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颜在她二堂哥家养了几天,体力和精神都恢复过来,便和她爸回了自己家。
她的伤并不重,之前在山里得不到有效治疗,吃不饱饿得没力气,又精神饱受摧毁导致成天昏睡,没多少清醒的时候,如今回到家,在她爸妈的精心照顾下,伤势恢复得很快。
她在山里被关在兽笼里,吃喝拉撒都有人盯着,毫无尊严,宛若牲畜。她一度恨极柳雨,恨不能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做梦都想报复。
她回家后反复回想那几日的事,包括报复或找柳雨算账,但她如果因为对柳雨做出什么就感到快乐,或因为柳雨过得好,她就痛苦,岂不是太可悲。人生那么美好,她为什么要把生命浪费在柳雨那垃圾身上。柳雨总在作死边缘蹦跶,总有机会作死成功,最不济,逮着机会,她顺手推一把也是可以的。
张汐颜想通之后,好吃好喝地好好养伤,把瘦得露出肋骨的身板又养出些肉,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柳雨不在公司,很多事情都交到了柳雷手上,他忙得脚不沾地,得知张汐颜受伤,百忙之中过来探望,弄了一堆补品。他不知道张汐颜的伤是柳雨造成的,只当那地方太凶险。
张汐颜和柳雨有过节,跟柳雷没有,不至于因为柳雨的事跟柳雷为难。
程昆明来了,过来看看她,顺便把马教授欠她的钱送来。
他和马教授从山里出来不久就病倒了,发烧,高热,暴瘦,找张希明花了一大笔钱,治了一周才算活回来。他们养好病,就去找柳雨,结果被柳雨闹得鸡飞狗跳。柳雨打着企业家的名头四处闹腾,搞修山路让生苗下山工程,给小学捐款,投资千万做让山民们富起来的项目,另一边让大祭司和大长老带着山民们去告他和马教授打着科研的名义挖他们供神的祭坛,亵渎侮辱他们的信仰。上头停了马教授的研究经费和项目,让他们尊重山民们的传统习俗不要挑起民族矛盾。程昆明的几个学生出事,家长闹得厉害,他也背了处分。救援队的人出来后,全都大病一场,出院的时候都瘦脱了形。
救援队集体生病,查不到原因,找不到柳雨头上,能够落实到她头上的那些事,全都是她自掏腰包拿真金白银实打实地造福一方的好事,让人只有夸的份,不能说她干得不对。就连他们拿走救援队物资的事,由大长老和大祭司出来背锅,再由柳雨出来当和事佬,给救援队买了一套全新装备,又给救援队员们付了住院费用,再赔礼道歉,请求他们不要追究大长老和大祭司的责任,以免惹出更多的事情。当人是她,当鬼还是她,偏偏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拿她没办法。好在马教授也是个有能耐的,自己拉到了赞助,请得张希明的团队,等把物资都准备齐,准备再次进山。
张汐颜对柳雨干的那些事毫不意外。
她认识柳雨不是一天两天,跟柳雨还是同组同事的时候就知道那货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抢业务能力一流,抢完业务还让谁都说不出她的不是,只能说一句这个新人厉害呀。前男友汪洋,交往没几天就在情人节劈腿财务高管的侄女,那么厚脸皮不要脸的一个渣,让这货挤兑得没拿到一分赔偿,自动离职走人,所有人还都夸柳雨干得漂亮就该这样。
张汐颜年轻,伤口在处理好以后恢复得很快,皮肉伤一个多星期就拆了线,骨裂伤已经不疼了,除了不能打斗和太过用力,不影响日常活动。她在张希明家养了五天,回自己家又养了半个月,就回了道观。
道观积灰不少,院子里都是落叶,春季雨水多,很多落叶都泡烂了。
她到家政公司找了个钟点工,把院子好好地收拾了遍。
这次回来,觉得一个人住道观也挺自在,早晚做做功课练练功,闲时看看书,还从网上下了菜谱学着下厨做菜,偶尔会有香客上门,大部分都是她爸的熟客,过来上个香,添点香火钱,联络下感情,也顺便想看看她的本事。零零碎碎的,她也接了些看家宅风水的小生意,卖些平安符或镇宅符。
悠悠哉哉的,三个月时间一晃就过了。
她觉得当个火居道士混日子找碗饭吃也挺轻松自在。
不过,偶尔也会有奇葩香客,就如现在。
来了个自称自己是演艺明星的,说是熟人介绍的,放了五万块钱在张汐颜的面前,让张汐颜帮她联系个高人让她运势大火红透天。
张汐颜把视线从自己的笔本记电脑屏幕上挪到那女人的脸上,就见那女人斜眼睨着她,还很不客气地瞥了瞥嘴,之后又笑得酸酸的,“哟,小道长还挺好看的哈!”白眼一翻,一副“一个破道士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的表情。
张汐颜继续盯着屏幕看剧,“不用求了,十八线到头。”千篇一律的网红脸,辩识度太低,跑来求运对着她一个道士都酸,对着同行就可想而知,不用张嘴就得罪人,前途有限,前景无光。“这道观就我一个人,观主就是我。上任观主退休回老家养老了。”
那演艺明星说:“你不行,你介绍一个厉害的,我给你介绍费。”
张汐颜说:“大门在你身后,慢走,不送。”
那演艺明星叫道:“有钱你都不赚?”
