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头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盯着廖副书记。堂堂省委第一副书记就这么跪着, 死活不肯起身。
田雨搂着余秋, 满脸忧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余秋冲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有罪。”廖副书记眼睛盯着地面, 一副抬不起头的模样, “我不认识令爱, 也没见过她。不过看女儿知母亲, 她能将小秋大夫培养成现在这样,可见是位知书达理,极温柔又极善良, 而且极为独立能干有担当的优秀女同志。令爱发生这种事,我羞愧我痛心,我罪无可恕。”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听上去跟在哭一样。
然而苏老先生完全不为所动, 仍旧板着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代替不了任何人。”
廖副书记连连摇头,这下声音里头真带上了浓浓的哭腔“嗯, 您老人家不知道,我也是造反的工人。我原本在厂里头上班,我反了我们厂党委书记的。因为她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可是造反到后面, 我们厂所有的领导都被打倒了。
他们都有问题吗不是的, 到后面就刹不住车了。只要是领导,就都有了罪。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学问,我讲不清楚。但我经历过, 我只能讲原本是针对性的一个个打击,到后面眼睛都红了,就打倒了一片,无辜的人也被打倒了。
所以我说我有罪,我们这样子打倒一片跟会传染一样,其他地方也是这样的。令千金没有任何罪,她就是无辜受牵连的人。真正有罪的是打倒一片。这件事情我难辞其咎。我也是凶手之一,我不是站起来阻拦的人,我是推波助澜的人。”
廖副书记又磕起了头,认真地看着苏老先生,“我不求您原谅,您也千万不要原谅。要是您都原谅了的话,谁还记得犯过的错,造下的罪。您永远都不能原谅,这样犯错的人才能够记住教训。悲剧已经酿成,万死难辞其咎,我也不晓得要怎么做,才能让您老人家好受点儿。恐怕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没办法减轻您的伤痛。
我只能讲,要是你老人家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提,但凡我们能做到的,我们绝不推辞。”
他直起了上半身,转头看胡将军跟刘主任,面色悲壮而无奈,“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龚同志的事情,我们再想想其他门路,看能不能找到他的亲人。对着苏老先生,我开不了这个口,我没这个脸。我有罪。”
胡将军面色沉郁,他紧走两步到了苏老先生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声音沉闷“我也对不住你老人家。当时乱成一团糟,军队接管地方事务,是我工作没做好,没有控制好局势,才让令媛遭受如此多磋磨。我有罪。”
刘主任也走了过来,同样鞠躬道歉“我发现事情苗头不好的时候,我没有积极向组织反映,提出自己的意见,及时阻断骚乱继续发生。我也有罪,坏风气形成的时候,我不该独善其身。”
他们所有人都有罪,那是他们一代人的罪过。造成的悲剧,永远没办法挽回。
苏老先生沉默不语。他的脸像是被刀斧这个出来的一样,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是那么的清晰。
余秋鼻子发酸,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说不清此刻自己的情绪,她只觉得无穷无尽的酸楚,为可怜的苏韵,为痛苦的苏老先生,也为这个屋子里头的所有人。
她掉泪的时候,田雨也哭了。18岁的姑娘,强行压抑自己的感情,只跟着默默流泪。
胡二姐不知所措,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也该跟过去鞠躬道歉。
劈斗她是肯定参加过的,那时候劈斗校长,全校师生都参加。她就站在台子底下,瞧见校长头上戴着高高的尖帽子,脖子上还挂着黑板,上头写着牛鬼蛇神。
校长年纪很大了,腿脚不灵便。上台的时候,他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台子上。台下发出震天的笑声。
胡二姐记得自己也笑了。
她突然间想到,也许从台上看下去,她的笑脸很蠢很傻,也很残忍。
没错,胡二姐心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个念头,他们所有人都有罪。无论是作恶的还是旁观的,他们都罪无可恕。
那个被劈斗逼到逃岗的男知青,叫工作队的人拎着,到处劈斗的时候,她也没有站出来指出他们的不对。
一句话而已,怎么就成了反格命了先法明明规定人珉有言论自由。可是她缩在了后面,即便她知道不对,她也没有往前走一步。
因为她害怕自己也会被当成反格命分子的同伙。
其他人就不知道那知青是无辜的吗当然知道。有多少人真蠢到相信一句无心的话就包藏了多少祸心
只不过连队需要杀鸡儆猴,来把厉害的镇住他们这帮下乡的知青。
