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的话, 我再给你重新炒一份。”李鱼捧着大碗, 表情认真, “不过你要稍微等等,米饭要现焖。”
正常来说, 作为土地主,程度什么没吃过, 不至于被一个海鲜炒饭迷得团团转。
然而原主视力很好,屋子里光线也还凑合, 李鱼刚刚不只是听见, 还看见男人的喉结确实动了下。
闻言,程度像是受到某种冒犯,硬邦邦的回击,“谁说我想吃了。”
李鱼嘴角一抽,“哦, 那算了。”
他转身把碗放到案板上, 问老五, “五哥,没有一次性餐盒的话,我能用碗装回去吗,明天一早就还回来。”
小岛霸主在这儿, 老五不敢吱声,一个劲儿的点头眨眼睛, 示意青年快走。
厨房不只没有一次性餐盒, 保鲜膜也没有, 李鱼找了个屉布盖住碗,两手抱住,转身就走。
程度眉峰紧锁,大长腿迅速跟上,出门的时候,险些跟青年撞上。
李鱼故意加快步伐,跟男人平着走。
炒饭味道紧跟不散,程度的嘴越抿越紧,放在兜里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像是单纯的恼怒,又像是在克制。
李鱼觉得两者都有,悄悄跟系统说,“程度是个吃货吗,没想到啊,他看着挺酷的。”
男人的黑色衬衣扎在裤子里,显得肩宽腰窄,双腿修长,板着脸的时候,有种冷冽的,不怒自威的气质。
所以程度的酷,是由内而外的酷。
1551没有讨论的, “这需要你自己去考证。”
李鱼说,“你变了。”
系统知道他指的什么,叹了口气,声音有点郁闷,“上次回去,我挨批了,上游系统说我不够专业,应该减少跟宿主的聊天次数,这样才能保证你更好的完成任务。”
李鱼撇嘴,“你上游管的真宽。”
系统也这么觉得。
李鱼语重心长,“他懂个屁,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完成工作,你变回去。”
1551,“有道理。”
跟系统拉扯间,李鱼已经快走到吧台,男人还跟着他,这感觉就像是拿着一根胡萝卜再钓兔子。
两人正前方,发生了冲突,有两个人打起来了。
其中一个李鱼还认识,是小卖部老板。
他拉住随后拉住一个人的手腕,问道,“哥们儿,什么情况”
程度抿了抿嘴,新来的青年似乎很喜欢跟人肢体接触。
初见时心机的想拉他的手,进入酒吧后,笑眯眯的跟兰姐握手,这会儿又跟一个人拉上了。
被拉住的哥们看到程度愣了下,喊了一声程先生,然后小声对李鱼说,“那两人是一直有过节,瘦子喝醉了,不小心把酒到了胖子的桌上,两人二话不说就开打。”
胖子就是小卖部老板,啤酒肚很大,活像是怀胎七八个月的。
没有犹豫,李鱼朝战场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把钱包拿回来。
小卖部老板体型彪悍,行动力有些许欠缺,打起架来稍显笨重,另一个人就要灵活很多,没几下就占了上风,得意起来。
四周都是看戏的,无人上前阻拦。
李鱼不好靠的太近,寻思着等那两人一靠近,就悄悄找机会下手。
包围圈内,战势急转,瘦子一时大意,被小卖部老板抓住皮带和后领拎起来,用力丢出去。
四周一片哗然,李鱼最镇定,发现朝自己撞来的是瘦子,临时改变计划,转身就往程度身上扑。
见浑身冒着炒饭味的青年突然扑向自己,男人下意识伸手去接,刚碰到对方的肩,一双手就毫不客气的缠上他脖子。
小年轻火力壮,炙热的双臂紧紧贴着皮肤,令人非常不适。
程度粗暴的把人推开,瞳孔一缩。
碗从青年手里落下去,摔得稀巴烂,淡黄色的米饭撒了一地。
饭菜的香味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如同异军突起,迅速吸引旁人的注意。
李鱼眼眶热热的,快哭了,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眼前光屏上,正一个字一个的往外蹦。
危险等级a
秘密探索群众秘密,1个;目标秘密,1个。
目标身上有秘密不奇怪,奇怪的是群众秘密,这东西他还是头次见。
“新出的”李鱼问。
“世界秘密的一种。”1551解释道。
李鱼没再多问,认真思索起来,他想起了老五提到的,那几个昏迷不醒的人。
