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发动群众

小说:七零妇产圣手 作者:金面佛
    姨妈巾的制造花费了余秋不少精力, 毕竟她手头可用材料委实有限。

    现在连布都是定额供应的, 条件差的人家甚至一家几口人只有一条可以穿出去见客的完整裤子。其他人非得出门不可的时候怎么办穿蓑衣,就是用蓑草编织而成,原本当做雨披用的衣服。

    杨树湾不是产棉区, 没有棉花长在地里头供余秋顺手牵羊。她的医药箱里头只有一小袋脱脂棉球,还是用来泡消毒棉球给人清理伤口的。

    她不好贪墨这袋子棉球, 因为量太少不够用不说, 而且很容易被人有心人发现问题。

    余秋不得不将罪恶的黑手伸向纱布卷, 这卷成一团的厚实纱布原本用途是填塞荫道压迫止血的。

    现在,她就需要止住往外流的血。

    余秋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从卫生院回来到现在, 她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换过多少趟草纸了。出诊时放在医药箱里头的草纸都用光了。

    她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劳动妇女究竟怎样忍受这种生活的,尤其是下田干活的女性,周围连个厕所都没有, 干活中途又没的休息时间, 她们到底要怎样更换月经带里头的草纸啊

    “哎哟, 哪个舍得用草纸啊。”胡奶奶手里头搓着草绳, 笑得直摇头, “里头夹草木灰, 那个时间长,还便宜。”

    现在是生活条件好咯, 农民都有布做衣服,穿破了的旧衣服也舍得拿来剪碎了给小孩子当尿片。那个时候哪有啊。

    余秋听得心惊胆战“不用尿布要怎么办也用草木灰”

    尿不湿那是肯定没有的,尿布都已经循环再利用了, 还嫌浪费吗

    “家里头大人都没裤子出门,哪里有布给娃娃用啊。”胡奶奶慢悠悠,“没的那么多草木灰用哦,就用沙子。在院子里头支个锅,锅上面在摆个破桶,然后点火放沙子进去炒,炒烫了之后再把沙子灌在大口袋里头,等暖和了抱着娃娃坐上去。屙屎屙尿都在里头,要换的时候再把娃娃抱出来。”

    她咧着嘴巴笑,“个个都是土里头滚出来的娃娃,哪儿有现在好看一个个雪白干净的。”

    余秋听得差点儿没晕过去。难怪那时候新生儿死亡率高的吓死人,这样养孩子,万一感染了,简直没活路。

    胡奶奶表情松快“所以说你们这些娃娃命好,赶上好时候了。现在又有米面吃,又有衣服穿,可不是泡在蜜罐子里头”

    余秋可真没觉得,连包卫生巾都没有的蜜罐子,含糖量实在够呛。

    她拿洗好晒干的棉布手帕包裹住对半折叠的纱布卷,然后在最下面垫上防水布,准确点儿讲是雨伞的伞面布。

    这还是从胡杨的黑布伞上拆下来的。

    大队会计同志沉迷发明创造不可自拔,为了尽快造出手摇式插秧机来,他已经走火入魔,不仅三更半夜还亮着煤油灯,有一个月用完一年煤油供应量的趋势,就连雨伞都被他拆了,因为他要用伞骨架做手柄。

    胡杨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伞面上,顺着滚落下来。

    余秋灵机一动,她踏破铁鞋无觅处的防水布不正在眼前吗雨伞啊,伞面是防水的。

    她立刻跟胡杨讨要,表示自己只需要两条就行。

    胡杨相当大方地一挥手,也不问她要伞面做什么,直接将整个伞面都给她了,反正他现在也用不着。

    余秋就拿这伞面布当防水垫,连着上头的纱布和手帕一块儿缝起来。

    胡奶奶看她穿手术针做缝合,心里头熨帖的不得了。正正经经有手艺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都想着锻炼自己。

