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肺水肿

小说:七零妇产圣手 作者:金面佛
    她是杨树湾第一批高小毕业生,从大队小学上完三年级以后又去湖对岸的石桥口大队继续念书。去年小学毕业后, 她没考上公社的寄宿初中。因为各个大队离着公社远, 路又不好走, 初中生每个月都背着粮食跟油盐去学校吃住嘞。

    她父母觉得待在家里头不是事, 又舍不得她下田挣工分,去年公社选派人去去县里头参加新法接生培训, 她就过去学了一个月, 回到杨树湾当接生员。

    接生员是不脱产的, 大队每年给一百五十斤稻子跟三十斤油菜籽的补贴,养不活人。接生员闲时还得下田挣工分混饭吃。而且女人生孩子是最没定数, 运气好几个小时能接下来。运气不好, 守上一夜合不了眼睛也是常事。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干这活。

    不过宝珍家里头倒是支持她。

    她有两个双胞胎哥哥,父亲是六队的副队长,母亲是妇女队长, 两位嫂嫂也是干活好把式,家人不让她下田挣工分,就让她好好干接生员。

    余秋听着有趣, 给她出主意,除了接生之外, 她们还应该做好全村妇女儿童的保健工作。

    杨树湾地方不小, 人口也多,九个生产队,加在一起足足近两千号人。

    “咱们给所有妇女儿童都建立个健康档案,定期给她们做最基本的体检还有预防接种工作。这样可以做到疾病早预防早发现早治疗。”

    生孩子的人毕竟有限, 对山村而言,即使现在还没有计划生育,每年能有三四十个孩子出生就已经够热闹的了。

    其余的时间,她们除了定期产检跟产后访视之外,也不能闲着,还是要好好做事的。

    否则不仅对不起大队每年发给她们的米油,也对不住村民从牙齿缝里头省下来的辣炒泥鳅。

    宝珍疑惑“咱们就管妇女儿童吗余大夫,男的不用管”

    余秋下意识地用拳头堵住嘴。这就尴尬了,妇产科干久了,本能反应就是男的跟自己没关系。

    她清清嗓子“管,当然管,不过要一步步地来。”

    宝珍高兴得很“太好了,东胜哥哥讲你们来了,咱们红星公社肯定会有个新样子。杨树湾的合作医疗社也能办起来。”

    “背着人讲我什么呢”

    昨晚上抓蚂蟥的青年农民正带着一堆人挖水渠,防止再来暴雨淹了稻田。

    见到小赤脚医生跟小接生员,他笑了起来,“生了没有小姑娘还是小小子啊”

    “生了,男娃,东胜哥哥。”宝珍兴高采烈,“我们都觉得像卫红哥哥。”

    何东胜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太好了,幸亏是个小子。要是姑娘像卫红,以后讲婆家就麻烦大了。”

    埋头挖水渠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宝珍的母亲从裤子口袋里头摸出把枣子硬要塞到余秋手上“大夫你吃啊,我家宝珍肯吃苦嘞,你多点点她,有事喊她做,不要拉不下脸。”

    那枣子微微泛黄,还带着捂出来的温热。

    余秋抓在手上有些尴尬,连连推辞“您别客气,宝珍很聪明,是吃这碗饭的人。”

    临床上查胎方位,除了依靠b超机之外,主要依靠的是助产人员的手来摸先露位置。尤其进入临产状态之后,基本上全靠手摸。产道打开没有,宮口开到什么程度了,更是不可能靠机器判断。

    有的人上临床一年半载都摸不准,刚才宝珍接生秀华的时候却一摸一个准,可见手感不错。

    这也算是老天爷赏饭吃。

    宝珍母亲立刻高兴起来“哎哎,还是要大夫你多教啊。”

    她就这么个小女儿,自然希望姑娘不要在田里头打转。不管口号喊得多响亮,贫下中农依然希望能够洗干净脚上的泥巴,做个天天穿鞋的工人最体面。

    要是女儿能够学到手艺,自己再想办法找找机会,不说上个中专什么的,只要能去公社卫生院上班,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余秋有点儿害怕热情过度的妇女,赶紧嘴里头敷衍着,往大沟的方向走。

