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怕不怕鲜血淋漓当然怕, 上了手术台那是顾不上。要抢救嘛, 注意力全被转移了。可换成在其他时刻, 有人捧着条血淋淋的胳膊杵在你面前,不害怕才怪呢。
余秋腿一软, 差点儿当场摔倒。好在那求救的男人及时喊了起来“大夫, 求求你救命, 这个解放军战士是为了救我们,他不能有事啊。他还这么年轻。”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这几个工人今天一大早下夜班没回家, 就在车间小值班室里头睡觉, 那儿原本是废弃的更衣室,不算正经的宿舍。所以当工厂以及街道到处找人撤离的时候, 工厂以为他们下班回家了,街道以为他们还在厂里头, 于是睡死过去的几人稀里糊涂间被遗漏了, 压根就没人告诉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来到了下午五点钟,解放军清点撤离人员名单时,发现数字对不上。出于保险起见,他们就过去找人。
这几人是被叫醒了, 也准备跟着最后一批撤离。可他们在路上又听说是要搞军事演习, 他们想着厂里头新进的一台机器绝对不能留给敌人,想一并带着走,省得到后方会耽误了生产工作,便又偷偷返回了。
虽然当时外头已经传马上要地震了, 必须得尽快走,但这几人并没把地震当成一回事。毕竟在他们的概念中,地震距离海城很远。后来的事情不用说了,地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推机器。为了运送这辆机器,他们还修好了一辆趴窝的车子。
可惜机器还没运出来,地震就来了。厂房当时就裂开了一个x型的大口子,墙壁坍塌下来,到处都是灰尘。他们是想跑来着,长方形的大门变成了平行四边形,关的死死的怎么也没办法推开。
关键时刻,还是外头的解放军战士跑过来找人。发现里面有动静之后,他砸碎了窗户玻璃,一个个往外头拖人。
后来黑灯瞎火的,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机器的开关受压,开始飞速旋转起来。解放军战士不明所以,还想伸手拉摔倒的工人,胳膊就这样被打断了。
当时几位工人都彻底傻眼了,赶紧拖着人去医院。他们倒是心里头有数,知道医院都撤离了,直接把人往部队医院送。部队医院倒是没关门,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医生根本没办法做断肢再植术,只能放弃胳膊,先保住这年轻战士的命再说。
这几人合计着不行,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能够没了胳膊听说他才刚当爹呢,这要是少了条胳膊,老婆孩子以后要怎么办
于是他们做了件胆大妄为的事,他们要拖着人去鞍山,那儿有大医院,那儿应该不地震,那儿的大夫说不定能把胳膊接起来。
解放军战士也不想放弃自己的胳膊,他愿意冒险试试,所以经过部队医院紧急止血处理后,他们就开着车子带人带断掉的胳膊一并出来了。
余秋听得目瞪口呆,她看到脸色发白的年轻军人,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了。
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有多危险搞不好这人会死掉的呀,在路上就咽了气。
严重的外伤情况下,急救第一要素绝对不是保肢体,而是救命。或者说所有的疾病,保住性命才是医疗工作最根本的追求。
开车的司机结结巴巴“我们本来想去鞍山的。可刚才在路上碰到人说,这儿有个灾区医院,有从京里头过来的大夫。我们知道你,我们看过你的电影,你会给人接胳膊接腿。他情况又不太好,我们怕他撑不住,想就先过来看看。”
“谢谢你们的判断与信任。”余秋满脸严肃,“你们这样子再拖他走的话,不出意外他肯定就要没命,他现在休克了。”
她也谢谢路上那些人的安利,最起码言语的力量帮助了这些人将这位倒霉的解放军战士拖过来了,好歹这儿可以进行基础的抗休克治疗。
她唯一要抓狂的是,为什么各种危机情况都会送到她面前不过再想想都地震了,房屋坍塌地面开裂,来的能是小伤吗
刚刚还在讨论双胞胎兄弟小名到底是叫拥军爱国还是叫爱党爱民的医务人员全都忙碌起来,原本是众人关注焦点的小家伙跟产妇也得紧急转移,由刚来的这辆车转运到火车上去,助产士负责在旁边看着。
余秋跟马医生还有普外科的贾医生则瞬间化身为icu大夫,立刻开始进行失血性休克的抢救。
所有人都满脸严肃,刚才的欢欣鼓舞一扫而空。
想想看,假如一个病人的临床诊断是左肱骨中段开放粉碎性骨折合并肱动脉断裂缺损;左肘开放性损伤桡骨小头脱位,肱骨外上髁骨折,大面积皮肤缺损;左前臂中段完全性离断伤。当然现在还要加一个失血性休克,无论哪个医务人员都没办法保持好心情。
送解放军过来的青年工人还在焦急地问“大夫,他的胳膊能保住啊”
余秋头也不抬,根本顾不上多解释“现在的重点是保命。人死了就是胳膊接上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几个工人都急坏了“那人活着胳膊没了怎么办”
