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那一刻
我们都不会知道
所谓“取舍”
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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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乱藤四郎技不如人的说法,九原杉拿出自己在不夜山社时使用的灭妖刀绯雪,将刀尖指向乱藤四郎“请多指教。”
“主人!”众多刀剑惊叫出声。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审神者战斗,但九原杉能够带着山姥切国广在演练场一直赢下来,想也知道审神者虽然年幼,但他的战力至少能同时赢过五位满练度的刀剑。
就算乱是极短,但演练场全是极短的队伍也不少,连赢三百多场的审神者……乱藤四郎绝不是他的对手。
还有审神者手里的那把刀,他们远远看着就有一种战栗感,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那绝不是一把普通的刀。
审神者这是要……
“主人,请您……”一期一振的话没有说完。
“请您宽恕弟弟们”九原杉打断他“一期先生,自从我醒来那天开始,您每次对我说的,就只有这句话,您自己注意到了吗?”
一期一振语塞,然而他不能退“主人……”
九原杉现在很不好,没有耐心理会他“让开!”
一期一振跪在原地没有动。
“打就打谁怕你不成!”乱藤四郎最受不了一期一振跪在地上向审神者求饶“放马过来好了!”
他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从一期一振身后站出来,直面审神者手里那把气息诡异的刀时,握着自己本体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真的会被打到碎刀!
他无比清楚地感觉到了那把刀的危险。
“主人!求您了……”一期一振才不会让乱藤四郎去送死。
“主人!”不光是挡在了面前的粟田口刀派的刀剑,本丸其他的刀剑眼见事情要脱离控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相处了十年的同伴去死,都跪下来求审神者饶过乱藤四郎,只有烛台切光忠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九原杉看着跪了满地的刀剑,看着他们虽然跪着但依旧紧绷着肌肉,随时可以攻击的姿态……
求他?这是在威胁他吗?
反正乱藤四郎刚刚已经应战,其他的付丧神可以不去理会。他的速度比在场的所有付丧神都快,一击,只一击的话,也许能够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得手。
九原杉还未行动,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刀,锋利无比的刀刃一下子就划破了那只手,鲜血的味道直冲鼻尖……
九原杉抬头,看着眼前的付丧神“烛台切……”
“你在干什么?”
“主人……”烛台切光忠苦笑“请……到此为止吧。”
握着这把刀,感觉到那种灵力被冻结的滞涩感和钻心刮骨一般的剧烈痛楚,他更不能放任事态继续发展了。
审神者要是坚持要动手……他看着手合场里近四十位刀剑付丧神,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敢去想……
“烛台切,放手!”
烛台切光忠忍着那股痛苦坚持握着刀不放。
九原杉看着眼前的付丧神,他没有和他们一起逼他,他原本以为烛台切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不到这一刻,他都不知道,所谓“取舍”,竟然是……这样的一种东西。
烛台切光忠看着审神者的眼睛,故意握紧刀让伤口更深一些,血色漫延流淌开来……
这一次,即使是烛台切也难以忍耐那种似乎要将全身都揉烂折碎的痛,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平静,显露出明显的痛苦神色……
他在赌,赌审神者对于他,还是有几分情分的。
会对他心软,会为他退让,会舍不得……
即使他知道,这有多么的无耻。
九原杉定定地望着这个自他从四时院中醒来之后,就对他照顾有加的付丧神:
“烛台切,放手!”
在被刀剑失手推下楼梯,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的时候;
“我让你放手!”
在被自己的刀剑大吼大叫,将辛苦做好的御守扔到脸上、丢进水里的时候;
“我命令你放手!”
甚至在坚持着超过自己能力,不断透支灵力,回来就昏睡过去,才能连续胜利的演练场战斗的时候……
“烛台切光忠!!!”
九原杉来这座本丸后从来都没有哭过,他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但是现在,看着烛台切光忠即使满脸痛苦,依然坚持握着刀刃,用自己的血逼他退让的样子,他鼻腔里骤然一酸……
烛台切光忠一直注视着审神者,也就看见了眼前从未掉过眼泪的孩子,眼里第一次泛起的水光……
他努力地稳住自己几乎要颤抖起来的手“主人,请……”
九原杉还是让步了,他最终还是没法将手中的刀向前哪怕一分。
在烛台切和审神者僵持的时候,没有一刃敢出声,终于赶到的狐之助也只敢静静地看着……
所有的刀剑都跪在地上,看着审神者最终让步,看着审神者仰起脸努力将还未落下的眼泪压回眼眶……
九原杉再次看向他们的时候,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我欠你们的,就只有那个演练场的胜率吧?只有那个了吧?”
“主人……”
九原杉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五虎退却哭的很厉害:他当然不能让审神者杀掉乱哥。现在审神者退让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但看着审神者的样子,五虎退心里却很难过,哭出来都不能缓解的那种难过……
“主人,对不起……”
九原杉没有应声,保持着举刀的姿势,缓缓退后,直到离他最近的刀剑都有十米以上的距离后,才转过身用一种付丧神们从未见过的身法,飞快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审神者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烛台切才终于松开那口气,精疲力竭地跪倒在手合场的木地板上,开始大口地喘气,来缓和手上的伤口带给他的那种几乎让人窒息的痛感。
“小光!”
“光忠你怎么样了?”
“烛台切!”
“烛台切先生!”