张汐颜忽然想起柳雨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她抬起头,清泠泠的目光凉凉地盯着那女人,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不赚。”
演艺明星被她盯得莫名心慌,害怕地退后半步,低啐一声,“什么东西。”拿起自己的钱走了。
张长寿骑着小电驴来到道观,对张汐颜说,“你二哥带着你程叔他们进山到现在没有半点消息出来,柳雨也已经有半个月没有露面了。”
张汐颜算了下时间,张希明他们进山有两个多月,带进去的食物撑不了这么久,不管有没有进展和发现都该出来了。他们没出来,也没有消息递出来,说明出事了。
张长寿说:“你看着些家里,我进趟山。”
张汐颜问:“柳雨在山里?”
张长寿说:“应该是,我看她还没死心想继续修炼蛊术,听说已经在山里开养殖场,专程养蜈蚣蛇虫等中药材。”
张汐颜了然。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在云南折腾那么多,投进大笔资金和人力,不把投资赚回来就不是柳雨了。她说:“我去。”她爸是想让要她去锻炼,不然哪用特意过来找她,以前出门都不告诉她的。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柳雨要是修炼蛊术,她正好一把火烧了她的蛊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张长寿叮嘱一通,转身到道观门口去拿来替张汐颜准备好的登山包,说:“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把自己惯用的东西带上就可以走了。”机票短信也发给了张汐颜,晚上的航班,她收拾下行李就该去机场了。
张汐颜:“……”她是亲生的吗?
她不想跟她爸说话,默默地收拾了东西,背上登山包和剑,出门了。
她晚上到达昆明,包了辆车连夜赶往独龙江乡,准备在车上补觉,等到独龙江乡的时候,差不多天就亮了,可以直接上山。
司机跟她聊天,说她小姑娘胆子挺大,敢一个人夜里包车出远门,还是往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张汐颜轻轻说了句,“好好开车。”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司机扭头看了她两眼,心说:“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心大。”
车子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独龙江乡,早餐铺子已经开门,张汐颜买了瓶矿泉水简单洗漱完,吃完早餐便往花集村去。
花集村修了山路,好走。
她走到半路,遇到一队扛着仪器设备背着登山包的。
他们爬山爬得气喘咻咻,直抱怨,“不是说修了山路吗,怎么还是这么难走。”
这哪叫山路呀,陡峭的山壁上凿几个仅供放一双脚的坑,两侧拉两条铁链子,马都上不来,这叫山路!都够玩攀沿了。
这段路仅供单人行走,错身都困难,张汐颜单手抓着铁链,从路的外围绕过他们上去,待到了他们上面后,顺手拉了把,帮他们把沉重的摄像机提上去。
柳雨那货修路,本来就不是给外面的人走的,山民门背着东西走这样的路,够用了。马队运输有其它的路,只不过没让外人知道而已。张汐颜懒得去找,不给外人走的路,谁知道那精神病会在路上搞什么鬼,那真是坑死人不偿命的。
这队人来自一家自媒体小公司,带队的人是他们的老板,听说有这么一个原始部落,特意过来采访拍摄。他们看到张汐颜,眼睛都亮了,当即上前攀谈,问她是做什么的,介不介意给她拍一段,夸她的颜值好看能打,说不定放到网上能一炮而红。
张汐颜很是冷淡地回答句,“户外探险。”
老板笑道:“登山包像,但是穿着道袍背着剑玩户外的,头一次见。稀罕。”说着就要去开摄像机。
张汐颜警告地扫他一眼,“拍摄需慎重,摄像机容易掉山里。”一扭头,见到前面有一队皮肤晒得黝黑,个头矮小精壮的人穿着苗族的短褂短裤,背着大背篓从山里出来。她攀着倾斜的岩石,脚尖点在上面,借助惯性飞快地奔过斜坡,绕过了这队山民。
自媒体公司的人看得瞠目结舌,飞檐走壁,高人呀。
张高人连遇两泼人,放弃走捷径,老老实实地翻山越岭走没路的地方,偶尔在没有人的时候才往山路上去。她绕了不少路,因此她到花集村的时候,那伙自媒体公司的人也到了。
他们站在村口,只见眼前是一个坐落在崇山峻岭间的小村落,村子全部由竹子混着茅草搭建的矮小窝棚,屋前搭有晾晒东西的竹竿架子,上面晾着衣服、菜干和一些粗加工的蛇鼠蜈蚣,看起来像是要拿出去卖的药材。村民们用的也不是传说中的石器,都是山下杂货店里买来的农具,穿的也不是什么兽皮树皮衣,而是从民族服饰品批发市场批发过来的衣服,最便宜的那种。鸡鸭鹅遍地跑,他们还遭到了鹅霸村的驱赶。
来了一个老头,腰里别着长长的柴刀,穿得普普通通,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自媒体公司的人表明来意。
大长老抬起右手,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老板赶紧数了几百块钱过去。
大长老白眼一翻,“你们打发叫花子呢。”狮子大开口,“进村的人,每人一万,拍摄一天,十万。不二价,我们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原始部落……”
张汐颜趁着大长老被那队人绊住,悄悄地绕过村子,往伏曦大阵里的花祭部落里方向去了。虽然柳雨人垃圾,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真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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