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虽然比狄青还晚些入睡, 但说到醒来,却比惯来早起的对方还要早上一些。
这天还未亮,他就被活活热醒了。
梦里头被大火炉烤得大汗淋漓, 怎么躲都躲不开, 陆辞迷迷糊糊地一睁眼,所对上的,就是一张放大的睡脸。
怎么回事
陆辞那浓浓的八分睡意, 瞬间被这暧昧性质十足的画面给吓得一点不剩。
要不是两人衣着除凌乱些外,还算完好,他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睡得神志不清时,被鬼附了身,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丑事了。
等清醒过来后,陆辞轻易就一眼看出, 根本就是原本乖巧万分地躺在身侧、好似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狄青, 不知何时已越了过来不说, 还胆大包天地将大半边的身体都压在了他这个老父亲的身上。
有这么一具气血方刚,精火旺盛的年轻躯体压着, 就如同怀抱一口熊熊燃烧的大火炉,他能不被热得浑身冒汗么
搞清楚导致自己噩梦和被热醒的罪魁祸首后, 陆辞只剩哭笑不得。
狄青这小崽子的睡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的
简直仅次于柳七的了。
见狄青还熟睡着,他纵有想整蛊对方作为报复的小心思, 也没能忍心下手, 暂且按下了。
只是不管还能不能重新睡着, 被人这么压着也不是个办法,陆辞在犹豫片刻后,便小心将幸免的左手轻轻抬起,要将人一点一点的挪开。
然而令他没有料到的是,除了那源源不断的热气外,并未给他带来多少实质上的压迫感的狄青,此时却跟头趴在地上打呼噜、威武的身躯难得软成一滩水的大猫似的,怎么推也推不动。
陆辞“”
平日胡吃海喝也不见增长的份量,原来全落在这儿了
他尤不死心,奋力挣扎一阵,结果非但没能将瞧着一身精悍矫健、还惊人难缠的狄青给推开些许,反倒触动了对方某根反射神经似的仍在梦中的狄青在不满地嘟囔了什么后,反而将胳膊给收紧了。
这姿势简直同抱着姑娘似的,举动娴熟而自然,浑然不是昨晚表现出来的少年青涩模样。
陆辞面无表情。
也怪他之前都没注意到,狄青还将两臂分摊开放,就刚好圈住了他只不过之前是松松垮垮地抱着,这会儿却要紧得多罢了。
现在该怎么办
陆辞不怀好意地盯着狄青无辜又安宁的睡脸一阵,内心天人交战,最后却到底让良心占了上风。
行吧。
看在狄青一向乖巧,身上也没少年郎特有的浓烈气息,而是泛着自己惯用的淡淡熏香的份上,他就选择再忍忍这难受的些许汗,而不是当场将人踹醒了。
要换作柳七的话,面对这敢将自己当抱枕使的举动,陆辞自然是想都不用想,就直接将人踹到床下去了。
可换作狄青的话,他一来是踹不动,二来,对只有在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梦境中才尤为大胆的老实青弟,他总忍不住包容一些的。
好在也没过多久,狄青就在规律作息的影响下,于兵营里早起训练时辰的前一阵,就猛然醒了过来。
等掀开眼帘,还呆呆的眼珠子对上陆辞兴味十足的打量时,他当场就愣住了。
还是陆辞见他仍旧一动不动,才失笑道“怎么,你都醒来了,还想在我身上赖多久”
狄青仍然未动,钝钝的脑子慢慢地吸收着眼前的景象,眼珠子则缓缓地往下移。
当终于搞清楚目前处境后,狄青双目倏然瞪大,浑身红得跟煮熟的蟹子一般,又如被火烧水烫了似的,一跃而起,又以惊人的速度,往后狠蹿了三步。
将这一系列举动看了个完整的陆辞,在艰难地忍了阵笑后,就再不辛苦压抑,而是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
能亲眼看到这样的夸张反应,不枉他当了这么久的抱枕。
要换了任何一个别人,在陆辞的大笑声中,多半要恼羞成怒了。
偏偏狄青做贼心虚,昨夜辛苦忍了那么久,结果一睁眼就落入自己无意识间轻薄了公祖的处境当中,可不是像被道晴天霹雳劈中了一般慌乱
他连衣袍都顾不上穿,只狼狈地抓了床头挂着的那身衣服,就毫不犹豫地夺门而逃。
守门的家仆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登时悚然而惊。
要不是他们对住在这屋里头的人再清楚不过,瞧狄郎这只着单薄寝服,慌不择路地狂奔的狼狈姿态,都快要怀疑是不是偷人的奸夫被郎主发现,才不得不亡命天涯了。
陆辞好半晌才止住笑,又无辜地眨了眨眼。
青弟脸皮薄,他方才的笑,好像太过分了些
陆辞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欺负了老实孩子的罪恶感。
但青弟将他当抱枕使唤这么久,就这么溜之大吉,好似也不合适啊
这么一想,陆辞心安理得地将此事以打平做了结论。
他施施然地坐起身来,正要更衣,却在手伸向昨夜备好的衣袍的下一刻,彻底愣住了。
这可不是他的衣服,而是狄青的。
照这么说,狄青刚刚慌慌张张逃跑时,带走的就是他的那身