植质状态不是感冒发烧,人人都可能会得,这么一个区区几百人的小镇,一连几人都成了植物,也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镇上的人不把人往外送,反而觉得是灵异事件。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些人心里有鬼。
李鱼问系统,“1551,那个几人是在同一天病倒的吗”
“是同一天,但不是同时。”
谜团像是卷毛线球,越卷越大,越大越让人头疼。
酒吧里出了事,兰姐脸上不见丝毫惊慌,扭腰摆臀走出来,举起手拍了拍,“小插曲而已,大家该喝喝,该吃吃,别被扫了兴致。”
小插曲在众人心里激起了大风浪,尤其是打架的两人。
小卖部老板盯着李鱼皱了皱眉,小镇上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事儿,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摸不准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把程度带来的。
跟他打架的瘦子则是溜之大吉,出酒吧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小青年还定在原地,脑袋微微低垂,眼眶发红。
而他对面,作为地主的程先生一动不动。
在老板娘招呼后,吃瓜的陆续散开,坐回位置上,遮遮掩掩的偷看这边。
程度抬手揉了揉眉心,压着火气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眼里藏着一丝丝惋惜。
他回头对兰姐说,“清理干净。”
大佬亲自发话,兰姐不敢让服务员动手,亲自提着扫帚,拿着毛巾,仔细清扫。
程度扫了青年一眼,还在发呆,伸手碰了下对方的肩头,“不就是一份炒饭,至于伤心成这样”
李鱼从庞杂的思绪中回神,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低声说,“那是我明天的早饭。”
妈的,还哭了。
程度头一次见人哭,心里烦躁,嫌弃,拧眉低斥,“有什么好哭的。”
“我没哭啊。”李鱼茫然。
年纪轻轻嘴还挺硬,程度瞪了青年一眼,转身就走。
李鱼眨了几下眼,扭头看向老五,“他怎么了”
“程先生向来喜怒无常,没人知道他的心思。”老五拍拍小兄弟的肩膀,“我刚刚跟兰姐说了,你去厨房再炒一份儿吧。”
李鱼想了想说,“不用了,能给我一点大米吗,我明早用来熬粥。”
“跟我来吧。”老五冲他打了个手势,领着直接去库房提了一整袋。
李鱼看了下有二十斤,够他一个人吃一个月了。
“谢谢五哥。”
“要谢就谢兰姐吧。”老五将嘴上的烟头夹在手里,语重心长道,“你也看见了,岛上的人鱼龙混杂,人情冷漠,咱们四个外来的可得团结起来,万一有个事,大家相互帮衬帮衬。”
李鱼把米袋子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个大宝贝,“我明白。”
老五嗯一声,抬了抬下巴,“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此时夜已深,快十二点了,酒吧外面行人零星,远处的大楼上,灯火已经全部熄灭。
仰头望上去,每个窗户都黑洞洞的,怪吓人的。
李鱼换了只手拎大米家,走进电梯,梳理今晚发生的事。
这些人中,唯一有机会接触外界的,只有四眼采购,这个人必然深受大家信任。
刚刚再来的路上,他大体看了下,接到两边什么店铺都有,设施齐全,能基本满足镇民的生活需求。
岛上的大多数人,不是做点小生意,就是帮人做工,明明靠海却没有人做水产生意,也没有其他支柱产业。
可以想像,这些人兜里的钱来来去去就只有那么多。
甚至很可能,因为添置了大件,兜里一分不剩。
人的贪欲总是无限的,总会有人不满足现有的平静,想去寻求更多的刺激和财富。
这是人性,没有人能摆脱。
李鱼不相信岛上的人,真打算世世代代都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里,过着精打细算的生活。
思绪被拉开的电梯门打断,不是抵达楼层,而是有人进来了。
是四眼采购。
采购见到电梯里陌生的脸愣了下,怯懦后退半步,似是意识到自己失礼,又重新走进电梯。
李鱼看了眼楼层提示,还有两层就到了,急忙向采购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今天刚到岛上的,我叫林州舟。”