    瞧瞧这小秋姑娘,缝个东西还要拿钳子用弯针,一点儿都不怕麻烦。难怪给人看病的时候,手巧的很,可不都是锻炼出来的。

    胡奶奶不知道的是,余秋因为十多年不碰缝衣针线,平常连订个扣子都只能用手术针。你要真让她捉针拿线,保不齐她就戳了自己的手。

    余秋刚把做好的姨妈巾过了水晾起来,大队书记就满头大汗地领了个挑着担子的中年男人过来。

    那人个子还不到大队书记的鼻梁,身形瘦削,靛蓝布工人装褂子沾满了汗水,变成了墨汁般的颜色,紧紧贴在他背上,显出肩胛骨的轮廓。

    饶是六月天似火烧,他领口的风纪扣却扣得严严实实,完全一点儿敞怀散热的意思都没有。

    他肩膀上担着的担子分量应当不轻,两头扁担都往下弯。

    “小秋大夫,介绍一下,这位是县卫生防疫站的马医生。咱们红星公社这一块的卫生防疫工作都是马大夫指导的。你好好跟老师学学。”

    文教授将余秋穿刺收集的脑脊液送到城里头医院去化验,确诊大宝跟另一个孩子得的都是乙脑。

    检测结果今天早上传到县防疫站,负责的领导半点儿也敢耽误,立刻就派人下乡来了。

    早十来年前,本省爆发过一回乙脑传染,当时不少孩子遭了秧,侥幸活下来也成了残疾。防疫站的领导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大队书记介绍完来人的身份,看马医生还挑着担子,顿时满脸无奈“我的马大夫哎,你好歹放下来歇歇啊。”

    自己要帮他挑,他还不愿意。

    马大夫摇摇头“没事,我们抓紧时间弄。今天我要把红星公社几个大队全走一遍。”

    余秋目瞪口呆,这怎么来得及。光杨树湾大队就有两千来号人,五百多户人家,又依山傍水,本来就是蚊虫容易滋生的地方。

    她昨晚忙到月升中天,马灯都烧没油了,也就完成了一个生产队的灭蚊粗防工作。

    马大夫也不多话,只挑着担子健步如飞。

    余秋自认属于腿脚比较快的人,而且个子也不比这位马医生矮多少,结果却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追上。

    太阳升到了树梢,阳光辣的,正是农人下田忙碌的时候。经过几天烈日的暴晒,田头稻谷已经不复当初被水泡蔫儿的模样,棵棵稻穗饱满,连稻杆都被压得微微弯下腰。

    田里头的水都放掉了,青绿的水稻开始泛黄,再晒一个礼拜,吸满了光和热的稻谷就可以收割了。

    那是农村最忙也最充满希望的时刻。

    杨树湾的人显然都对马大夫非常熟悉,一路走过去,在田里水沟边埋头干活的人都主动打招呼,喊他去家里头吃饭。

    “不咯,不咯,今儿事情多,还有好几个大队要跑。”马大夫谢了正在鱼塘边挖水渠的八队生产队长的香烟。

    八队的新鱼塘起网捞干净里头的东西后,生产队又往里头撒了漂白粉消毒,等暴晒上几天,就要开始养鱼种菜了。

    马大夫放下担子,夹在耳朵后头,然后从箩筐中拿出药水瓶跟喷雾器,递给生产队长,“天热了,蚊子起来了,什么打摆子跟大脑炎都要来了。废话我也不多讲,你们生产队,里里外外,尤其是有水的地方,千万要小心。不然别讲是娃娃,就是大人得了病也是要没命的。”

    说着,他拿药水加了水装进喷雾器里头,示范给生产队长看,“用敌敌畏的时候小心点,别还没杀死蚊子,先自己搞中毒了。”

    生产队长连连点头“晓得咯,劳驾你了,马大夫。”

    他看着余秋笑,示意马医生,“我们小秋大夫也是好样的。马大夫,您好好带她,保准下回就不用你满村跑了。”

    杨树湾前一任赤脚大夫被招工走了,卫生院医生也时常顾不上,好几回都是马大夫自己下来搞。

    “我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这些娃娃都聪明的很,看看就会了。”马医生点了药片跟药粉的数量,回头又跟余秋求证,“八队多少人来着”

    “一共五十四户,两百四十三人,其中男性一百二十六人,女性一百一十七人,六十岁以上老人三十四人,十岁以下孩子五十四人。”余秋赶紧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报数据。

    马大夫哈哈大笑“看看,我说现在的娃娃都聪明的很吧。”

    生产队长单手扶铁锹,竖起大拇指来“不愧是有学问的娃娃,这肚子里头的账本子比我这个队长都清楚。”

