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颜正背着经, 忽然眼前红光弥漫,无数的花神蛊飘散在天地间, 一棵巨大的苍劲峥嵘的古树出现在眼前。它没有树叶, 只有虬龙般的枝干,宛若一条张牙舞爪的血龙。斑驳的表皮显示着它古老的树龄, 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年头, 它的根部没有土壤, 根系盘根错节不像树根, 倒像是某种藤蔓植物,一些根系攀着树干和树枝逆向生长, 盘附在树身上, 宛若活物。血红色的藤蔓中还能看到宛若鲜血状的浆液在流淌, “血浆”与同样颜色的花神蛊混在一起, 漫天飞舞的花神蛊, 便是从蛊神树里出来的。
这树上的藤蔓,酷似她要找的一种药材血藤根。
花神蛊是从血藤根里长出来的
张汐颜正在惊疑不定中, 忽然听到有古老宛若祭祀时唱念的歌谣在回荡,她正要凝神去听,又想起这是花神蛊干扰, 赶紧摒弃杂念专心背经。可那声音都在耳畔回荡, 哪怕她闭着眼睛,仍有画面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看到自己变成血藤古树出现在一座祭台上, 一群做花祭部落打扮的人在进行活人祭祀。他们的衣服比现在的花祭部落要华丽得多, 身上的兽皮毛色油光水亮, 再加上他们的身材高大魁梧,衬得一个个器宇不凡。他们佩戴的的饰物不是粗糙的骨制品,而是造型古朴大气的玉器。
穿戴华丽的青壮年被挂在血藤古树上,做大祭司打扮的人用刀子切开了他们颈部的动脉血管,流淌的鲜血被藤古树吸收汇进血藤中。大祭司唱念着祭祀歌谣带领族人们跳着祭祀的舞蹈,篝火映着古树和八十一具献祭的尸体,形成一片诡异的景象。
她看到他们通过祭祀被他们称作蛊神树的血藤古树,血汇聚到树里,在树芯中形成一团宛若子宫状的结茧。最开始里面只是一颗小胚胎,逐渐的长成了一个人形婴儿,那婴儿被挤出了树芯,被藤蔓运送到祭台上。
他们为认那是神灵赐给他们的孩子,尊称她为少巫,以部落的名字为姓,未时三刻出生,取名,黎未。
她看到了年少时的黎未。
黎未爬到血藤古树上,扯下一大截藤蔓,风驰电掣地跑出落部,交给游商换取各种物件美食,还告诉游商,“这叫血藤根,包治百病。”村民们供奉神灵的牛羊牲口被她从蛊神树的藤蔓下抢回家炖熟后与大祭司一同分吃,吃完还说大祭司,“你总拿巫神树骗村民们的祭品吃,这样不好。”
她看到村民们每年惊蛰和秋收时祭祀蛊神树,看到他们生息繁衍学习巫术和蛊术,看到他们作战抵御外敌,看见他们失去家园逃亡。黎未的幼年可以说是在一路颠沛流离的逃亡中渡过。
她看到了乌玄,看到了上古时代部落林立,诸雄混战,九黎族被追杀得走投无路。黎未布下伏曦大阵,用乌玄祭祀,引发蛊神树异变,漫山遍野的毒虫被催生成蛊。乌玄流干鲜血死在了祭台上,一只三眼两足的金乌虚影从尸身中飞出破开伏曦大阵消失在天尽头,一起逃出去的还有一条龙形虚影。外敌全军覆没,九黎族得以残存,伏曦大阵变成蛊虫遍地、尸横遍野的炼狱。黎未吹响骨笛将所有蛊虫引到地下,用大阵困住它们,一起封在里面的,还有乌玄的尸身。蛊树神也留在了祭坛,每年春秋两季时,会有部落的子民来祭祀,有时是用牲畜,有时是用人。
那一战对蛊神树的损伤很大,它变得沉寂,变得很小,只有三十四厘米高,靠着祭祀和捕食周围的毒虫蛊类为食,花神蛊便是它的捕食工具之一。有时候它会放出蜃蛊制造幻境,引外面的人或野兽踏进伏曦大阵。
她看到了柳雨。柳雨在一支户外探险队里,他们进入伏曦大阵的外围,像突然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很激动地伸手指过去,之后他们进入伏曦大阵、进入花祭部落,被村民们当作祭品送进了蛊山。
柳雨缩在角落,打开脖子上的护身符袋,念叨,“我爸花三百万向张长寿大师求的,一定有用的。”
柳雨死了,死前还在重复念叨那句三百万求来的一定有用,但就在她的心跳和呼吸刚停的瞬间又突然睁眼爬起来。她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爬,疯狂觅食,不管是毒虫还是毒草,见到什么吃什么。这样持续好几天,她才减少进食,逐渐恢复正常。她偶尔会发呆似在回想什么,神情充满迷茫和困惑,那时她的眼神和表情非常人性化。她经常翻出观想图,看完后露出思索的神情,似在回忆过往。渐渐的,她恢复到人的走路姿态,一点点地朝着蛊山外摸索,但被困在幻阵中找不到出路。
直到又一次祭祀到来,大祭司发现了柳雨,奉她为神灵。
她爸张长寿找到伏曦大阵外,蛊神树用幻蛊引导他进入到花祭部落,带走了柳雨。
后来,失踪了两千多年的黎未回来了,带走了蛊神树。
她看到了自己跟着黎未进山,傻得可怜,却还在机智地给自己点赞,认为跟着大佬的脚印走轻松。
张汐颜忽然明白柳雨为什么能活下来离开蛊山蛊神树要找黎未。这里有伏曦大阵,部落里的人出不去,即使有蛊神树指路送他们出伏曦大阵,外面还有一座迷魂阵,他们最后仍旧会回到花祭部落,部落里的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只有过得了迷魂阵的人进来带花祭神出去,才能去寻找黎未。柳雨的护身符让蛊神树选中了她。
