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走动前,又瞧了一眼楚闻舟, 问他“衬衣的扣子你还要往上扣吗”
这是南烟无意中听小圆提起的, 楚闻舟在医院穿的随意,正式场合, 却比谁都注意。
楚闻舟眼睫微动, 点了点头。
南烟低头弯腰, 伸手给他将衣领扣,一丝不苟的扣上。
楚闻舟目光下落,女人眉如远山,眸子璨璨,十分的专注,两个人凑的近, 呼吸都要交缠到一处。
自从住院后, 南烟对他这些日常的琐碎事情,做的就非常的得心应手, 也不会觉得自己被使唤,但是小方和小圆先动了手, 南烟也绝不会上前来多找事。
有时候, 楚闻舟会分不清楚南烟是将他当什么看待
或许,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总之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好了。”
南烟唇角上扬,双手覆在楚闻舟的衣领边上顺了顺,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楚闻舟皮肤上,带着淡淡的暖。
“走,老板, 下去迎客。”
“嗯。”
楚闻舟神色有异,垂目只矜持应了一声。
“对了,小方和小圆是会散打还是跆拳道”
“他们是我生活助理。”
“对啊,但是我看小方和小圆每天都有早起练拳脚来着,应该也兼具保镖的功能吧不然在旧金山怎么我走哪儿,你都让小圆跟着,不是因为她能保证我安全吗”
国外的治安可没有国内好。
楚闻舟语滞片刻,女人歪了歪脑袋“难道你只是让小圆监视我”
到底什么和什么
“不是。”楚闻舟轻咳一声,“是有保镖的功能,不过跆拳道只是练来强身健体的,散打倒是能对付人,可也需要护具。他们学的是军警格斗术,只讲究实战,不管姿势那些花架子。”
“那小圆一个是不是能打我两个”
“如果你非要这样形容的话。”
“那好,要是楚弘方和楚荣说话不对了,就让小方直接拎出去吧。”
楚闻舟眉目微扬,没想到南烟说出这么一句来。
视线中,女人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千万别生气,你可记得遵医嘱啊”
楚闻舟垂目,唇角上翘,莫名好笑。
“对了,你们这次来一共几个人啊”
楚弘方随口问小圆和小方,丝毫不觉得逾越。
小方回答“从国内来的,一共六个人,带了个厨师。”
“哦,对,从国内到这边,饮食上是不太适应。”
楚荣视线里,小圆神色恹恹,对于楚弘方的喧宾夺主,已经不太高兴了。
楚荣也不好打圆场,他们来旧金山足足待了半个月,楚闻舟上周才说定见他们,父亲楚弘方觉得这半个月被敷衍了,心里带着情绪。
但是退一步,双方说破天也不过是一年见不了一次面的远亲,楚闻舟前段时间都不在旧金山。而对方没有因为楚弘方的到来,第一时间赶回来,情理上本挑不出什么错。
楚弘方性格又是这样的,需要人人都顺着他,不然就有脾气。
大概是因为长子的缘故,在家派头拿足了,来了楚闻舟家里也依样画葫芦,楚荣尴尬归尴尬,一时也真不好劝。
楚弘方又想了想,又问“来了这边还能适应吗出了意外身体应该很虚吧,不在国内养着,反而过来度蜜月吗”
这话真是管的宽了些。
小圆皱眉,直冲冲道“少爷在国外读的大学和研究生,适应说的太重了。至于少爷身体,少爷和他的主治医生都会有考量,轮不到我们瞎操心。”
小圆说的是自己,何尝又不是说的楚弘方。
小方瞪了小圆一眼,瞧得小圆不服气低下脸去,转头笑着道“医生说可以了,我们都是听医生的建议,再说了,少爷爱重夫人,双方感情又好,都是新婚,这个蜜月怎么样都不能省啊。”
楚弘方瞧了小方两眼“是这个道理。”
楚荣见父亲没有听出来小圆的话外音,松了口气,连忙将话头截断。
“爸,怎么说都是小叔叔自家的事儿,你问那么多干嘛。”
楚弘方还挺有理的“你们年轻人做事向来不知道轻重,我也就是关心下他而已。”
楚荣笑笑,也不恼,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那是,爸是关心小叔叔,想着小叔叔身体,我们这次还带了好多东西。”
话题转移到礼物上,楚弘方便顺着楚荣的话开始夸起来自己的礼物。
