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入冬,天蒙蒙亮的,下起了点雪。
扶瑶至郊区别墅时,那一片绿地,有些被薄雪浅浅地覆盖,有些现着仅剩的丁点儿草色,使这绿地看起来欲露不露般,在冷意中透着点羞怯。
她穿过回廊,来到面向着别墅外风景的落地窗前。S正坐在那儿,他穿着薄薄的高领毛衣,面前摆放着画架与纸,他挪动着手中的笔,缓缓地细细地在纸上描绘着。
他的侧影安静如画,而他的薄唇微抿,神情更显专注。
他在纸上画的人,是她。
扶瑶的眼中浮现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却又转瞬即逝。她慢慢地走上去,S已知道她的到来,他停下了动作,将手中的笔放下,静静地望向了她。
“画得很好。”扶瑶也不躲避他的视线,只含笑道。
S静了片刻,才说:“不像你。”
闻言,扶瑶倒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S听得她这样说,他那温和的目光中,便极快地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我也给你画一幅,好不好?”扶瑶饶有兴致地说,她的眸中漾着明亮的光彩。
S凝视了她一会儿,“好。”随即,他便将自己所画收了起来,给扶瑶另外准备了新的。
扶瑶画得很认真,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她甚至不需要去看S一眼,就能把他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画中人的眼神,与S如出一辙。
那样的温和、平静,隐含着深深的情绪。
又仿佛是深渊,安静、神秘、强大,也冷酷。
S的心忽地一抖,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但他的眼神依然无比的温和。他分明感受得出,她的画,与他的画是一样的。
都有着情意,可她还毫无所觉。
等扶瑶收了笔,她便抬眸看向S,问:“怎么样?”语气略显期待。
“很好。”S浅浅一笑,道:“我很喜欢。”
他隽黑的眼眸中,波光湛湛,清亮而专注。
“那就好。”
扶瑶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的话音甫一落下,就听见了A响亮的嗓音,“S,小白,你们在做什么?”
待A走近了,他一看扶瑶面前的画,便颇为惊讶,旋即他又是对扶瑶道:“小白,你画得真好,给我也画一张吧。”
他温软的语调中,带着亲昵。
扶瑶自然没有拒绝,但A只说下次再画。
“E成功研制出一种能破坏人记忆的神经性毒素,L他们就说,要给E庆祝一下。”A的眉梢眼角处都溢着笑意,声音也含着笑。
破坏记忆?
扶瑶一想,便知那大概就是原剧情中使得苏眠、S与韩沉三人失忆的毒素。
是在那间改设成酒吧的房内庆祝,M、R、T和K都已经在那里等着,而L则负责去接E。说是说庆祝,其实也不过是众人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再玩下游戏。
E今天一袭白色连衣裙,更显温婉气质。L依然是一身质地柔软,剪裁得体的西装,他牵着E的手,优雅地走了进来。
“E。”S先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朝E示意,“你做得很好。”
E便微微笑了笑,眼中带着欣愉之色。她接过L递给她的红酒,同样朝S举杯。然后,扶瑶和其他人也一同提起了酒杯,并一饮而尽。
L和E在中央的舞池跳起了华尔兹,M和A在一旁玩起了飞镖,他们本还想拉着扶瑶一起,但扶瑶婉拒了。而S和K坐在沙发上,喝着酒。至于R和T,则在吧台后,R在擦杯子,T给他打下手。
扶瑶就坐在吧台前,她低头凝望着杯中的酒液,有些走神。
“在想什么?”T略低沉沙哑的声音忽而响起,扶瑶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他。
她笑道:“只是发呆而已。”
T好似不信,却没再说什么,他向来不是会勉强别人的性子,因此,他不过是淡淡地笑了。
“说起来,你好像比我还小一岁……”扶瑶突然想起这个来,便调侃起T了,“T,要不要叫我一声姐姐来听听?”