采购扶了下眼镜,声音不大,“我知道你,我,我叫张诚实。”
说话结巴,可能是因为紧张,表情拘谨,说明戒备心重,胆子小。
李鱼笑了笑,“ 你去楼上”
张诚实点点头,大概因为啫喱失效,服帖的二八开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来一绺,遮住了眼睛。
他急忙把头抓上去,低声说,“我明天要出去采购,二十八楼有人刚刚打电话给我,说要加购两袋奶粉,我上去拿钱。”
电梯突然停下,门开了。
李鱼跟张诚实说了再见,走出去,等到门合上,才往自己家走。
家里乱糟糟的还没收拾,用脚把地上的抱枕踢开,径直来到房间。
对李鱼来说,睡觉一向大过天,像今天这样过了零点还没入睡的时候,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他强忍着睡意,让系统掏出工作日记本。
笔尖点到纸上,又被移开,老五说过,镇上的所有人都逃不开程度的眼睛。
合上本子,塞到枕头下面,让系统收回去,闭上眼睛睡了。
夜色越来越深,等深到极致,天色又开始变浅。
当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守夜班的下班,上早班的匆匆出门,安静的走廊里,渐渐有了人气。
李鱼被各种声音吵醒,挣扎着睁开眼睛。
头昏脑胀,眼睛干涩,还有点鼻塞初步判定,他感冒了。
对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逼来说,生病是很奢侈的,他起来喝了杯水,蒙头继续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说话声。
李鱼掀开被子坐起来,左看右看,确定家里没进人,长吁口气。
右手方的阳台上,黎叔正背着手往楼下看。
除了他,楼下楼上,还有同楼层的其他人,也伸着脖子往下看。
他们脸上冷漠,眼神却闪闪发光。
李鱼身体不舒服,站着太累,索性搬来一张凳子,胳膊交叠在护栏上,枕着下巴,垂眼看下去。
大楼正下方,有人的东西被扔了出来,散落四处。
有锅碗瓢盆,也有衣服和日用品,从李鱼的高度只能看到个大概。
他揉了揉眼睛,问系统,“那些东西是谁的”
“小卖部老板的。”1551说,“他没交房租,被目标赶出来了。”
李鱼打了个哆嗦,居然真有人被赶出来了。
楼下,一个男人跟球一样,从大楼里滚出去。
李鱼听不清声音,但能看到小卖部老板跪在地上,似乎想去抱程度的腿。
“自作孽不可活。”黎叔轻飘飘来了一句。
李鱼往右看,“黎叔,到底怎么回事”
黎叔说,“他昨晚没忍住,又去赌了,钱输光了不说,还倒欠几大百,自然没钱交房租,程先生让他住到今早才赶人,完全是看在他儿子的份上。”
“他结婚了”李鱼有些惊讶,这种烂人生一看就不是疼老婆的人。
“结了,老婆死了。”黎叔说,“下面那个就是他儿子。”
李鱼抓住护栏站起来,看见小卖部老板旁边多了个黑乎乎的小脑瓜。
卧槽,这不是刚醒来那会儿,带头欺负他的锅盖头么。
锅盖头被吓到了,哇哇大哭,朝着他的爸的屁股踢了几脚,“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不交房租。”
小卖部老板本来就火大,一把抓住儿子压到自己腿上,扒掉裤子往屁股上招呼。
“我他妈是你老子,敢踢我,老子打死你个报应崽子。”他一边打一边骂,有几个住户都看不过去,跑下来劝阻。
没用。
小卖部老板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发呢,连好心的住户一起喷。
他也想交房租,可谁让他倒霉呢,一出手就栽了个大跟头,差点输的裤子都没了。
最主要的,还是没想到程度会这么绝情,连小孩儿都不顾,真把他赶出来。
老板眼里冒着火气,推开一个挡住他打孩子的大妈,踢开挡事的锅碗瓢盆,粗暴的拎起儿子就走。
锅盖头的哭声,直到来个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才彻底消失。
李鱼看向隔壁大爷,“黎叔,您说他会带着小孩儿去哪儿”