而他们自己的队伍里头,有人跟那知青关系不好,巴不得他遭罪好叫自己心里头痛快。也有人是纯粹闲得无聊,下放生活没有任何娱乐,有个人被拖出来劈斗,好歹也能凑凑热闹。更多的人大概就像自己一样,敢怒不敢言,不愿意当那只出头的鸟。
其实枪打出头鸟是因为冒出头的实在太少。假如他们所有人能够团结起来,坚决反对这种错误的批判反对随便扣帽子。那,这位倒霉的男知青是不是就不会被逼到逃港,是不是就不会死
法不责众,说的就是这样。如果人珉都反对,法律就成了非正义的那一方。
就像弟弟讲的,即使是最位高权重的人,也要考虑全面的局势。他只能顺水推舟,发动群众的力量。他也没办法站在群众的对立面,真正做到随心所欲。
只不过人心的恶毒与残忍被安上了正义的名号,人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作恶了。真正不愿意结束的是作恶的人,是人心的罪恶。
苏老先生不发话,屋子里头就只有余秋跟田雨小声啜泣。
胡二姐听着心酸,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抹起了眼泪。
今天是大年初一,外头烟火爆竹声不断,浓浓的年味笼罩着整片山水,然而春风却吹不进这小小的一间屋子。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身形矮矮的小东西,自己扒着门,咕噜噜跑进来了。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滚。因为她已经被父母穿成了圆球。
小丫头看见自己的父亲跪在白头发老爷爷面前,立刻恍然大悟。她二话不说,直接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认真地磕了个头,然后举起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冲着白头发的老爷爷笑,奶声奶气地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是小秋大夫教她拜年的话。
屋子里头的人都惊呆了,谁也不知道廖副书记家的小姑娘怎么跑进来了。
余秋赶紧上前,也跪在了小姑娘身旁,跟着朝老人磕了个头,声音哽咽“外公,新年好”
廖副书记面上神色凄凉,伸手摸自己女儿的脑袋,柔声道“我们跟妈妈出去玩好不好我们去找大丫二丫还有小妞妞姐姐。”
小姑娘有些茫然,扭头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疑惑地抬起眼睛看白头发的老爷爷。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头,磕头等于拿红包。她还没有拿到红包呢。
小姑娘的头来回扭了好几次,她的脑袋都晕了的时候,老人从口袋里头摸出了红包,塞到小丫头的小胖手中,然后声音沉闷“新年快乐”
小姑娘高兴地抓着红包爬起身,小脸都乐开了花。
余秋在旁边却无比惊讶,这个红包显然是老人事先就准备好的。她完全没有料到苏老先生也会准备红包。
苏老先生又摸口袋掏出另一份红包,递给余秋,叹了口气“过了一年就长大一岁了,你是大人了。”
余秋抓着红包不知所措。
田雨还愣在原处,同样不晓得要怎么办。
拿到红包的小丫头却已经屁颠颠的去催促小田老师磕头。
小姑娘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很认真地强调“磕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田雨茫然地噢了一声,居然真被个小东西拽着走到苏老先生跟前,磕了个头。
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老人就递了红包过来。
抓到红包时,田雨没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
这回胡二姐倒是不需要人提醒了,也跟着稀里糊涂过去磕头。她拿到了两个红包,两个厚厚的大红包。
苏老先生还摸了下她的头,说了句“你是个好的,有良心的。”
胡二姐懵懂又茫然,完全不知道老人在说什么。
她看了看手上的红包,感觉自己应该赶紧将弟弟跟林斌都叫回来。磕头啊,过年了怎么能够不给人拜年。
哪里还需要她出去喊,原本在门外没有进屋的陈招娣早就腿脚麻利,赶紧去隔壁的医疗站拨电话了。
山上是有电话机的,当初临时架设,为的就是方便老人需求。后来廖副书记神来一笔将山洞变成了旅游景点,电话线路自然要好好维护。
胡杨连拖带拽,死活林斌扯下山。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总不能让余秋为难,在老人面前没办法抬起头来。
胡杨拖着林斌到苏老先生跟前,二话不说,自己先跪下,一下下磕着响头。
老人看了眼胡杨,倒是没有难为这位年轻的大队书记,又摸了个红包递过去。这也是个有良心的,听说自己要带外孙女儿走,没有起任何幺蛾子,就张罗着要欢送。
老人的目光只落在林斌眼上。
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老人清楚,面前的这位年轻人身份不一般。这大概也是中帼特色,越是身上没有职位的人越是位高权重,因为他们可以上达天听。
林斌看着苏老先生,满脸严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他直起上半身,认真地强调“这个头我是为自己磕的,我不代表任何人。我祝您新年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也愿天下太平,海清河晏,盛世昌明,再也不要有冤屈。”
