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话出口, 崔娇玉听得心都凉了半截。
她千里迢迢从清河郡赶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宁国公府上的世子夫人的位置么。
京城才俊世家子弟,这京城里头除了那皇子皇孙还有谁比得上宁国公府晏昭廷的地位, 嫁给晏昭廷日后就算未来的宁国公夫人, 别说地位不地位的,在真正关键的时候, 手握兵权的宁国公府就算是上头的天子也得礼让三分。
更不会出现今日宅中妇人间, 这般没眼见力怠慢的情景。
毕竟崔娇玉她从小便志向远大, 从记事时起家中长辈在她耳中最常念叨的便是汴京城中的那位世子爷。
于是从小她便在自己的幻想中为了最求晏昭廷的脚步, 琴棋书画不说,骑马射箭也请了师傅学过, 平日书房里除了闺阁女儿家常看的书, 她也会看一些兵法之类的书籍。
毕竟在崔娇玉想来, 也只有完美的她,才能配得上她心中所想的晏昭廷。
更何况如今先不说宁国公爷手握的兵权, 就单单是前头她多年后初见那一眼,当时外头晏昭廷的容貌和气度, 那一瞬间便令她深深迷恋, 因着这个男人就与她在清河郡的闺中幻想出来的那个, 可以共度一生的男人是分毫不差, 甚至更加的完美。
想到这里, 崔娇玉死死咬牙, 眼中是不甘更是愤恨, 晏昭廷那般完美的男人凭什么娶一个蛮横无理看着就是没什么学问的公主
那个女人她根本不就不配
于是崔娇玉前头还柔弱不甘的眼眸一下子睁大, 然后在老夫人震惊的神色的突然朝着老夫人跪了下去,声音哽咽无助“姑祖母,玉儿不甘,明明从小与昭廷哥哥有过婚约的便是玉儿,凭什么因着她是公主便可以强人所难玉儿进汴京城的路上可是听说了,分明是那位公主强娶了昭廷哥哥的。”
不甘婚约
老夫人一时大惊,她握在手中的佛珠这一刻更是莫名的断了,霎时间那圆润的玉珠滚得到处都是。
伴随着清脆的玉珠落地的声音,老夫人几乎颤抖着嗓音道“玉儿你这话过头了不甘你凭什么不甘那是天家的公主殿下,你难道想着让昭哥儿休了公主不成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再说了宁国公府世子何事与你有过婚约”
崔娇玉红着眼眶,袖中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眼中也不知又怎样疯狂的执念“姑祖母,年关时分明是你写信与家中,话里话外的都就是要说亲的意思么,如今侄孙女来了您却不为侄孙女做主,日后你要如何与我祖母交代”
当下老夫人气得双手颤抖“你这是威胁老婆子我你祖母与我说你可是个知书达理性子不骄不躁难得的好孩子,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清河崔氏是如何教的姑娘这哪有我当年的气度明日我便安排了人送你会清河郡”
回去回去以后一切就是功亏一篑
听得老夫人的话,这崔娇玉突然的收起了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一转前头无助的样子,她转而笑盈盈的起身,看着身前坐在那软榻上头发已然发白的老人。
薄唇微微一抿,声音毫无感情道“姑祖母恐怕不知晓如今是清河崔氏可比不得姑祖母当年的清河崔氏,族中子弟一个个的狂妄自大毫无长进不说,我爹爹和叔父们更是参与了如今朝中如今正要彻查私盐案,您说到时候一道圣旨下来,我爹爹和叔父们不说能不能有命,就单单我们清河崔氏的百年声誉能维持得住”
“你说什么私盐”老夫人霎时间面色煞白,腾的一下从那软榻上站了起来。
这静悄悄的屋子里头一下子只剩下老夫人因为惊惧而沉闷的喘息声,她不敢置信盯着崔娇玉半晌才咬牙道“难怪我就说明明按着前头的时间让你进汴京,怎么还没到时日你便提前到了,前头我八百里加急寄了书信回去让你别来,娇玉你倒是好重的心思你们清河崔氏连我都算计上了”
“姑祖母”
崔娇玉冷笑一声“姑祖母您当年不也抢了您嫡亲姐姐的婚事,让她抱憾而终么如今我们清河崔氏出了烦,您就忍心看着家族百年荣耀跟我我祖父祖母、父亲叔伯一起化为灰烬么”
说到这里崔娇突然咯咯咯的笑出声来,眼中带着威胁瞧着老太太道“姑祖母如今正巧了,昭廷哥哥当年被您逼回京后便在大理寺中任职,如今这私盐的案子他正是暗中的顶头上司。”
“如今也只有姑祖母帮着玉儿想法子,让玉儿嫁给昭廷哥哥寻求庇护,毕竟我们清河崔氏与你们宁国公府世子爷联姻,那些下头的人还敢往下查么自然是会要绕过我们清河崔氏去找替死鬼的。这事儿在查清楚前只要不声不响的做了,下头的人自己会去意会昭廷哥哥定不会知晓的,姑祖母您觉得如何”
如何
拿着她嫡亲长孙的前程去博清河崔氏的百年荣耀吗
