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小说:升官发财在宋朝 作者:放鸽子
    一日半前发出这道诏令的太子赵祯, 自然没有神通广大到能预判出小夫子身陷囹圄的处境, 纯粹是听从了陆辞在奏疏中着重强调的兵贵神速这点,才不惜出动了许久不曾现身的金字牌急脚递。

    毕竟时日稍长, 让官渡处的官吏有了销赃的机会,只凭陆辞的人证的话, 说不准就令上下污糟一片的此县有了狡辩之机。

    与太子手诏同时抵达的,还有得到紧急命令, 由市舶司匆忙赶来的该路提举市舶司官王丝等人。

    见到这前所未有的大阵仗,一脸肃容的各位高官

    对底下人所动手脚还一无所知的陈知县,整个人已经彻底懵了。

    这是他奉命知此县的第三年, 又因已近隆冬腊月,距资满后的磨勘可谓仅剩一步之遥, 甚至连之后的可能去处, 他都快未雨绸缪地给打理好了。

    陈知县后背冷汗涔涔,面上强颜欢笑, 心里却是一阵一阵地发慌。

    他虽不怎么来县衙,但也有人盯着, 并不曾听说有出现什么大乱子,怎么不声不响的, 就连朝中的大官、监国的太子都惊动了, 对他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姿态

    要是彻查的话, 他这, 可是经不起的啊

    经不起查的当然不仅是他这一处, 真要说来, 这各地县衙,要受人彻底梳理一番的话,哪个还能冰清玉洁,而不是藏污纳垢的

    再一听王丝的身份后,他才明白这要命的问题出在哪儿,心顿时不住地往下沉,直道坏了。

    他逢年过节时,都能从底下人、尤其是官渡处得不少贿赂,便一直仿效上任知县的做法,对他们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过往商船受到横锁的情况,各地可谓屡见不鲜,屡禁不止。只在律法对惩处加重后,才不敢那般明目张胆,勒索名目也有所收敛和掩饰。

    而胥吏之所以贪婪,频频利用职务便利,监守自盗,也与其极其微薄的俸禄息息相关。

    陈知县感到无能为力后,只有派人打听一阵,确定那些人自有分寸,且善观察形势,只挑拣软柿子捏,胃口也不算大,伤天害理的谋财害命的事更不至于干后便心安理得地真听之任之了。

    他彼时想的是,倘若东窗事发,受牵连者无数,自己顶多算是随波逐流罢了,应也无甚要紧吧。

    一忆起那会儿的鬼迷心窍,此时此刻的陈知县,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哪儿是无甚要紧的势头

    陆辞其实多少能猜出,陈知县长期不闻不问的原因。

    更不难想到,与这人持有相同想法的,定然不在少数,才让商船遭到胁迫横索的恶劣处境一直存在,且大多不得不选择忍气吞声,最后习以为常。

    一部分锅还得扣在大宋官制的头上知县任期绝大多数不超过三年,资满之后,又将调往别处从头开始,根本不予结建势力的机会,而知县想要有所作为,也难如登天。

    就如他曾对太子所阐述的那般,往往第一年只拿来摸索和熟悉情况,第二年整顿旧务,第三年,则开始为筹备调任四处宴请,结交人脉了。

    铁打的吏员流水的知县,面对盘根错节的当地吏员,还有虎视眈眈的通判时,除极少数有决心魄力的能人外,饶是想要整治,也往往因束手束脚,无人可用,而无从下手。

    当然,这也绝不该成为他为虎作伥,放任自流的正当理由。

    对诚惶诚恐,满头冷汗的陈知县,急脚递铺的军士,只板着脸,例行公事道“陆秘书监接诏。”

    陆秘书监这人是谁

    这,竟然不是给他的

    正紧绷着神经、思忖着一会儿是该先装傻充愣,还是跪地喊冤,或是弃车保帅的陈知县,一下变得茫然了。

    递铺军士静候片刻后,得不到丝毫回应,也是一愕。

    这样的情况,他自是始料未及的。

    于是在环视一通,他按下心中疑惑,扬声又重复了一遍“陆接诏。”

    自然还是无人应答。

    王丝也是一怔,不动声色地与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立在最前的递铺军士则蹙了蹙眉,直问一脸空白的陈知县“陆秘书监何在”

