。
充当小郡主父母的两人最后引咎自裁,可这也没什么用,改变不了小郡主已死的事实,五洲等人只能一边怀着对主子的愧疚,一边更加努力地教导阮劭东,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他身上。
后来的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般顺利,阮劭东结识了先帝,又进入军中,在几个多年来一直隐在军中秘而不宣的宣王旧部地帮助下屡立战功,年纪轻轻便升到了校尉之职,并协助先帝铲除了安王的其他几位皇子,登基为帝。
从先帝登基的那天起,五洲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剩下的只要借着先帝的信任让阮劭东掌握大齐兵权就够了。
眼看着他所有的计划都即将成功,阮劭东已经掌握了大齐绝对兵权,很快就能为宣王复仇的时候,他留在青州阮家的人却传回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五洲当即找了个借口回了一趟青州,趁着阮老夫人上山拜佛的时候潜入她房中,撬开一个上了锁的箱子,从中拿出了几样东西。
他看着那几样十分眼熟,却已经十几年没见过的东西,脸色铁青,拿着那些东西出了城,直奔阮老夫人的所在。
他让人引开阮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将她堵在了佛寺里,把从阮家带出来的东西摆在她面前,质问她把郡主藏在了哪里。
阮老夫人看到桌上的东西,面色微微僵硬。
那是一套五岁女童的衣衫以及鞋子,还有两朵珠花和一块小小的兔儿玉佩。鞋子只剩了一只,样式和当初五洲等人在河边找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正是当年小郡主走失时所穿戴的衣饰,而这些东西,竟然出现在了阮老夫人房中。
一个月前,五洲留在阮家的眼线看到一个丫鬟偷偷摸摸地找人修补了一件因为保管不当而被虫蛀的衣裳,那衣裳是四五岁的女童穿的,而阮家只有大小姐一个女孩,大小姐又才三岁,且因为继母苛待长的格外弱小,跟旁人家两岁的孩子差不多,根本穿不下这么大的衣裳。
府上没有这么大的女孩,却有一件属于这个岁数的女孩的衣裳,且格外重要,让那丫鬟发现衣裳坏了既不敢丢弃也不敢上报,而是趁着阮老夫人不注意偷偷拿出来修补,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那人便将这件事层层上报,最终报至了一个跟随五洲多年,当初也曾见过小郡主的人耳中。
这人当年跟着一起寻找过小郡主,知道郡主走失当天穿的是什么衣裳,听部下描述的和他当年曾无数次对路人描述的衣裳一样,心头便隐隐觉得不对。
他趁着阮老夫人不在的时候潜入她房中,在一个箱子里发现了那件衣裳,同时发现的还有只剩了一只的鞋,和小郡主当年很喜欢的珠花和玉佩。
他心中大骇,很想当面质问阮老夫人,又怕影响了五洲的大计,最终还是选择隐忍,将这些东西放了回去,并传消息到京城,让五洲定夺,这才有了五洲今日亲自质问阮老夫人一事。
阮老夫人看到那些东西时有些惊讶,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仅没回答五洲的问题,还反问了一句“那我是不是该问你,我的儿子在哪”
五洲已经猜到她可能知道了什么,闻言并没有太过震惊,只是低声确认了一遍“你知道了”
阮老夫人笑了笑,但这笑容十分浅淡,像是嘲讽。
“这是阮家,是我的家,不是京城,也不是你们宣王府。你真以为自己能几十年都不露出马脚,把一切都掩饰的完美无缺吗”
事实上从阮劭东三岁的时候,他这个作为护卫兼武学师傅的人比他们做爹娘的还认真教阮劭东认字,急着让阮劭东启蒙读书时,她就觉得不对了。
但她也说不清具体是哪里不对,她那个实心眼的丈夫又对五洲很满意,从不多想,她就只能把这些怀疑藏在了心里,自己暗中注意。
可她观察许久,也未曾看出五洲有什么不妥的举动,直到阮劭东五岁,她无意听到他和部下的对话,才知道阮劭东不是她亲生的孩子,而她的亲生儿子已经被当做替死鬼送出去了。
“你们偷走了我的儿子,我偷走你们的郡主,不是很公平吗”
阮老夫人笑道,眼里满是讥讽和怨愤。
五洲双拳紧握,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动着。
“你把郡主怎么样了”
他问出这话时没指望郡主还能活着,在他看来,阮老夫人应该多年前就将郡主杀了,说不定就是她亲自把郡主推下水的。
但出乎意料,阮老夫人回道“我能拿她怎么样呢当然是好好地养着她了。”
五洲听到这时双目陡然睁大,心中升起巨大的希望,可紧接着就听阮老夫人道“可惜她自己没这个福分,生了个孩子就死了。”
刚刚升起的希望转瞬破灭,五洲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颤声道“什么孩子”
“芷汐啊,”阮老夫人冷声道,“她就是你们郡主的孩子。秦氏,我那个福薄的儿媳妇,就是你们的郡主。”