小方松了口气,小圆翻了个白眼。
“大堂哥,真是好久不见。”
楚闻舟从电梯里出来,人未至,声先到。
正主出来了,楚弘方和楚荣双双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等主人过来。
片刻后,但见南烟推着轮椅从小客厅绕出来,满脸带笑。
楚闻舟也是言笑晏晏的。
楚荣颔首“小叔叔,好久不见。”
楚弘方阴阳怪气的“堂弟,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楚闻舟不恼,笑着解释道“实在是没想到大堂哥想见我,来旧金山是度蜜月,不是来办公的,我带着烟儿是想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原计划准备从隔壁那个市回国。不过大堂哥盛情难却,商量过后,我们还是准备从洛杉矶回国。”
“这样也能见一面。”
楚闻舟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他们来度蜜月属于私人行程,和楚氏集团无关,确实不需要迁就楚弘方。
楚弘方也听出来了,面上讪讪过一刻,抓住重点“你们就要回国了”
楚闻舟“大堂哥你不是想见我们吗,原本计划是上周回国的,便往后推了一周。”
楚闻舟为了楚弘方连行程都改了,楚弘方确实说不出什么来了。
原本因着一直见不到楚闻舟,连日被敷衍的闷气,也被对方三言两语打散了,回味过来,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多事。
楚弘方轻咳一声。
“那给你们添麻烦了。”
话这样说,语气却没有软和下来。
楚闻舟像是半点听不出来,顺着台阶就下了。
“大堂哥言重,亲戚之间多往来,应该的。”
“再说到底是私人的行程,还是能抽出空来,日后要是和工作行程冲突,那大堂哥突然想见我恐怕就难说了。”
南烟眉目微动,嘴角泄露几丝笑意。
楚闻舟这男人也是个不吃亏的,虽然字字客气,但并不是真客气,客气之后,句句又带着一种“我已经在迁就你了,别蹬鼻子上脸”的暗示,实在是好玩。
楚弘方和楚荣就在这种暗涌流动的气氛下,再次的落座。
楚荣在楚闻舟手上吃过亏,这次拜访兴致显然不高,什么都是搭着楚弘方说的。
而楚弘方,端着一副长辈架子问东问西,楚闻舟也都一一回答,就是真问到不痛快的,楚闻舟话里铁定有两三个软钉子扎回给对方,让楚弘方抓不到错处又心里不痛快。
两次三番,楚弘方的话也收敛不少。
这次来的正事,楚弘方可没忘。
简单的问候过,楚弘方直切主题“闻舟呀,你接管楚氏也有两年了吧。”
“一年零八个月。”
楚弘方点头,笑着问“那你对海外的这一块业务,有什么想法呢”
楚闻舟坦然自若“海外的业务一直是二叔在管,父亲在的时候,父亲只持股,现在到了我手上,我会延续父亲的方法管理手上的股份。”
楚闻舟的父亲,楚州野的办法就是不管,放任自流,不参合。
楚闻舟这一席话,把意思点的很透。
楚弘方狐疑“你真是这样想的”
说完又补充道“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华国经济在国际上都算是不错的,出国旅游的人渐渐增多,你不觉得酒店这一块很有发展潜力吗”
楚闻舟“我今年年初听酒店高层的汇报,二叔是打算再进一步扩大酒店范围。”
原本楚氏的酒店最大的连锁是在洛杉矶,旧金山这一块是前年建的,而据汇报,还有其他两个城市,二叔也买了地在建酒店。
“对。一笔写不出来两个楚字,闻舟你对海外的市场就没有一点兴趣”
楚弘方身体微微前倾,一瞬不瞬凝着楚闻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个一二三来。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楚闻舟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情绪把持得很好。
“大堂哥希望我感兴趣吗”
楚闻舟反问一句。