T还没表示什么,R倒是轻笑道:“的确只有T比你小。”
扶瑶含笑注视着T,清澈的眼眸中露出显而易见的期待。
T却只是摇了摇头,眼里似飘过一抹无奈。
“我是开玩笑的。”扶瑶脸上的笑容加深,她和R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就这样,偶尔开开玩笑,也挺日常的。
而S就在那旁静静地凝注着扶瑶,看她与R和T他们交谈。
“S,你不觉得她对T有些特殊吗?”K注意到S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扶瑶身上时,他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
S静默了一瞬,语气十分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K温和地笑着,他也望向了扶瑶,有些意味不明的。“就是提醒你一下。”
他说完后,便慢条斯理地饮了口酒。
S也不再出声,他那漆黑的瞳仁中,流露出些颓唐与冰冷,仿佛一片望不见尽头和彼岸的潭水。
在同他们相处的期间,扶瑶并未发现有类似于字母团作案手法的案件发生,她只以为他们还未曾作案。
她并不知晓,他们中已然有人开始作案,不过是将尸身都深藏了起来。
但有一个人作案,是不屑于隐藏的,就是A。
难得的温晴冬日,微暖的阳光撒落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不知何处起了骚乱,有跌跌撞撞的人朝扶瑶来时的方向去,慌乱不已。
见状,扶瑶心下疑惑,还未等她询问或上前,便看到有一个中年男子踉跄着行来,他的肚子上,装着□□。
路上行人有的急忙奔跑,有的竟不怕死地凑近了些。
扶瑶的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A。喜欢将人绑上□□,又把他扔到街上来。
她并不愿意这样去怀疑A,可她仍然巡睃起周围,瞧着人群,在找寻着什么。不过多久,她的目光便是一滞。
那是A。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连帽衫。他那白皙俊秀的脸庞,玩世不恭的表情,甚至是眼神中充满的兴味,以及那明朗而张扬的气质,都能教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轻易认出来。
明明在做着残忍的事情,他的面上却显得轻巧含笑。
这才是他,这才该是他们。
A果然混迹在人群中,当扶瑶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时,他也迅速地发现了。他却是惊讶的,扶瑶见他朝她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扶瑶也没有动,就在原地等着他。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A的眉眼中依旧含笑,声音温软道。
“路过。”扶瑶微微一笑,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
A这时又稍显慌张的模样,他拉起扶瑶的手,“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走吧。”
可扶瑶直接挣脱了他的手,她就这么凝视着他,而A已经看懂了她的眼神。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
A忽然感到了莫名的不知所措与惴惴不安,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时,也未曾有过的。
他在害怕,他怕她会因此而厌弃他。
在扶瑶和他僵持的片刻,远处猛然传来轰然一声。A反应极快地拉住扶瑶蹲下,但他们离得远,并未受到波及。
周围一片寂静,随后,便是躁动。
扶瑶和A已经站起身来,她望着面露紧张的A,心中有些不忍,但她又觉无法接受。
可她早该知道的,她明明早就知晓剧情,她难道以为,他们会因为她而放弃杀人吗?这是她最大的错觉。
扶瑶的心又乱了,并不是尚未发生或者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就能以为从未发生过。
她不是选择接受,就是选择……结束。
扶瑶任由A带着她回了别墅,而那里,他们都在等着她。
“小白,你不要不理我……”A十分委屈地说着。
而M和R、L、T他们则是面面相觑,最后,M先开了口。
“锦曦……我以为,你是能理解我们的。”
他的眼神平静而真诚,就这么看着扶瑶。
扶瑶紧抿着唇,她的眸中混着迷惘与纠结。倘若她什么都没看见,兴许是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他们杀的,并不都是罪大恶极的人,也有那些无辜平凡的普通人。
扶瑶低垂着眉眼,轻声道:“对不起……”她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她并不能那么深刻地理解他们,即使她能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代表她就会毫无芥蒂地接受。
“你没有对不起我们。”T蓦地出声,说。
她只能看着他,无言。
“S。”R的目光瞥向扶瑶的身后,唤道。
S不用说话,他们就都已经起身离开,将空间留给扶瑶和S两人。
“害怕吗?”S的语气是淡淡的,嗓音是温和的。
他弯下身去,凑到扶瑶面前,咫尺注视着她,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里。
而他湛黑的眼眸似湖水般暗涌,又有着如同水雾般暗淡的光,极浅极浅。
“我,还有他们,都不会伤害你。”他又说。
扶瑶望得有些失神,她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上,他的指尖微凉。S温柔地将她散落的发缓缓地拢在耳后,动作亲密而缱绻。
他抵在她的耳边私语着。
“锦曦。”他对她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我们这些少数的精神病态,而是大多数的正常人,是他们的欲望。只不过,我们已经丧失了藏住欲望的能力,他们藏得住而已。”
他的话如同咒语,印入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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