苏老先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摸出了个红包推了过去,像是不跟小辈一般见识似的。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再收回头的时候,何东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屋子里,同样跪在了他身前。
旁边的胡奶奶忐忑不安地看着苏老先生。显然是老太太心疼自家的子弟,又悄咪咪地跑过去通知年轻人赶紧过来,混水摸鱼也好,混个脸熟也罢,总归不能闹僵了。
苏老先生没有看何东胜,只胡乱塞了个红包过去。显然极为不待见这个年轻人。
何东胜哪里有敢嫌弃的道理,他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了红包,恨不得立刻就将红包供起来。
屋子外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姑娘小小子们的叫唤“胜男,出来走步。”
所谓的走步就是走百步,按照老规矩,应该是从大年初三才开始走的。但是杨树湾人似乎不在意这些。过年期间,小孩子们凑到一起,就绕着村子走。一边走,一边说笑打闹,也是他们玩耍的方式。
家里头没事的大人们也跟着,一边讲讲话一边看着小家伙,倒也热闹的很。
赵大嫂家的姑娘跟小妞妞推门而入,刚好同廖副书记家里头的小姑娘胜男迎头撞上。
胜男小姑娘赶紧一手拽一个,提醒两位小伙伴“磕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两个小东西满脸懵懂,稀里糊涂的就跪下来磕头,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苏老先生看了小家伙们一眼,到底不为难小孩子,索性从包里头摸出了红包。
这下子好了,外头的小姑娘小小子们集体排着队进来磕头。个个都开始了拜年。
有了小孩子的地方,事情的发展就不能遵照常理进行。原本严肃凄凉的氛围一扫而空,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那声音简直能够掀翻整个屋顶。
房子太小了,他们站不下,拿到红包的人就跑出去,高兴地跟小伙伴们一块儿分享拜年的喜悦。
陪着小孩子们出来的大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都假装没看见。
小小孩们打头阵,闻讯赶来的大小孩们磕了头拿到红包也不好意思。
李红兵摸着鼻子,试探着提议“爷爷,我们给您唱首歌吧,祝您新年快乐”
说着他立刻招呼自己的初中同学们,开始扯着场子唱“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这是他们杨树湾的初中生排练好了,准备大年三十时唱的。听说是庆祝抗日胜利的歌曲,不过过年时唱也挺好的,总归是喜事呀。
但是昨天晚上那样的环境,唱歌总是不太合适。新年的庆典就是小孩子们上去跳了舞,大人跟他们这些大孩子就没有再格外闹腾了。
看到哥哥姐姐们唱歌,二丫她们就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也要开始表演。
小家伙们先是跳了舞,然后又开始唱谁不说俺家乡好。屋子里头太小,他们就在屋子前头的空地上又唱又跳。
他们的歌声直上云霄,引得原本在家里头呆着的大人们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哎呀,自家的小东西们,真是个顶个的能干,瞧瞧这舞跳得多好,这歌唱的多妙。
小孩子们一个接一个表演节目。大人们也不甘示弱。昨天晚上他们没有找到发挥的舞台,今天可算是能好好热闹热闹了。
缝纫机合作社出了赞扬机械厂制造出电动缝纫机的小歌舞剧。
机械厂投桃报李,来了段快板夸奖缝纫机组给全村男女老少都制作新衣裳。
说书的,讲相声的,演小品的,表演武术的还有大合唱的,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参与了进来。
他们表演的节目也不高大上,全都跟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什么种地呀,什么上工呀,什么搞养殖呀,大家伙儿都表演得热闹的很。
人珉群众才是最伟大的艺术家,他们歌颂的一切都源自生活。
表演一开始,就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大家伙儿就把空地当成舞台,也不嫌弃站着脚酸,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别人的节目。
一直闹到大半夜,天上的星星都要跑下去了。何东胜才放了个大大的烟花,宣布今儿晚上的庆祝暂时告一段落。明天晚上开始放电影,全放从台湾过来的新片子,有武打片大醉侠跟家庭片。
众人立刻高兴起来,听说有武打片,大家伙儿都觉得带劲。过年总要热闹呀,虽然说朝鲜电影挺好看的,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就不好了。
