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京日发现在那天之后,那几个孩子不仅不再欺凌他,而且还主动跟他道歉,并和他一起玩耍。过了几日,他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是那天遇见的小姐姐,让他们明白欺负人是不对的事。
他们称呼她为“恩秀姐姐”,黄京日回忆起那日见到的她,当时的他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发现他还记得很清楚,她的眼神很温柔,而她的脸上又含着温暖的笑意。
黄京日突然想再见那个姐姐一面,便向那几个孩子打听关于她的事情。
他们都很喜欢她,很崇拜她,黄京日也很快又见到了她。
扶瑶没想到又再次遇上了黄京日,他似乎还记得她,一瞧见她,不像那天的漠视,反而直盯着她,即使同她对视着,也没有转移视线,而是行至她的面前。
“是……你让他们不要欺负我的吗。”他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已很肯定。
扶瑶一下子便猜到怎么回事,她本就没要求那几个孩子保密,黄京日能知道,她不意外,只不过她没料到他还直接来问她了。
她没有否认,就点了点头。
黄京日反倒问她原因,扶瑶便说孩子们那么做并不好,她不希望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欺凌者,还自以为是正义的一方。
扶瑶这么说,并未表现出对黄京日的怜悯同情。
黄京日自然感觉得到,他没有因此气恼,而是松了松心中的防御。他是年幼,可也经历过一些同龄人未曾感受到的人情冷暖,他因为周遭的环境和自身的家庭,而变得敏感自卑,又有着强烈的自尊心。
所以,扶瑶的回答其实令他认同,到底那几个孩子与她相识,她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考虑,对他则是顺带着的,确实让他更能理解一些。
扶瑶倒是觉得黄京日比毛泰九好亲近些,她对他如同其他的小孩一般,在恰当的距离里温柔地引导着。
另一边。
扶瑶在学校里与毛泰九的接触进度正在缓慢加速,谁知没过多久,她倒是先遭遇了其他的麻烦。
她本就是跳级的孩子,又是高一新生,在同班人与高年级眼中都是辈分最小的,虽然她的性格让同学颇为喜欢,但终究是还有人不喜她的。
扶瑶展现出的优秀,是为了吸引毛泰九的注意,她知晓他对与众不同的人有着非一般的关注,所以她并不吝于将自己超乎同辈与前辈,甚至是长辈的方面表现出来。
然而,这到底同时引发了某些人的不满,那些不满变成欺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诱因。
扶瑶没料到她帮黄京日避免了欺凌,她自己却有了类似的遭遇。
她在看见一个同班女同学被高年级前辈欺负时,出面制止了。那几个高年级前辈的确当着她的面撂下狠话,不过她哪里知晓她们的报复这么幼稚。
扶瑶此刻就被人关在洗手间里,还被人从门顶泼了一盆水,淋湿了全身。
刚刚已经响了上课铃,这期间大概也没有同学会来,不知道她的运气好不好,能不能遇上清洁工来打扫卫生。
可扶瑶只是想了片刻,便准备靠自己了。
她从被锁住的这间爬到隔间,怎知她一爬上去,就蓦地看见了刚走进来的毛泰九。
他也瞬间就发现了她,两人都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随即,扶瑶还是先收回目光,赶紧跳了下来。她站好后,才走到毛泰九面前。
“毛泰九同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扶瑶颇为委婉地问他。
“你没有来上课。”毛泰九依旧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身处女洗手间的尴尬。
扶瑶有些讶异,“你是来帮我的吗?谢谢你。”
她自问自答,毛泰九没有反驳她。
扶瑶不介意他的态度,她倒是颇为好奇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了他,却没觉得他一定会回答她。
毛泰九并未立即出声,他方才见她没有回来上课,就直接起身离开了教室,在楼梯间听见几个女生的交谈后,才联想到她可能就是那个被她们关在洗手间的人。
他对周围的人事物并不很感兴趣,她对旁人的举手之劳,在他看来,是多余且愚蠢的。
他没有义务去帮助她,相反的,他只是冷眼旁观,看她如何解决问题,倘若她轻易被这些软弱无能者打败,那他对她那点稀薄的在意,只会在一瞬消失。
“该去上课了。”他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说完这么一句,干脆转身走了出去。
扶瑶慢他几步迈出洗手间,却未跟着他一起回教室,她浑身湿透,便去换了一身衣服,所幸她还有一套备用的运动服放在储物柜。
她替换好衣服后,也没有立即回教室,反而转道去了办公室。
直至下节课即将响铃之前,毛泰九才终于看见他的同桌踏进教室。她已经把校服换成了运动服,本来湿漉漉的长发被她披散下来,显然已被擦拭过。