“不可能”
五洲吼道“秦氏比我们郡主小了整整六岁她”
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要改年岁太简单了,阮老夫人当初如果真的将郡主藏了起来,那郡主的年纪、名字、出身,就都由她说了算了,她有的是法子可以让她从此变成另一个人。
可即便知道如此,他口中还是下意识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阮老夫人看着他颓败的样子,终于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道“你是真的觉得不可能,还是不能接受她就在你面前,你却没将她认出来”
这句话如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五洲心口,他哑声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那应该问问你们啊。你们为什么要拿我那无辜的孩子去替换你们的世子等你们的计划成功之后,我阮家又该怎么办被你们当做绊脚石一脚踢开,还是从此划清界限,不闻不问”
“我失去了一个孩子,阮家失去了嫡长子,还替你们养育了伯义那么多年,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阮老夫人不知道五洲他们的详细计划,只知道他们要谋逆。
她以为阮劭东最终必然是要以宣王遗孤的身份重登皇位的,届时阮家的这层身份对他而言就成了负累,阮家的人要么会被撇开,要么就是直接被他们除掉。
所以从知道阮劭东真实身份那天起,她就在戒备提防着五洲,并暗中查明了小郡主的所在,将她藏了起来,改名换姓嫁给了他的次子,成了阮家的儿媳。
如此一来阮劭东的亲妹妹就跟他们阮家有了莫大的关系,等他将来登基为帝了,阮家也必将成为皇亲国戚。
阮老夫人觉得自己盘算得很好,在被五洲打探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不仅没太紧张,还反过来威胁他“你若想伯义能顺利登基,最好就老老实实回京城去,别想着对我或者对阮家做什么。”
“不然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拿着证据站出来,证明伯义是阮家的孩子,是我的亲骨肉。到时候一个异姓之人,想坐皇位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五洲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妇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她蠢还是骂自己蠢。
他自认才学不凡,就算比不得朝中那些鸿儒,却也没差到哪去,当得起太宗钦赐的五洲二字。
可他这般自负,却让眼前这样的人偷走了他们的小郡主,还让郡主嫁到了阮家,因难产而死
五洲闭了闭眼,许久才低声道“世子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必然背上谋逆的罪名。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他的真实身份告知天下,而是想让他以阮家长子的身份登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阮老夫人一怔“不可能,你你们怎么可能让他以异姓登基”
五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不重要了,不管他今后如何登基,都跟你没关系了。”
虽然她的威胁对五洲来说没什么用,但她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让五洲意识到,她将来可能会成为危及阮劭东的隐患。
他不会让这种隐患存在,所以从得知阮老夫人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起,他就已经决定除掉她。
阮老夫人惊恐地瞪大了眼,一边挣扎着一边改口,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若死了我的人会揭露他的身份的”
但她显然小看了五洲的果决和狠毒,这句话只换来他冷冷的一句“阮家的人都死绝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话音落,手上再次用力,阮老夫人喉中除了窒息的嘶嘶声,再也发不出其他声响。
阮老太爷就是这个时候念叨着“下人都跑哪去了”然后迈进了门,正撞见五洲掐着阮老夫人的脖子的一幕。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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