无论那一个都是割了她心头一块肉去,再说了这几次她瞧着昭哥儿看向那位公主殿下的目光,她便知道尚公主这事儿哪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
以她对于晏昭廷的了解,只要他不愿意的,哪怕是公主他也有的是法子不娶,不然五年前把他逼汴京,也不会拖到五年后才成亲,恐怕就是蛰伏等待然后伺机而动等着公主要择驸马时他便出手了。
一时间老夫人眼中透着沉色,她深深盯了一眼眼前体态婀娜站着的娘家姑娘,心头渐冷,但是当年她能有手段嫁给老国公爷,自然这事儿便没有真的能威胁得到她的理儿。
姑娘家小小年纪以为自己平日里比其她人多读了几卷书便聪明登天了何况当年她错了一回,难道还会再错第二回
她是老了,比起当年的惜命她可是没几年好活了,只是有些事情不破不立,崔家嫡女本应是贤惠端庄,只是眼前这人,难道吧自己当成了有君臣之分的天家女学着平阳公主前头的气势来威胁她
几度深思,老太太搭耸着眼皮子慢悠悠的起身看着崔娇玉道“玉姐儿,这府中的漪澜苑如今正空着,今日我便安排婆子过去收拾好,晚间你便里头住下。”
说到这里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一顿,而后深深看了崔娇玉一眼后才道“玉姐儿聪慧,去了漪澜苑后便好好看看瞧瞧,这府里头丫鬟婢女的你若是缺了什么,你便与邓妈妈说一声,她自然会给你安排上的。”
邓妈妈
崔娇玉眼中寒意一闪而过,邓妈妈不就是前头故意把她拦在门外的还她吃了如此大亏的婆子么。
前头看着是个心善的,没想着心思却是深的那般厉害,狗眼看低的老东西,这事儿她迟早要给邓妈妈吃点苦头。
这般想着,崔娇玉对着老夫人崔氏盈盈一拜“玉儿谢过姑祖母,日后在府中多有叨扰还请姑祖母多担待些。”
“去吧。”
老夫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冷眼瞧着崔娇玉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许久后,这位看着身子骨十分健康的老太太却是突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还是守在门外的邓妈妈听得里头的不对劲了才赶忙打了帘子进来,端了热茶抚着老夫人的胸口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太医说了您不能轻易动怒,如今还依旧是天寒地冻的,不然您到时候你咳嗽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许久后,那剧烈的咳嗽声才在屋中悄然静止,老夫人呷了口热水忍下喉间不适声音沙哑道邓妈妈你吩咐人去把漪澜居给收拾出来,等会子让玉姐儿住进去。”
漪澜居
霎时间邓妈妈一愣,神色惊惶颤抖着嗓音看着老夫人道“那院子自从桂月姨娘没了之后便一直空着了。”
老夫人眸光一沉“府中适合姑娘家住的也就剩下那一个院落了,难道让她跟我老婆子挤在一处,或者跟府中未出阁的姑娘挤在一处你开了我的小库房里头的物件你依着玉姐儿的喜好挑选,那屋子里头尽往华贵好看的装饰去便是。”
邓妈妈心中大惊根本就摸不著老夫人对那位娘家来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她却赶紧恭敬行礼后下去,然后急忙吩咐丫鬟婆子收拾那漪澜苑去了。
本是清冷无人略显荒凉的漪澜苑里头一时间扫洒的仆从不断,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而另一边与漪澜苑间隔得嘴贱的慎独居里头气氛却是难得的有些沉闷。
晏昭廷手握一卷书靠在屏风那处的软榻旁,许久都未曾翻上一页,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事儿愣神。
而屏风里头凤灼华拧着眉头看着床榻上依旧昏睡的春山,春山比起她记忆中的样子年轻了些许,但是依旧如她记忆中那般瘦弱苍白毫无血色,似乎随时都会丢了性命去。
凤灼华依旧几点初见春山是,小姑娘虚长她几岁,身形高挑肌肤健康红润,眉目间虽略有些寡淡忧愁但是却是把她照顾得极好的。
还有春山笑起来的时候有两浅浅的梨涡
似乎有一辈子那般长的时光未曾见过春山笑了。
凤灼华揉着泛酸的鼻头。
一声极为轻细的嘤咛声
凤灼华浑身一颤,一下子睁大眼睛,声音激动又惊喜叫道“春山”
春山一睁眼便看着双目泛红的自家主子,她心头一暖鼻尖一酸“殿下,奴婢让您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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