人潮散去,余秋陪着苏老先生进屋休息。老人踏进房门,忽而伸手拍了拍余秋的脑袋,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余秋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不知道该如何宽解老人,她只能徒劳地叮嘱老人早点休息。
时间从来不能消弥伤痛,时间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让更多的事情去挤占人的生活空间,让伤痛渐渐被挤到角落中,不再那么醒目刺眼。
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说出口,那就只能去做。说成什么样跟做成什么样也许完全是两回事。说了就等于表态,做了却可以有千百种解答。
余秋一觉睡到天亮,又去医院看了腊梅的情况,顺带着处理完几位病人。
待到吃晚饭的时候,她才听见村里头的喇叭响,是主席发表春节贺词了。
其实自从格命之后,春节就被格了命。也就是从今年开始,才全帼范围内真正恢复春节三天假期。大年三十初一初二放假,等到初三就要开始工作了。
主席在春节贺词里头祝贺大家新春快乐,然后又强调过完春节就得收心,重新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社会大生产运动中去。
余秋从头听到尾,非常肯定,这份出现的极为突兀的春节贺词没有再提格命这两个字。这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因为帼家领导人公然宣扬赞颂的春节不说,也不再提过格命的年。甚至在对新一年的期许当中,都没有提到守卫格命胜利的果实,而是强调了全帼人珉要团结一致,共同建设帼家。
饭桌上的人面面相觑,谁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斌突然间从屋子外头跑了进来,直接将一张报纸拍到了余秋面前,然后头一扭,又跑出去了。
胡奶奶急得不行,这孩子究竟什么毛病啊该吃饭的点,又要跑上山猫着吗饿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胡二姐冷酷又无情“一顿饭不吃,又饿不死他。我也挨过饿呀,不还好好活的吗”
她伸长了脖子去看报纸,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报纸上既没有说要打仗也没有讲哪儿又发生地震了,就是一篇普普通通的人事任免。
呀,新年果然要换新官。上海的领导班子大换血了,压根就没有提格委会的事,直接是市委市正府的领导班子。
胡杨赶紧抓起报纸,示意何东胜一块儿看。他俩算是跟正治沾了边的人物,自然不会像胡二姐一样看待问题。
上海是什么地方上海是格命的急先锋。几位格命领导人大首长都跟上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上海也被公认为是他们的格命大本营。
说起来也有意思,明明是为了全帼人珉搞格命,主席依靠的却不是占据全帼80以上人口的农珉,而是工人。格命的急先锋以及领导人又偏偏是从帼际化大都市上海走出去的。
这个格命可真够有意思的。
现在是要釜底抽薪了吗上海凭借格命上位的领导人们集体被抹掉了,换上了新一届的市正府领导班子。
上海要搞开发了,要变成经济特区。显然格命是没有办法适应经济特区发展的。
何东胜目光盯着报纸上新一届上海市正府领导班子的名字。这些人,他比胡杨更熟悉。
他们有的是经济学者,何东胜去大学上课的时候曾经听过他们的课。有的是被打倒的老干部,当初被扣上修正主义分子的帽子,叫认定了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人凑在一起,形成了新的领导班子。班子成员当中,除了有劳模代表之外,显现不出任何跟先前几年有关系的痕迹。至于红极一时的造反派们,被彻底厌弃了,一个都没有上名字。
何东胜喃喃自语“造反派的日子到头了。”
上海是一个信号,作为格命的急先锋褪去格命色彩的信号。
全帼范围内一下子不能大规模地变,但是这些被帼家领导寄予厚望的经济特区就已经传递出了中央的意思,格命已经结束了,眼下要做的是收尾工作。
这个帼家或者说全世界只要是走正治这条路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没了中央的支持,原本就缺乏根基的造反派会在各地正坛逐渐失势。所有人都会向中央靠拢,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不会逆流而行。
余秋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枕黄粱梦。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真正经历过的人,在自己的心中又如何评价自己的经历呢
行过恶的多半不会忏悔,只会郁闷自己没有捞到更多的好处。
受了罪的又无从怨怼,因为所有人都是凶手,他们都不知道应该去恨谁。
胡杨放下了报纸,喃喃自语道“班子估计会大调整了,也不晓得会来什么领导。估计造反派们都得下。”
他话音落下,饭桌上的人齐齐转过头,目光直直盯着廖副书记。
要说造反派,他们面前不就有个现成的造反派吗
廖副书记就是靠着造反,一路从普通的青年工人成长为省委第一副书记的。
这要搞清算的话,廖副书记可难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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