    她早上出门就是琢磨着要怎样用芦苇盖房子。她以前跟着导师去山东开会的时候,看过当地有老房子拿海草当屋顶。

    宝珍在边上热情洋溢地帮着出主意“要不要在芦苇上加稻草啊”

    她家去年两个哥哥讨嫂嫂的时候新盖的瓦房,但现在村里头还有不少泥巴屋,都是拿稻草盖屋顶。

    余秋也搞不清楚行不行,只能表示自己还要再问问人。

    她俩刚回头,就听到水田传来“嗷嗷”的叫声。胡杨赤脚踩在田里头,被头牛拽着差点儿拖倒在地上。

    宝珍花容失色,拉着余秋就往沟口躲。

    牛虽然平素性情敦厚,可一旦发起狂来,真的会顶死人的。

    水田跟田埂上的农民也齐齐变了色,都扯着嗓子喊“撒手,松开绳子。”

    可惜胡杨惊惶过头,压根反应不过来,愣是被牛直直拽到了田边,摔倒在田埂上。

    眼看着狂牛就要撒蹄狂奔,拖着胡杨跑的时候,它尖锐的牛角上多了套圈绳。

    何东胜牵住了牛角,旁边几个精壮的农民赶紧围上去,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迅速牵着牛鼻子,将牛绑到了田头的歪脖子树上。

    那牛还提着口气,撅起蹄子就要踢人,结果两条前腿也挨了五花大绑。

    生产队负责养牛的社员赶紧过来,又是摸脖子,又是说好话,跟哄脾气的孩子一样,总算让发狂的牛慢慢放弃了挣扎。

    余秋扶着趴在地上的胡杨起身,看他嘴巴都磕破了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不是在大队当会计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胡杨一颗门牙都磕松了,吐出来的吐沫除了血水还有泥巴。

    新会计十分委屈“杨老师去县里头看眼睛了。”

    这些账目都得师傅带徒弟,手把手地教。

    他在大队办公室待着没有其他事情做,就想帮师傅干活。于是跑到了杨会计家所在的八队,积极要求下田。反正他从大队拿补贴,不算工分的。

    男知青下田,就没有不对牛感兴趣的。牛耕田那可是一级劳动力的活儿,庄稼好把式才能干得好这个呢。

    老农看他跃跃欲试,就在边上指点着他右手扶犁,左手牵绳,吆喝着大水牛往前走。

    “前头好好的,那一段都是我犁的呢。”胡杨委屈地指着身后的水田,“谁知道莫名其妙的,它就发疯了。”

    先前指导他耕田的农民心有余悸“算了吧,娃娃,安安心心当会计。这个就不是你们学生娃娃能干的事情。”

    “谁说我不能干的。”胡杨相当执着,“我开拖拉机来耕田。”

    周围的农民们都笑了起来,纷纷打趣“快点儿啊,胡会计,我们等着拖拉机。”

    余秋从自己背着的医药箱里头拿了碘酒跟棉签出来,帮他磕破了的嘴角消毒,没好气道“你先把插秧机造出来才是正经。”

    拖拉机要烧柴油的,比打水机耗油厉害多了。倒是如果有手动插秧机,省却弯腰的过程,可以大大减轻农业生产负担,迅速提高效率。

    碘酒有刺激性,胡杨疼得眉毛拼命往天上飞,还不敢开口叫。因为嘴巴一动,痛得更厉害。

    余秋消毒完他嘴上的伤口,转头刚好对上何东胜。

    “拿根针给我。”他眉头微蹙,“牛被蛇咬了。”

    乡间水蛇大部分毒性不大,咬到人也是伤口附近肿胀而已,但是非常疼。

    这头牛就是突然间被水蛇咬了,疼痛难耐,才发狂往田埂跑的。

    何东胜在牛腿伤口附近划了几道口子,帮助毒液排出。余秋又泡了高锰酸钾片,帮着牛消毒伤口。

    先前狂躁不安的牛,此刻像是找到了可以诉说委屈的对象,连着打了好几个响鼻。平常负责喂养它的人,一直在边上摸着它的脖子安慰它。

    余秋觉得这牛可怜极了,才一岁多就得干重体力劳动,而且还要被蛇咬。

    就连被他拖了一路的胡杨也叹气“要是咱们有拖拉机耕田,牛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何东胜从田头采了几颗草,直接在水里头洗了洗,然后放嘴里头嚼烂了,吐出来敷在牛的伤口上,又问余秋要了纱布绑住,这才笑着回胡杨的话“要是牛不耕田,那就要被杀掉吃了。”