    陈知县心情屡经大起大落,这会儿却看到几分绝处逢生的苗头了,要不是他在官场上也浮浮沉沉了好些年,几乎就要忍不住把真相头口而出。

    他哪儿知道自己治下的这一小县城,何时来了一位陆秘书监

    好险将这辩驳憋住后,陈知县思绪电转,竟是顷刻之间,就理出了头绪来。

    按照常理而言,底下人虽有拦截部分过往商船,索要财物的恶行,然数目历来不大,顶天也不过几十贯,对那些个不愿招惹麻烦、耽搁时日的商旅而言,通常是承受得起的。

    与两浙、京师一带最为繁华的官渡口相比,他们所盘剥来的钱物,怕只是九牛一毛。

    又哪儿会严重到将太子手诏、路提举市舶司官等人都惹来

    思及此事中所有不合常理之处,陈县令越想越觉有理。

    倘若犯事之人,其实是朝中这位从三品的陆姓大员,那一切可不就说得通了

    眼见着柳暗花明,陈县令倏然间精神抖擞起来,一改方才的颓然忐忑,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曾见过这位陆秘书监,且将全力调度底下兵士,去寻这位接诏的事主。

    看足了这处闹剧的王丝,则在此时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取出自己临时接到的任命,冰冷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陈知县脑子嗡地一响。

    那是道同样出自太子亲诏,示意从临路权调人取缔陈县令等官员的职务,且将人扣押入狱,留待调查清楚后再作处置的诏令。

    太子从临路所调的那批官员,无一不是出自李迪与寇准的举荐,即使不嫉恶如仇,也是干劲十足,雷厉风行。

    在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们就在渡口寻到了陆辞所雇乘的船只;片刻后,又得了陆家下仆和林牙人的揭发;最后回县衙调取案宗,再半信半疑地亲自去到狱中后,就见到了掀起这场轩然大波的陆辞。

    王丝乍得到确认陆辞在狱中的复命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因职掌所在,他对屡禁不止的此类恶行,自是一清二楚,也知晓有的地方仗着天高皇帝远,或是上下沆瀣一气,而常有狮子开大口,甚至叫人告官无门,家破人亡的情况。

    但纵观过往卷宗,也从没见过一方胥吏,能胆大包天至朝三品大臣反复勒索,还因目的未能得偿不惜将人捉拿下狱的。

    若不是此县舶司得了失心疯,非要自寻死路的话,就铁定是陆辞的故意为之了。

    王丝隐约品味出几分陆辞的真实意图,不由心中微微一凛。

    他还真想早些见到这位为了促成彻查此事的目的,隐忍至被胥吏欺凌也不表明身份,还任由其将自己投入狱中的狠人了

    当负责解救陆辞的别路官吏赶到时,就万分无语地看到,已将监狱里的情况亲自考察了个遍的陆辞,正毫无架子地与丝毫不知他身份的狱友们谈笑风生。

    见这位一身贵气却没有瞧不起他们的傲气、身处监牢仍旧风趣又从容的郎君,要被一群相貌陌生的官吏带走时,正与他大谈特谈自己陈年趣事的那名囚犯,还有些意犹未尽。

    然而他纵使满心不舍,也只有怨念地盯着这些带走他最好听众的人渐渐走远了。

    与狱友们所猜想的情况截然不同的是,陆辞与狄青一前一后,从从容容地走在队列最前头,后头一队人恭顺地跟着,俨然众星捧月,哪儿是被提审去了

    等到了官邸门前后,陆辞与他们笑着拱手一礼“多亏你们出手解救。”

    “奉旨行事,不敢当此谢。”那人条件反射地回了一礼,憋了又憋,绞尽脑汁,才干巴巴地挤了句大实话来“陆秘书监临危不乱,实有大将之风,令我等很是佩服。”

    就没见过连人人闻之色变的牢狱也住得这般滋润,非但没脱一层皮,还堪称如鱼得水的。

    陆辞挑了挑眉,笑眯眯地回道“过奖了。”

    出狱后陆辞所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赶紧请人送热汤和干净衣裳来,供他和狄青洗浴更衣。

    吃食上仗着对方有所图谋,没受委屈,但在卫生方面,却是被一视同仁的恶劣了。

    尽管在这大冷天里,天才洗上一回澡也颇为正常,但陆辞颇喜洁净,愿为这点乐趣忍上近四日,也绝对接近极限了。

    哪怕没有今天这一茬,难忍身上污垢的他,也要设法出去的。

    在舒舒服服地洗浴过后,陆辞慵懒的半倚在小榻上,由下仆替他绞干长发。

    诏令中的内容,让他彻底放下心了。

    小太子到底猜出一些陆辞离京的缘由,虽拿这小夫子一向是用得既顺手又如意,这回还是厚道地忍住了,并未直接抓了陆辞做壮丁,而是改派由两位宰辅所举荐的其他官员,来彻查此事。