毛泰九不知道她具体做了些什么,可他发现在这之后没有人再找她的麻烦了。当他察觉到这点时,他的脸上忽地浮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他的同桌是有些与众不同,可仍旧差了些什么,她拥有许多无用的感情,而这些感情会使她软弱,她未曾经历剧烈的苦痛,所以还不够强大。
他期待她成长的那天。
在扶瑶同毛泰九做了半年的同桌后,他看起来还是和初见那样,并不那么容易相处和接近,他平常不怎么喜欢说话和搭理别人,也还没像二十年后那样戴着完美的面具。
不过,扶瑶能感觉得出他对她的态度是有变化的,虽然他不一定会回答她的问题,但与她交流的次数的确是渐渐多了起来。
而且,他有时和她谈论的话题越来越出格,超乎他这个年纪该认知和理解的范围,扶瑶却依旧会顺着他的话与他交谈下去,即使他们的观点常常大相径庭。
或者说,他们二人越是如此,毛泰九反倒越是感兴趣。
扶瑶有点难理解他的趣味,而她这几个月来,并未发觉毛泰九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至少在她能力所及,观察得到的地方,他确实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是她不能因此而放松,到底毛泰九最喜欢去的那个地方是他家的别墅,连他的父亲都不能完全地制止他去那里,更别提她了。
思及此,扶瑶对毛泰九的父亲毛基范就感到有些心情复杂,要不是毛基范让毛泰九瞧见了杀人现场,刺激了毛泰九的杀人意识,后又明知毛泰九有先天性的反社会人格障碍,还选择逃避,不让毛泰九接受治疗,毛泰九的情况怎会越来越严重。
偏偏,毛基范还会为毛泰九日后的罪行遮掩,使得毛泰九的行为越来越失控,终究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态者。
她在走神。
毛泰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虽然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她的神情也显得很是认真,但他就是知道她没有在听课。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发现她上课时发呆,不过她即使在这期间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也完全能说出正确答案来。
毛泰九觉着扶瑶上课出神的行为颇为正常,她并非普通人,而是独特的,所以对于上学这种事,她该是感到无趣至极的,毕竟她懂得许多,偏偏还要装作好学生的模样,才能不被人视作异类。
他隐隐约约能理解这感觉,纵然他会肆无忌惮地做出某些在旁人看来可怕的事,也不代表他不知晓,在世人眼中的他,包括他的父亲,本该认为他是怪物。
只有他自己以为,他是与众不同的伟大存在。
待这节课上完,放学后,扶瑶便照常和毛泰九道了别,再独自回家。她不知毛泰九有时会暗中跟着她回家的路线,观察她的言行。
就如今日,毛泰九在她之后出了校园,却一上了车,便让司机缀在她后面,他则坐在车内,透过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行走在路边的她。
她回家的路线,他很清楚。
今天的她却特意绕了路,去了一家音像店,他瞥见她走出音像店后,手里拿了东西,然后,她终于走向回家的路。
而在毛泰九准备开口让司机绕回音像店之前,他瞧见她和一个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小学生见了面,两人有说有笑,那个小男孩面对她时的表情态度,毛泰九早已在其他人身上司空见惯。
不过,他对那男孩产生了比对其他人更加排斥的感觉,仿佛是毫无缘由的。
毛泰九很不喜欢这种超乎掌控的意外,他微微蹙眉,盯了扶瑶与那男孩良久,才收回视线,叫司机开车。
还在原地与黄京日交谈的扶瑶,并未察觉到毛泰九的暗中观察,她把刚才买的影片光碟送给了黄京日,再同他聊起了关于这影片的话题。
这段日子以来,扶瑶和黄京日相处得还不错,他会渐渐对她敞开心扉,讲述自己的烦恼和母亲的事情。
扶瑶试图让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引导他讲出自己觉得开心的事情,比如电影,他们会分享好看的电影和感想。
看着一日日变得越来越开朗的黄京日,扶瑶也是感到欣愉的。
至于毛泰九那边,扶瑶总觉着她和他之间隔着一层墙,她还没有找到合适契机打破这面墙。
她未曾料到,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临了,并且是他主动破了这墙,想将她拉进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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