余秋冷静的很“那也比死了强。”
工人们傻眼了,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件错事。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反而让这位解放军同志情况更不好了。
年纪最小的那位工人师傅眼睛立刻红了“孙斌同志,我们对不起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们,也不会害你这样。”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再仔细看那张苍白的脸,隐隐约约的倒是与记忆中的面容融合到了一起。
那工人师傅还在哀求“大夫你帮帮忙唉,他也是你们江县人。”
余秋问马医生“现在几点钟”
马医生看了眼挂表“夜里十二点半。”
余秋估摸了一下时间,地震发生的时候大概是晚上七点半再过点儿,那这人胳膊被机器绞断,应该差不多不到八点钟,距离现在4个多小时。
感谢汽车,让他们这么快就抵达了这儿。假如不是他的情况太糟糕,也许直接送鞍山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那几位工人都看过电影,晓得断肢再植有时间限制。听大夫询问时间,他们立刻激动起来,反复强调“现在还不足时。”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一路拼命开车的最主要原因。
余秋不敢让他们抱太大的希望“现在先处理休克,他的身体情况不行的话,什么手术都没办法做。”
失血性休克的处理原则十分明确抢救生命第一,保护功能第二,先重后轻,先急后缓。外科首要处理原则是止血,液体复苏则是内科治疗的关键。
余秋迅速做了骨髓穿刺,保证液体能够顺利地输入,又大声喊着这位已经要陷入昏迷的解放军战士“孙斌,你听我的,你必须得好好活着。你的身体状况要是好一些了,我就给你开刀保住你的胳膊。要是你身体状况好不起来,那这手术也没办法做了。你老婆程芬已经生了,我给她接生的。她跟孩子情况都好好的,现在已经抵达了沈阳。你要加油我希望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团聚。”
这话像是一针强心剂,年轻战士脸色瞧着都好了点儿。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灯光的作用。
眼下的条件,余秋根本不可能做断肢再植术。患者的身体状况极其糟糕,完全没办法耐受长时间手术。也许胳膊还没接上去,他人就已经没了命。
余秋想要做的是断肢异位寄养,简单点儿讲,就是将它被切掉的左胳膊彻底清创后寄养在身体其他部位上,比如情况良好的右胳膊或者腿,甚至是在肚子上,由寄生部位生长支持,使得寄养的左胳膊成活。等到患者全身情况恢复良好,可以耐受长时间手术后,再进行寄养肢体原位回植。
这么做可以大大减少眼下的手术风险,并且尽可能降低术后感染发生的概率。最重要的是因为可以用最快的时间恢复断肢血供,可以有效保护离断肢体的生物活性,有助于二期术后肢体功能恢复。
在2019年,这已经是一项相当成熟的技术,基本上三甲医院都有条件开展。最大的难处是争取病人的理解配合,毕竟异位寄生看上去相当怪异,腿上长了手,瞧着跟个怪物一样,很多人心理上接受不了。
孙斌却没有任何意见。
这个坚强勇敢的新手奶爸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他希望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胳膊。他声音虚弱“我得留着胳膊,我还要训练打仗呢。”
虽然今天是军事演习,可是他跟他的同袍们都是以作战的心态投入的。帝国主义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些见不得人好的家伙肯定会想方设法搞破坏。他们要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余秋点头微笑“那你配合,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保住你的胳膊。”
断臂寄养在胳膊或者腿上都行,余秋选择了给他做小腿寄生,因为这样手术步骤更简单,可以避免血管重建。
血管重建可是细致活,要时间要技术,手术难度太大,在眼下连个无影灯都没有的情况,她实在没办法完成。
比起2019年,70年代的医生分科没那么细。干妇产科的马医生也镇定自若地给病人打麻醉。
手术医生也是分工合作,余秋负责断肢的寄生,普外科的贾医生处理缺了一节的左胳膊。
余秋则将断下来的左前臂缝在了病人的小腿上。这个手术相对而言比较简单,她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恢复了断肢的血供。