    马医生又跟他寒暄两句,便挑着担子继续往前走。

    余秋回头看发下去的喷雾器,犹豫着问“老师,那我什么时候过来收喷雾器比较好”

    “收什么啊。”马医生头也不回,“这东西打过药水了,又不好放的。放心吧,他们都仔细,不会乱扔东西。”

    余秋猛然回过神来,小喷雾器就相当于防疫站免费送给农民的。

    难怪她觉得这种手持式小喷雾器眼熟,不就是村里人拿着给蔬菜打药水时用的吗

    呵,在物质急剧匮乏的现在,这也算是份不错的礼物。毕竟,虽然生产队的田是集体干活,家家户户的自留地可是自家打理。

    余秋迟疑“老师,我们就这样直接发下去的话,会不会做不到位啊。”

    她大学时那位当村官的舍友参与精准扶贫工作,结果发给村民的羊羔被人家直接宰掉吃了。人家就不乐意劳动致富,人家宁可混日子。

    基层工作其实相当难做。

    马医生脚步不停“做不到位就是他们自己遭殃,这可是他们的家。”

    他调整了一下肩膀上的担子,安慰了句小赤脚医生,“放心,杨树湾人的觉悟还是很高的。爱国卫生运动从来没拖过后腿。我们搞卫生防疫,主要工作是发动群众教育群众,不要想着大包大揽,替群众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你好好学习领袖关于卫生工作的指示,是不是要依靠群众”

    话音落下,他们又在田头碰上六队的人。

    马医生示意余秋上前,照着刚才在八队发灭蚊药的套路来。

    余秋有种莫名的羞耻感,硬着头皮走到正在修整长镰刀的何东胜面前“何队长,这是今年六队的灭蚊药。万一不小心打到蔬果或者粮食上,千万不能吃,起码过一个礼拜,省得中毒。”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这些灭蚊药其实会有部分悄无声息地变成农药,用在农作物生产上。

    唉,谁说六七十年代的农产品都纯天然无污染来着。怎么可能,农村灭蚊灭蝇什么的,用的化学药品可都是农药。只是因为数量有限,所以用量不得不克制而已。

    不用农药的话,要让现在的农民怎么防治菜虫褚时健那比平常橙子贵上好几倍的褚橙还不是同样要打农药。

    何东胜咧开嘴巴笑,露出一口糯米白的牙齿。

    余秋老疑心这人其实是在笑她,因为她昨天顶着大太阳给沤草肥的草粪塘喷洒敌敌畏的时候,正在翻草肥的何东胜就这么表情微妙地看着她。

    估计是难得看到个傻子吧。

    何东胜接过喷雾器跟药瓶,连连点头“好,没问题,保准不留一个死角。”

    余秋皮笑肉不笑“爱国卫生靠大家,就看你的行动了。”

    杨树湾总共才九个生产队,农田又基本上集中在片区内。如此这般,日头才刚刚升到正中,马医生挑着的担子就剩下副空箩筐。

    余秋迟疑“马老师,茅坑我们不另外处理吗”

    其实她最担心的就是茅坑,因为那里蚊虫集聚,偏偏人们解决问题又不可能瞬间完成。

    前头她在公社刘主任面前提的双瓮式清洁厕所改造计划,她虽然写了报告交上去,可大队一直都说上面还没有回复。

    没材料的话,再好的设计图纸也只能纸上谈兵。

    “我跟你们大队书记说过了,先用板子将茅坑盖起来。”马医生担着空箩筐往回走,“防疫站跟酒厂讲好了,下午就送酒瓮过来。挖坑什么的,大队会组织人做的。”

    余秋一开始还疑惑,送酒瓮做什么再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防疫站出头解决大头费用问题了。

    她惊喜不已,连连道谢。

    “谢我做什么,不还是你自个儿的功劳嘛。”马医生摆摆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点头表示肯定,“很好,想到通过改建厕所来切断乙脑的传播源头,这个思路很清晰,主席对赤脚医生的教诲,你学的还是挺扎实的。好好做,踏踏实实地为贫下中农服务。”

    余秋一愣,改造厕所切断乙脑传播途径她打的报告里头绝对没有这项啊。她交报告的时候,大宝还生龙活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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