楚弘方想了想,抛出橄榄枝“如果闻舟你想的话,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参与到管理层来出谋划策,现在你持的股权比例也不低,要是你能参与,会给海外的酒店产业链带来不小的改变。”
楚闻舟低头笑了笑。
不小的改变他不知道,但是他一旦站队,那二叔家里腥风血雨是少不了的。
“说到股权比例,大堂哥还不知道我爸和二叔当初的协议吗”
“什么”楚弘方皱了皱眉。
楚闻舟乐于科普“当初国内楚氏其实只准备拿10的股权,并参与经营的。是二叔坚决不同意,害怕被国内高层思维掣肘,和我爸商议后,两个人最终决定,国内楚氏拿到15的股权,但是出资后每年只分红,不参与经营。”
“大堂哥你不知道”
这么关键的事情,按理说,二叔应该会告诉下一个酒店负责人。
楚闻舟是楚父当初将股权交给他时,说到的。
而楚弘方不知道,那么就很玩味了。要么是二叔不说,要么就是二叔可能并没有将他当做接班人,很多话就不必告知了。
楚弘方面色几变,也想通了这点。
想了想,口吻不善“那老一辈的决定是老一辈的,到了我们这一辈手上,事情讲究变通,很多原来不可能的,也可以商议啊。”
“首先我不是很懂酒店的业务,其次二叔还在,自然二叔做主。”
楚闻舟这话又是不软不硬的拒绝了楚弘方。
楚弘方几次三番被驳回,面色不善“既然这样,你说自己不懂酒店的业务,怎么上次楚荣邀请你视察,你就答应了”
拉拢不成,又开始清算了。
楚闻舟十指交扣,神色淡定,但话却气势斐然“我现在掌管楚氏集团,不管是谁邀请我查看自己的产业,我都不会拒绝的。”
“那你怎么还要拉着弗兰克”楚弘方也不怕挑破了,说的很白。
“弗兰克并不是我指定的,是我不懂酒店业务,便让二叔从洛杉矶给我派一个人,精通酒店业务的,随便是谁都行,最后是弗兰克,只是二叔的意思。”
“那你知不知道弗兰克后面干了什么”
楚弘方的话是越说越难听,南烟皱了皱眉,楚荣靠在沙发上的背也挺直了,怕他爸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楚闻舟也不喜欢这问话,楚弘方态度一直强硬,楚闻舟也没必要一直给他好脸色。
“我应该知道吗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说了吧,我是来度蜜月的,是私人行程,原本不准备工作的。”
一字一句都咬着重音。
“那你”
楚闻舟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轻抬下巴,继续道
“可是堂侄和堂女每周都来殷勤拜访,邀请我视察酒店,当长辈的不能给小辈难堪,我要是甩脸子不去的话,大堂哥你也觉得不妥吧。”
楚弘方兀自生气“那退一步说,从我爸手上要人,你没必要做这么绝”
楚闻舟想要圆融的话头,被楚弘方说的越来越尖锐,似乎是要楚闻舟认错一般。
楚闻舟一言不发将人瞧着。
楚荣被这冷眼色觑得有点慌,楚弘方不愉,高声傲慢“你想说什么”
楚闻舟轻笑一声,略带嘲讽道“大堂哥是想说的是,我既然不想经营酒店,没必要掺和到你们家的家事上去吧。”
楚弘方“难道不是”
又是一个问句,颇有几分咄咄逼人。
南烟从现场闻到几分火`药味。
果不其然,楚弘方实在是太将自己当一盘菜,呼来喝去许久,话又不好好说,只见楚闻舟神色愈冷凝下来,那眼神淬着一丝冰凉的锋芒。
“我这个人,向来是别人敬我一分,我也敬别人一分。”
“别人想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也不会怕事儿,既然大堂哥对自己家的事情看的这么透彻,家事还需要自家解决,怎么手就伸到国内我家里来了呢”
“你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大堂哥心里没点数吗”
“开玩笑,我能知道什么倒是你,这么年轻,以前大伯就是这样教你礼貌的”
话说的决绝,楚弘方眼神却开始闪躲,颇带了几分色厉内荏。
楚闻舟深深皱眉。
“我知道你是大伯从小带大的,但是你”
楚闻舟不言,楚弘方说到第二句,声势就落下来一截儿。
楚闻舟突兀打断道“不是年轻人就没有礼貌,也不是每一个年龄大的就德高望重、表里如一。”
楚弘方瞪大了眼。
楚闻舟温和的话语陡然一变,开口带着一层冷气。