    王丝身为路提举市舶司官,对司中存在的歪风邪气十分了解,且从不纵容姑息,如此刚正不阿的做派,颇得寇准青眼,此回自然也就雀屏中选了。

    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赵祯的那份手诏中,仅有寥寥几句是向陆辞表明王丝可信,又表达了对吃拿卡的义愤填膺,剩下的,就全是些对朝中近来发生事情的牢骚和抱怨了。

    在最后,还不忘反复向陆辞强调一点即使因此事难免耽搁一阵,也莫要为此延后了归程。

    别看小太子自执监国一职后,现愈发成熟持重,得朝中上下一致赞美。

    然心里积累的苦闷,却也跟着与日俱增,且因他喜欢信任的小夫子不在京中,压根儿就无人说去。

    现他心底最盼着的,无疑是陆辞归来,最担心的,当然就是陆辞延后归期了。

    陆辞读完后,是感动、好笑又心酸。

    他默默将诏书妥善收好,便出了邸舍,与王丝相见。

    初初见到陆辞时,王丝黝黑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讶异。

    毕竟陆辞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丝毫不像在狱中受苦挨罪过。

    这么一位言笑晏晏的郎君,可与王丝想象中能亲身使出这种苦肉计的狠人,完全不同。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丝心里暗暗嘀咕着。

    他平日就沉默寡言,又与陆辞素未谋面,此回还是肩负重任而来,一心牵挂正事,并没有多的话可说。

    二人只简单寒暄几句,就大致探出了对方的行事作风,愉快又默契地止了多余的客套,直奔正题了。

    有陆辞指认,王丝立马顺利锁定了大部分的涉事人,特别是重中之重的县舶司、诉讼和刑狱中的官吏,几乎无一幸免,悉数落水。

    从太子震怒,到手诏经急脚铺抵达,只用了短短数日,加上县舶司根本毫无防备,自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直到被蜂拥而入的军士按倒在地,带入牢中时,他们还恍惚着不知身处何地。

    在提审他们之前,王丝又亲自带人去往这几人家中,搜出了与其微薄俸禄相距甚远,又因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销赃的绫罗绸缎,金银财宝。

    面临人赃俱获的局面,这几人仍未绝望。

    他们清楚,若是不承认也许还有生机,一旦认罪了,那才是九死无生的局面。

    于是他们咬死了这是过往商船中是亲朋熟友,专程留下的赠礼手信,非是勒索所得。

    王丝面无表情地听着还心怀侥幸的他们百般抵赖,静静地等到了他们彻底词穷,翻来覆去就死咬着一句不曾横索时,便毫不犹豫地下令道“传人证、物证上堂。”

    见来人为陆辞时,他们最初毫不讶异尽管不知取缔陈知县、坐在主位上提审他们的这大官是怎么来的,但既已搜出赃物,这陆姓郎君定会出堂对质。

    但在见到陆辞受到传唤到堂后,仅是略微拱手一礼,并不似其他人般需躬身行礼,之后甚至还由王丝开口,搬来一张椅子容他坐下时,他们心里就咯噔一下,油然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了。

    并非所有人到堂时都需躬身行大礼,更不需跪拜,特别是士人,往往得到一定优待。

    但仅这般轻松就应付过去,又能得椅舒舒服服坐着的状况,他们就闻所未闻了。

    陆辞并不看他们,只慢条斯理地将这半个月来的遭遇,条理清晰,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他虽口吻平稳,措辞间不曾有半点夸大其实,然透露出的信息,却令闻者蹙眉。

    从拒交对方肆意索要的高额过路费,到不得不暂且妥协,向县衙递上讼书,等候数日无果后欲要离开,又被蓄意报复的县舶司官吏扣在狱中,船上商货尽遭夺取

    若非陆辞身份不凡,所递奏疏可上达天听,那换作寻常商贾,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默默忍受钱财被侵害、人任其欺凌了

    王丝已拧紧眉头,看向那几人时,语气就带出严厉来了“人证所言,尔等可认”

    几人之前被人高马大的军士所震慑,并不敢打断陆辞说话,这会儿瞬间回神,大声喊冤。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都是正常的人情来往,而搜出的大批财物,也并不属于陆辞。

    至于将陆辞捉拿下狱的理由,则是他船上货物里夹有可疑物件,且形迹可疑,许是邻国细作,才不得不如此的。

    并且下狱之后,不曾刑囚,仅是扣押着,一旦查清,自是将人放了。

    他们振振有词,颠倒黑白,甚至不乏前后矛盾时,陆辞面上犹带微笑,只充分任王丝发挥。

    王丝耐心听他们说完,便将漏洞接连掷出“既然在你们家中所搜出的财帛,皆非陆辞所有,那你们口中的可疑物件,又在何处”