    乡间最清闲的是猪,那是养肥了挨宰的。

    胡杨一噎,居然找不到话来回。

    他悻悻地摸了摸脑袋,小声嘟囔“那我还是先弄个插秧机出来吧。”

    何东胜笑“那可是大好事,我们等着你的插秧机啊。”

    回到知青点,胡杨才刚拿出笔记本,没来得及画插秧机的示意图又改了主意,他看到宝珍打井水洗布巾,觉得还是先造出台洗衣机来比较实用。

    宝珍茫然“啥机”

    插秧机跟拖拉机她都知道,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洗衣机。

    余秋瞥了眼胡杨,估摸着他的家境应当不错。1972年的中国,别说使用,恐怕很多人连看都没看过洗衣机吧。

    更多的,大概就是和宝珍一样,听也没听过。

    胡杨兴致勃勃“就是机器自己洗衣服,不用手泡进去搓。”

    他昨天被自己腿上的血吓到了,现在看到木盆里头的血水还觉得头发晕。

    余秋也来了兴趣,做出个自动洗衣机当然不错。别的不讲,最起码这些医用布巾不用手洗了。

    老实说,她也担心碰上传染病。现在的大肚子又不体检,随时都有可能潜伏炸弹。

    偏偏卫生院发的橡胶手套数目也有限,应付体检都不够。

    以前在医院,这种事情都由后勤部门负责,再不济也是护士处理。现在所有的事情,她都得考虑到。

    再一次宮缩来的时候,鼓鼓的羊膜囊破了,混杂着白色胎脂的羊水流淌了出来。

    听诊器挂在余秋的脖子上,她又听了一次胎心,大概每分钟一百五十次,秀华的肚皮再一次变硬,强有力的宮缩推着宝宝的头往下去。

    宝珍想要拿利多卡因的时候,余秋摇摇头,示意她“保护会荫。”

    秀华肚子不大,余秋预估她的孩子应该不会超过六斤半重,没必要非得挨一剪刀。

    在这种卫生环境下接生,还是尽量避免切口,实在太容易感染了。

    宝珍有些慌,往秀华屁股底下垫布单的手都在抖。

    余秋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怕。

    趁着秀华肚子不疼的时候,余秋赶紧跟秀华交代“下面我们先不给你剪口子,尽可能让你少受点儿罪。万一裂开了,我们再给你缝。”

    产床上的秀华胡乱点头。

    余秋非常怀疑她到底听进去自己的话没有。

    老实讲,估计是听不进去的,因为她现在肯定疼得够呛。

    犹太谚语说,上帝不能无处不在,所以他创造了母亲。

    分娩有多痛临产的阵痛来临时,不打麻药做会荫侧切术,产妇往往都感觉不到剪刀剪肉的疼痛。

    “来,张嘴哈气。”余秋鼓励秀华,“你做的都很好。”

    现在宮缩非常强,只要她愿意,一个猛子就能让孩子的头出来。

    但是现在余秋需要她放缓点儿,让宝宝慢慢被挤压出来而不是冲出来,这对产妇跟孩子都好。

    这样产妇下面不容易裂伤,产道的充分挤压有利于孩子身体各器官更好适应外面的世界。

    宝珍的手抵在宝宝的头上,防止小家伙速度过快地冒出来。

    因为紧张,因为天气炎热,因为手上用力,瘦小的接生员额头布满了密集的汗珠。

    余秋拿手指将她的汗珠拢到一边。

    她想给宝珍擦汗的,可惜她没有面纸。

    再一阵宮缩来了,宝宝的头露出了13。

    余秋都没来得及喊秀华稍微用点儿力气,那漆黑的小脑袋就慢慢被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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