不过一期手术只是基础,能不能恢复正常的左臂功能,还得看后期手术再植做的如何。
余秋脱掉了手套,轻轻地叹了口气。接下来他们工作的要点就是紧盯孙斌的生命体征,积极控制感染,毕竟作为一个创伤性休克的患者,在这种条件下给他做手术,只能说明她现在神经已经粗糙无比,无所畏惧。
外头夜风呼呼作响,帐篷里头呵气成雾。余秋都惊讶刚才做手术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冻得两只手都发僵。大概是靠近的照明灯了额外的热量。
此时此刻,他们也是依靠大家伙儿给他们留下的照明工具来维持简易手术床上躺着的病人的体温。这种条件下,假如不额外加热的话,玻璃瓶里头的药液估计都能冻成冰坨。
现在,橙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孙斌的脸,他露出了个笑容“谢谢你,大夫,我儿子长得像我吗”
余秋挺老实的,没有信口雌黄“这么小的孩子看不出来,都是红彤彤的一团,不过她看着倒是挺精神的,而且也肯吃奶。”
孙斌高兴起来“那就好能吃能睡是福气。”
余秋笑道“你老婆情况也好,已经有奶水了。”
孙斌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她怀孕吃了好大的亏,特别辛苦。可算是生了。”
外头响起了拖拉机的轰鸣,一阵突突声之后,紧接着是人的呼喊“大夫,这儿有个人砸破了脑袋瓜子,麻烦你们帮忙看看。”
那破脑袋的老人还在哭哭啼啼“马,我们队里头的马。”
送他过来的民兵赶紧哄老人“放心放心,我们肯定在草棚子里头放好多稻草,绝对不让马被冻死。”
那老人仍旧伤心的厉害“我们生产队就这么一匹马了,要是再没了的话,开过春来,过了年,我们队里头就过不下去了。”
余秋跟贾医生对视一眼,只默然无语。他们应该教育老人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其他的东西都可以挣,唯独一条命不可能再回过头。
可是在眼下的大环境中,他们又实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因为太穷了,不少生产队最值钱的就是牲畜,一头牛一匹马,就是队里头最宝贵的家当。没了它们,全队人的日子都难过。
牛耕地看着是不是很落后如果用人力的话,那真的会累死人。
民兵在旁边再三再四的保证,一定会善待那匹马。
工人师傅也跟着帮腔“这么多解放军同志呢,军民鱼水情,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照顾好你们队里头的马。”
老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处理脑袋瓜子上的伤口。地震来的时候,他因为放不下生病的马,就守在马棚里。结果木头桩子倒下来了,滑到了他的脸,好长的一条口子。
贾医生给他伤口消了毒,决定做个缝合。不然的话,他这口子不容易长好,搞不好后面还会进一步感染。
现在孙斌的情况不太适合转运,帐篷里头的人太多又容易造成进一步污染。贾医生索性带着倔强的老头儿去火车上做缝合。
那里有车窗车门挡着风,相对暖和,而且还有电,可以满足部分照明需求。
余秋拍着脑袋瓜子,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愚蠢。
火车是更好更方便临时医疗室,最起码的小伤小病在车厢里头就可以处理。现在旅客已经转送走了一批,完全有车厢能够空出来使用。
马医生跟着笑“那咱们就有辆急救列车了。”
旁边的护士立刻张罗着,将红十字的旗子挂上去,这样目标更明显,大家伙儿也看得更清楚。
陪着孙斌过来的工人师傅赶紧过去帮着忙碌。
看看这些医生护士,明明有条件撤退,却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坚持在如此简陋的环境还要给大家伙儿看伤看病。比起他们来,只会帮倒忙的自己可真够丢脸的。
红十字的标志一挂上去,从鞍山方向过来的卡车就停了下来。
上头跳下穿着墨绿色军大衣的解放军,高兴地朝他们方向喊“部队医院的支援到了呀太好了,我们这个刚生的孩子的妇女同志跟她的宝宝就麻烦你们照顾了。我们还要赶紧去海城,参加抢险救灾,带着他们不方便。”
说话的功夫,后面车厢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手里头抱着个婴孩,嘴里还在指挥着两位解放军“小心点儿,她刚生完不久,没力气的。”
余秋看这位妇女被门板抬着朝列车门前去,她也赶紧上前,询问接生人员情况“她生的时候出血多不多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抱小孩的姑娘扭过了头,车灯摇晃,照亮了他们的脸。
姑娘立刻哭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要去医院找我的,你怎么就不露脸啊你是属小狗的吗”