    反应最快的那人立马回道“是一套青瓷碗,还被下官留在司中,尚未辨明底细还请您派人去取,明察此事”

    他们在将陆辞船中物件收缴时,那些个破书自然当成了文人酸儒的破烂,不曾被他们所看一眼,只将瞧着价值不菲的金银绸缎悉数瓜分。

    而他则对几只玲珑剔透、手感光滑细润的青瓷碗情有独钟,尤其瞧着底下还改了字迹龙飞凤舞、难以辨识的金印,赫然绝非凡物。

    于是连其他都彻底放弃了,只将这套瓷碗据为己有。

    又因着实喜爱,就放在司中,不时观赏一番。

    现大难临头,他显然顾不上心爱之物了,只在慌乱间忽想起碗底那来历不凡的金印,赶紧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抛了出来。

    要是那金印真有猫腻,证明陆辞许是他国细作的话,那他岂不是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了

    对他的信誓旦旦,王丝仍是一脸漠然,倒当真让人去取了。

    陆辞微微一笑,并不做任何言语,更不曾和他们抢着做任何指责辩解,反倒是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被这人当做救命稻草、想要拿来反咬他一口的那套

    等那套映润剔透的青色细瓷碗被当做证物呈上后,王丝并不急碰触,而是命人先将此物摆在那人身前,询道“你方才所讲的,可就是此物”

    那人浑身被捆缚,轻易动弹不得,闻言还是挣扎着立马凑近了,仔细盯着一会儿,又还是不放心,请人将碗身翻转来,盯着碗底那精细得很的金印又看了许久,才笃定地点了点头“正是此物”

    在他忙着分辨时,王丝已令人将方才所问的内容写下,此时就命他画下花押,证明此套瓷器便是他口中的可疑物什。

    接着,又将此物放在陆辞跟前,容他细看。

    陆辞心里对王丝一丝不苟的办事方式很是赞赏,也极愿意配合,此时只看了一眼,就颔首道“不错。”

    王丝这才让人将那套瓷器呈上,亲自验看了。

    因职务之故,他接触、验看过的物件可谓数不胜数。

    而这套青瓷的质地,却让他自看到的头一眼起,就感到难以抑制的熟悉。

    王丝不动声色,将碗小心拿在手中,仔细查看一番后,这份熟悉感就倏然找到源头了。

    他嘴角微抽,看了气定神闲的陆辞一眼,毅然将碗身翻了个个儿,不出意外地露出了碗底上那枚金印来

    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王丝瞟了陆辞一眼,询道“盖有此印的还有哪些”

    陆辞毫无隐瞒,很快将记得的全部和盘托出。

    王丝只略微一回想,就知晓在那批还未被逐一验看过的赃物中,定然就混入了不少。

    他眼皮微跳,转而定定看向指认陆辞的那人,沉声道“证据确凿,的确不容狡辩。”

    不等那人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王丝已垂了眸,厉声道“速将人犯押下”

    此人眼光的确不俗。

    不但将有太子殿下私库印戳、由官窑特为皇家烧制的细瓷据为己有,还好死不死地将太子殿下的金印认定为细作之物。

    最后,又异想天开地拿来指认前左谕德陆辞

    别的不说,单是这个不得了的误会,就够这人脑袋落地的了。

    在王丝等知晓实情的人眼里,如今证据齐备,陈知县等还需根究后再作量罪,他们数罪并犯,着实已是必死无疑。

    但不知情况为何急转直下的这几人,则彻底傻眼了。

    特别是自作聪明的那人,一边被军士粗鲁地拖拽着往堂外行去,一边急得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大喊“冤枉,冤枉啊”

    王丝对他们的鬼哭狼嚎、大喊冤枉一概视若无睹,径直步至阶下“幸有陆秘书监不惜亲身涉嫌”

    听到陆秘书监这四个字后,刚还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喊冤声,就此戛然而止。

    陆秘书监

    饶是他们官微人轻,对秘书监这三字,却绝无可能一无所知的。

    他们浑身僵硬,缓缓转过头去,就抢在被彻底拖出堂外之前,看清楚了陆秘书监的侧脸。

    那被他们认作是软弱好欺的肥羊的陆秘书监,正笑盈盈地同审讯他们的那位大官说着话,神色从容自若。

    完完全全就无法与他们之前所见到的那位唯唯诺诺、无可奈何的那位郎君联系在一起。

    等看不到陆辞了,他们才拧过头来,就在彼此身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似被雷劈过一般的震惊的脸。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这块让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南墙,到底姓甚名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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