陆辞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当不知内情的下仆忐忑进屋来时,看到的就是笑容灿烂、更让那张俊俏面孔令人目眩神迷的自家郎主,正意味深长地盯着挂在床头的那身衣服瞧。
他侍奉二人许久,当然也能一眼认出,那衣裳是狄青而非郎主的,赶忙道“还请郎主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取您的衣”
“暂时不必,”陆辞慢悠悠道“我今日不还是休沐么横竖不需出门,就随意一些,穿这身便是。”
要是穿着狄青的衣袍出去,定然能让那脸皮薄得不像话的崽儿,再出现有趣的表现来。
下仆虽是茫然不已,但习惯了听从郎主的话,便当场应了,即刻退下了。
而直到逃到某件闲置的客房里,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取错了公祖的衣裳的狄青,就完全没有陆辞的从容了。
继早晨的惊吓后,他不得不爆红着脸匆忙解决了身体又乱起的反应,才强作镇定地召来下仆,取了身自己的衣服来换上。
随着混乱而激荡的心绪慢慢平息,狄青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上,视线却还不知往何处安放一会儿是在公祖那身被自己拿错的衣袍上;一会儿是在刚丢进炭盆毁尸灭迹了的、那条擦拭过某处的巾子的灰烬上;一会儿则又不知不觉地放了空、难以自抑地回想起先前那幕。
是了是了。
以前他那块舍不得吃、留到夜里看着入睡的糕点,就是在第二天早上,在他翻动的睡相下,被压得碎了个彻底的。
更加美味可口,也让他不敢乱想的公祖倒是不可能被他一下压碎,却会掉转头来,把他的心防给打个粉身碎骨。
冷静。
刚刚的慌乱,大多是他心虚作祟。
但观公祖笑他的轻松神态,他的那点不可告人的坏心思,定是还未穿帮的。
思及此处,狄青略感安心。
在稍微放松下来后,他就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刚刚紧贴着公祖时,身上的触感了
唉
只可惜他反应太慢又太快了些,加上当时心情混乱,根本没能记起多少。
狄青在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后,简直要悔断了肠子。
怎么偏偏就在最要紧的时候贪睡,而不醒早一些,偷偷再赖一会儿呢
在这一大胆念头刚刚浮出水面时,下仆便敲门而入了,客气道“狄阿郎,可要用早膳了郎主已在厅里候着了。”
“我这便来。”
狄青被唤回神后,心险些漏跳一拍,精神一凛,赶紧起身,只是还没走几步,就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
公祖对着装并不挑剔用柳七充满嫉妒的话来说,便是仗着模样好、讨人喜欢,就在着装上毫不讲究因此,每季令裁缝缝制新衣时,都会将同样样式的做上好几件。
与这件模样相同的,公祖那衣箱中,起码还有三四身。
少了一身,定然也不会发现的。
在下仆不解的目光中,狄青鬼迷心窍地将那身拿错的公祖的衣裳重新拿起,又飞快收整心情,大大方方地解释道“我一时不慎,拿错了公祖的,一会儿我亲自给他放还回去,就不必劳烦你了。”
“分内之事,怎称得上劳烦呢”下仆受宠若惊道“还是请交给我去做吧。”
狄青坚持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还是我去罢,也好同公祖致歉。”
既是最受郎主重视的狄阿郎的坚持,下仆自不好再多劝,反正也不是大事,便未去在意了。
只是他做梦也未想到的是,这件被拿错的郎主的衣服,从这天起,就再没能回到原本的位置。
偷偷摸摸地藏好那身衣服后,狄青揣着一颗跳得飞快的心,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往陆辞所在的厅室。
未免让心细如发的公祖起疑心,将到的时候 ,他还特意放慢脚步,竭力平复内心的罪恶感。
虽距离他想要的心如止水这一地步还相差甚远,但起码不会叫公祖一眼看穿了 。
等狄青好不容易整顿出最理想的状态,镇定自若地走入厅堂时,原先背对着他坐,正轻轻哼着无名小曲的公祖,就笑吟吟地转过了身来“青弟来了”
毫无心理防备的狄青,一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公祖穿着自己的衣裳,笑颜如花。
显然,因公祖骨架偏小些,他的衣裳穿起来,就显得宽松了,却更显得腰身清瘦,四肢纤细。
还由于自己的个头更高一些,不可避免地裤腿和袖子也过长,公祖特意挽起一些,露出洁白的手腕和
狄青脑子里嗡嗡响着,眼睛都忘了眨动,完全没听到公祖接下来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此时此刻就跳得快跟疯了一样。
公祖一定是想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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