……
本丸的刀剑都对烛台切的状况很是担心,粟田口刀派更是充满了感激和愧疚,对烛台切表示了十二分的关切。
乱藤四郎这一次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累及他人,安分了不少。郑重和烛台切道谢后就跟在兄弟们身后不再说话,神情也有些愣愣的。
一群付丧神浩浩荡荡地簇拥着烛台切离开手合场,朝着本丸的手入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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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杉回到四时院自己的卧室,反手将门关好,还没走到睡台就支撑不住朝下倒去。
他手里的那振胁差路上就收起来了,现在拿着的是山姥切的本体。他一倒下,手中的打刀脱手而出,掉落在一边。
没了审神者的压制,山姥切国广立刻从本体中现形。
他甚至没有站直身体,就慌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审神者身边,迅速将躺在地板上的孩子拢到怀里。
九原杉虽然几乎不能动了,但还有些意识。他试图去触摸山姥切的脸颊,却因为实在没有力气而失败了。
山姥切连忙握住审神者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山姥切”九原杉躺在唯一真正属于自己的刀剑付丧神怀里,感觉着手下皮肤的温度,语气无力,却充满了真切而浓重的愧疚和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身为主人,既没能好好保护他,也没能替他报仇……
山姥切国广紧紧握着审神者的手,拼命地摇头:明明是他太弱小,太无用,明明都是他……
九原杉很快就昏睡过去,山姥切国广在帮他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后就抱着审神者蜷缩在睡台的一角。
怀里的孩子即使昏睡着,也依旧紧皱着眉头。
明明都是他的错,却要自己的主人如此痛苦。
他真是最最糟糕无用的付丧神。
然而尽管他如此糟糕,如此无用。时至今日,他也已经无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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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恬不知耻,也请让我留在您的身边
生生世世,效忠于您
直到刀折刃毁,此身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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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切光忠等自己手上的伤口勉强止血就再也无法安心呆在手入室里,虽然审神者手上的那把刀造成的伤口很难愈合,而且直到现在还不断给他带来剧烈的痛感,他也无法再继续心安理得地呆在这里治疗。
“主人身上还有伤”烛台切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去拿药箱“我去看看他。”
在手入室里陪他的压切长谷部将东西提到自己手上“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继续治疗。”
“还是由我去吧”一边的药研藤四郞推了推眼镜“包扎伤口还是我比较擅长,再说……”
“这件事因乱他们而起,作为兄弟我应该代他们向审神者赔罪才是。”
“我……”烛台切只穿着件白衬衫,染血的外衣被他脱下来放置在一边。比起平日里总是衣着整齐的样子,显露出少有的脆弱“我想去看看他……”
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都沉默下来,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慰烛台切,最后还是由擅长医术的药研跟着他一起去四时院。
当烛台切光忠又一次站在四时院审神者卧室的门外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当初审神者摔伤之后,也是他和药研一起来四时院的。
为什么他们总是弄伤本应该拼上性命去保护的主人?
他缓缓俯下身子,拜倒在审神者门外“主人,烛台切前来请罪。”
药研和他并排跪在一起“大将,药研藤四郎前来请罪。”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任何声音。
山姥切国广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烛台切不清楚,想起审神者最近的身体状况,也顾不得失礼冒犯,直接拉开了审神者卧室的纸门。
快步绕过分隔内外室的屏风,烛台切才看见睡台上的审神者和山姥切。
打刀抱着自己的主人蜷缩在墙角,看向烛台切光忠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充满了锐利的攻击性。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本体,像一只走到绝路的孤狼,守护着自己唯一的珍宝。
“烛台切殿,您先出来”狐之助在门外对着烛台切道。
狐狸式神等着烛台切光忠退出审神者的卧室,又示意他关上卧室的门。它带着两刃一直走到四时院的门外,这才开口说话“山姥切殿现在有点不对劲,你们先不要接近他和审神者。”
“可是主人好像昏迷不醒,还有他手臂上的伤口……”
“审神者大人只是消耗过度,太累了才会昏迷不醒的,伤口山姥切殿也已经替他包扎过了。”
听到狐之助的话,烛台切才稍稍松了口气“主人什么时候能醒?我好准备些东西给他补补身体。”
“我想帮大将看看,调理一下“药研藤四郞向狐之助询问“还有……带乱他们来请罪。什么时候能来呢?”
已经在这座本丸十年之久的狐狸式神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跳到一边的灯柱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刃,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别来了,不管是赔罪还是什么,暂时都别来四时院了……”
“尤其是烛台切殿”时常挂着夸张表情的小狐狸这一次十分认真“请暂时不要出现在审神者面前了,这样对你们彼此都好。”
再继续下去,审神者和山姥切迟早都要被这群刀剑玩坏,山姥切国广现在已经不太正常了。
审神者真怎么样了,它大概就得跳锻刀炉谢罪了。
听到狐之助的话,烛台切刚刚还勉力维持着的平和表情再也无法继续。他僵硬地站在四时院的门外,忽然觉得门里门外这一步之遥,天堑一般横在他面前。他拿什么去填,才能再一次,触及门的另一端?
“烛台切先生?”药研藤四郞看着愣愣出神的烛台切担忧起来“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烛台切光忠扯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对着狐之助深深弯下腰“主人,暂且就拜托了。”
狐之助终于撑不住公事公办的架子,对着烛台切光忠流露出不忍“小孩子不记仇,这位审神者大人尤是,你先回去吧”
“也许”它说着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安慰之语“也许过些日子,审神者就会原谅你的”
“毕竟,他那么喜欢烛台切殿,不然刚才绝不会……”
“他那么喜欢你……所以……”不要难过……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烛台切光忠却仿佛无法再忍耐一般,握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蹲下了身子。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一次裂开,鲜血染红了付丧神雪白的衬衣。只有靠着伤口上几乎要夺去人神志的痛苦,才能让现在的他稍稍好受那么一点。
他真的,还有机会,再一次触碰那个孩子,还有机会,再一次看到自己的主人对着他露出充满安心和信赖的笑颜吗?
真的,还会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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