余秋也看清了胡二姐的脸,心里头咯噔一下,直喊糟糕。完蛋了,她早就将这姑娘抛到九霄云外了,完全不记得这一茬。
不对,看这架势,难不成是胡二姐给这产妇接的生唉哟,看不出来呀,真人不露相。
胡二姐这下哭得更加伤心了。她到现在都不敢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车上下就她一个女同志,而且大家伙儿都知道她是小秋大夫的学生,她想说她不会接生,光看过,从来没给人接生过,但没人相信啊。
她想强调车上没有接生的工具,可中邪了,偏偏车上就有个急诊药箱跟接产包,她躲都没地方躲。
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出来找余秋。
她是最早一批撤离走的,当时地震还没有发生,所以这批人就近送去了鞍山。
后面原先跟余秋一波撤退的刚离开海城地面,地震就发生了,所以他们被直接送去了沈阳。
阴差阳错的,双方没有碰上面,胡二姐也不知道余秋究竟在哪里她听说海城真的发生地震时,吓得当场嚎啕大哭,以为余秋叫地震给埋了,所以才迟迟不出现。
所以等到又有车子从鞍山出发,率领解放军战士们去海城抢险救灾的时候,她就坚持跟着上了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她跟余秋一块儿来的东北,总不能她一个人回家去呀。丢下同伴不管,就算她再不喜欢这个同伴,那天底下也没这个道理。
结果车子走在路上,就碰上了一个肚子疼的孕妇,疼得够呛。他们让人上了车,想把孕妇送最近的卫生院。结果因为天黑,孕妇的丈夫又指错了路,孕妇疼得厉害,就在车上生了。
胡二姐到现在都不愿意回忆自己的经历,她想到自己抱着个血淋淋的孩子,就要忍不住嚎叫。最要命的是,这个孩子现在还在她怀里头呢。
余秋看着小家伙身上裹的棉袄,觉得有点儿眼熟,再仔细瞧胡二姐。这姑娘居然脱了自己的袄子给娃娃裹上了。
胡二姐冻得哆哆嗦嗦,愈发委屈“能怪我吗都要生孩子了,他家居然连包被都不准备。”
车上的解放军战士们倒是想脱衣服。可是胡二姐哪里能让他们脱,他们一会儿还得去挖土,想办法抢救人呢。
实在没办法,胡二姐只能贡献自己刚做的新袄子。这还是她在杨树湾赊的工分做的,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这笔账呢。
胡二姐越想越伤心,刚才他们就不应该听产妇丈夫胡说八道,直接朝着这个方向。看到了这个临时医疗站,哪里还需要她接生啊
她这辈子都没碰过这么多血,她吓死了。
余秋只得安慰三魂少了两魂半的年轻姑娘“别怕,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吗下面口子都没裂开,人也没大出血,你处理的很出色。”
胡二姐瘪着嘴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脐带,我就打了个结。”
余秋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个死丫头,说话不说重点,光知道嚎哪个医务人员像你这么交班的话,早就被揍出满头包了。
胡二姐哭得更伤心了,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过来找余秋。看看这个人,现在又对她凶的要死。
余秋赶紧抱着小家伙上火车,准备给孩子处理脐带。
北方又来了辆卡车,上头跳下几个穿着军大衣头戴雷锋帽的人,满脸疑惑地问余秋“你们是哪个部队医院的你们在这儿设置流动病房吗”
余秋摇摇头“不是的,我们是海城医院的,在这儿弄了个临时的医疗站,方便过往受伤的同志进行治疗。”
那人笑起来,拍了下余秋的肩膀“唉呀是你呀,刚才我看的就眼熟。我们从京中赶过来,到底不比你快。”
余秋看清了对方的脸,惊讶不已“涂教授,你怎么也来了”
涂教授笑出了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既然搞军事演习,那我们当然得将配套工作全做好。”
胡二姐突然间停止了哭声,扭头看他们的卡车,然后难以置信地问“你们是不是跟着我们过来的”
涂教授不明所以,点头微笑“是啊,幸亏你们的车子在前头指着路,我们才开的这么顺利。”
胡二姐嘴巴一咧,再度开始嚎啕。她前面有大夫,后面还有京中的教授,她到底造的哪门子孽要给人接生
呜呜呜,她现在身上还沾着血,她的新棉袄也毁了。她去杨树湾以后做的第1件新衣裳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8 12:47:3720191128 20:2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惜朝 20瓶;琥珀酥 10瓶;无意、灰白 2瓶;tracy、背多分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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