再后来,蛊树神被黎未放在了一座建筑物的地下室,扎根在三米多深的蛊池中。
张汐颜看到柳雨抱着她跟在黎未身后进来,她们先后跳进了蛊池。
柳雨一头撞晕在了树枝上。
黎未则坐在一根树枝上,正望着她。
张汐颜倏地睁开眼,见到的不是黎未,而是天花板。她没有在蛊池,没有在花集村,像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柳雨惊喜的声音传来,“醒了”
张汐颜噩梦
她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胸口,一团鲜艳如血的印记出现在胸前。不是梦。
她问柳雨,“黎未呢”
柳雨伸手朝旁边指了指。
黎未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扭头朝她看来,问,“醒了看到什么了”
张汐颜冷笑,“看到你偷蒙拐骗害死乌玄。”
黎未的脸色顿时变了,随即又恢复正常,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她说完,又打量起张汐颜,发现张汐颜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和从前一般无二,并没有被蛊神树或花神蛊干扰到思维和人格。她说,“不错呀,不受幻境影响,心志坚定。”
张汐颜没心情和黎未争辩那是幻境还是真实过往。她问,“你的目的是什么”费这么大的劲,甚至连蛊神树和蛊池都用上了,总不会是无缘无故。
黎未说,“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张汐颜冷冷地说,“麻烦把请字改成强迫。”她说话间瞥见旁边的柳雨,见到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想到柳雨在蛊山里的那些遭遇,什么怒气都散了。柳雨坑过她,且坑她不浅,但柳雨还能活着,能记得自己是谁,甚至还能有喜欢的人,没疯没崩溃,已经很难得。从户外探险队到淮阳老龙一行,多少人倒在里面,她俩算是唯二苟活下来的幸运儿。
柳雨说,“你那么有本事,你都找不到,张十三从哪里找去”
黎未说,“我要找的人是凤凰命格,非富即贵,但如果没有得道高人护持很容易夭折。我修炼蛊术,被归为阴邪之流,与她天生排斥,气场不融,哪怕同在一个地方,也总是阴差阳错地擦身而过。张汐颜,你是道门中人,与她是同类,你们修道中人找她,最是容易。”
张汐颜知道黎未要找的人是谁,她甚至有些眉目,也相信黎未说的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说不定要找的人在身份证上的户籍地和黎未都是同一个地方。
她坐起身,说,这事我不能帮你。”
黎未说,“我不是请求。”
柳雨赶紧把靠枕塞到张汐颜的身后,悄声说,“要不先答应她”找不找的再说。大海捞针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不走正道的亏还没吃够么答应好的事不给办,黎未能捏死她俩。
张汐颜对黎未说“命格和气场能够压得住你、让你在无形中避开的人,我惹不起。我卷进你和她之间只会成为炮灰。”她忍不住毒舌,“既然已经相忘江湖,不如各自安好。毕竟谈个恋爱把命弄没了,还是死在恋人手里,是真的惨。将心比心,换成是谁都不想下辈子再遇到害死自己的人。我是道门的人,干不出那种助纣为虐的缺德事。”
黎未面无表情地问,“说完了”
柳雨赶紧说,“张十三刚醒,脑子有点不清楚,在说糊话。”
黎未说柳雨,“她脑子比你清楚。”这才是猪脑子。同样挂在蛊神树上,张汐颜是什么都弄清楚了,柳雨睡得连梦都没做一个。她深深地看了眼张汐颜,起身走了。
柳雨目送黎未出门,飞快地把门上锁,对张汐颜说,“我们还在她的地盘上。”
张汐颜明白黎未怎么想的她已经卷进来了,不是拒绝就避得了的。她已经知道这事,如果遇到黎未要找的人,就会露出形迹。就像蛊神树用花祭神找黎未一样,放出去了,自然就把黎未引回来了。
她对柳雨说,“你收拾收拾,我们回花集村。”都吃亏成这样了,不如二堂哥先把药找齐。得从从蛊山捞一笔大的,不然她会怄到吐血。
祸兮福所倚,未必没收获。
柳雨用眼神询问你是认真的吗还回去做什么麻溜的跑路呀
张汐颜淡淡地扫了眼柳雨,没说话。她想起一个段子,有个小伙子被骗进了传销组织,跑不掉,又打不过,不敢反抗,于是天天埋头拼命吃饭、上课认真听讲、业绩永远没有,后来传销组织受不了,把他踢出去了。嗯,那人养得白白胖胖的,传销组织倒贴几个月伙食。
她一个刚入蛊门的小新手,可不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么作业没做完,饭也没吃饱,出什么门,找什么人。
她张汐颜要是吃不穷黎未,算她输
张汐颜决定带上柳雨这是个地道的吃货,什么都吃的那种,不能放过。她被柳雨坑了那么多回,总得坑回去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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