“想是堂哥年龄大了,遮掩着听不懂,那挑破来说也没什么。”
“我来旧金山,行程和机票是头一天定下的,一下飞机,就看到堂侄和堂女,我倒是想问一句,知道我行程的就是我家几个兄弟姐妹,堂哥家是和谁有联系,所以到的那么及时的呢”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弗兰克的事情阴差阳错,非我本意,我觉得对不住堂哥你,重新规划行程也要来和你见一面,但是显然你并没有拿我心意当一回事儿。”
“怨怪我将手伸到二叔家,大堂哥或许更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手如果不伸到我家,或许就没有这档子事儿了。”
“所以说来说去,大堂哥也不必在这儿发火,最该怪的,不是自己吗”
“你你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楚弘方像是被楚闻舟踩了尾巴,脸涨得通红,跳了起来。
偏男人正儿八经的“说的人话,听不懂吗”
这一套嘲讽全开,南烟咂舌。
楚荣已经对这个发展愣了。
楚闻舟一向温文尔雅,他和楚筝与对方的数次打交道中,都没有过如这般撕破脸来。
南烟和楚弘方对楚闻舟的改变看不明白,小方却是门清儿的。
这堂亲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到去世的老爷,少爷是最不耐外人说老爷,还是当着脸打,可谓是少爷的雷区全部都踩准了。
真是一撞撞枪口上,这情商,也不怪家里被弟弟死死压住。
“你你欺人太甚”
“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国内楚氏的负责人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要不是大伯在男女方面喜欢胡来,你又是他带大的,这个位置你扪心自问,能捡到便宜,轮得到你吗”
“呵。你们不就是仗着老头喜欢,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这些好处的吗”
楚闻舟眉眼下压,脸色已然很难看了“堂哥慎言。”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要不是你妈不要你离婚外嫁,大伯带着你感情深厚,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吆三喝五的,看看你年龄,想想你出身,你觉得你配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国内说起来,你大哥和二哥才是最有资格a”
“爸,爸,你说什么呢”
楚荣站起身拽楚弘方,简直急疯了。
“别拉我,我不信我今天还能给这个小崽子奚落,什么玩意儿”
“爸,你这是说什么呢小叔叔,我爸他激动的时候就是口不择言,您”
楚荣正是两边头大,早知道就不该带楚弘方过来。
楚闻舟不支持他们就算了,不要过了今天,楚闻舟跑去支持二叔,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楚闻舟冷着一张脸,缓缓,看向了南烟。
南烟愣了愣,下一刻领会过来,蹭的站起。
“小方,小圆,送客”
楚弘方“这里哪轮得到你来说话”
老板cue到了,南烟也是当仁不让,手上水杯一甩,一杯水浇了楚弘方满头满脸。
浇得楚弘方一个透心凉,从来没有被这样怠慢过,一时间被这做派震惊,竟是忘了谩骂拿乔。
也浇得众人都是怔愣。
“我呸这是我家,擦不干净嘴就别进来了。”
“小方,小圆,愣着干什么,养你们那么久,他不走就拽着拖出去啊”
“死的啊,你们看着他欺负我这个弱质女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南烟我这种弱质女流,嘤嘤嘤
小圆面无表情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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