“这我哪知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脸色这么差,昨晚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是好像有点感冒。”李鱼摇了摇脑袋,问系统,“我现在发烧吗”
1551检测过后答复道,“体温375,没发烧。”
不发烧就好,小感冒扛过七天自己就恢复了,买不起药吃也没关系。
黎叔看他实在可怜,“你把门 打开,我给你点药。”
李鱼赶紧折身去开门,走廊里没人,只是门口多了盒感冒药。
他回到房里,一次冲了两袋喝,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犯困。
这一睡,就从上午睡到了下午四点过。
李鱼是饿醒的。
他扶着沉重的脑袋,吸了吸鼻子,感冒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这个世界真几把惨,醒来躺在沙滩上就算了,还被人偷了钱包,幸运的是,程度给他免了一个月房租。
李鱼猛地坐直,突然喊了一声1551,“小卖部老板现在在哪儿”
1551说,“小卖部里吧。”
小卖部也就十来平米,货物堆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地方躺人,死胖子心思那么多,一定会想办法找其他地方住。
李鱼看向房门,不行,必须马上换锁。
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出门,去酒吧问了锁铺的位置。
锁铺在街尾,这一截人少车少,大多是卖建材的,谁家房子坏了,都得来这一片买东西。
进去以后没看见人,李鱼敲敲玻璃柜台。
老板听见声音出来,看清是谁后,笑呵呵的脸顿时垮下来,“有事”
李鱼声音嘶哑,“老板,我想换锁。”
老板抬着下巴嗤笑一声,“你要abc哪个等级的。”
防盗门锁芯有分级,等级越高,安全系数越高,相对应的,价格也更贵。
李鱼手头没钱,只能选等级最低的,“a吧。”
他抠着裤缝,不好意思道,“老板,我手里暂时没有钱,能先欠着吗。”
老板取锁的手一顿,“概不赊账。”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除了对目标,李鱼对其他人没法厚脸皮,不赊就算了,再想其他办法。
往回的路上,李鱼特意绕过小卖部,去了海滩。
在这么饿下去,就死人了,他得给自己搞点东西吃。
他走上礁石,低头四下看了一圈,抓紧凹凸不平的石头,一点点下到下方的洞穴里。
这地方地势低洼,涨潮就淹,李鱼很快在石头缝里,抓出几只小螃蟹,和两条搁浅的巴掌大的鱼。
他用背心兜着,满载而归,回程走到一半时,听见隐隐地啜泣声。
锅盖头靠坐在一棵树后,胳膊抱着膝盖,泪眼哗啦啦的流。
太现在又疼又饿,还没人跟他玩儿,小伙伴都说他是个没房住的可怜虫。
看见有人过来,他打了个嗝,揉了揉被眼泪模糊的眼睛,吓得啊一声。
被揍屁股支配的恐惧死灰复燃,锅盖头拔腿就跑。
李鱼追上去,一把按住小孩儿的脑袋。
“你跑什么。”李鱼大声喘气,头重脚轻。
感觉自己就像只风筝,随时可能从天上跌下去。
锅盖头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弱叽叽的样子,忽然没那么害怕了,张牙舞爪的吼道,“你又想揍我吗,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小孩儿半边脸肿得老高,猜也知道,一定是被渣爹打的。
李鱼摇了摇眩晕的脑袋,问,“你饿不饿”
锅盖头低落的摸摸肚子,饿,怎么能不饿,他爸经常在外面几天几夜不回家,去小卖部也找不到人,他就像个乞丐一样,挨家挨户敲门,讨点吃的。
以前还有人给点吃的,自从今天被赶出来,再没有人肯搭理他。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他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锅盖头小声嘟囔,“饿。”
饿就对了,领回去给点吃的,说不定能套出点什么东西。
李鱼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偏偏身体不争气,脑袋一晕,眼前的景物被花花绿绿的光斑搅成一团。
锅盖头从小看人眼色,知道这人不是要打他以后,凶狠的表情一收,抱着肚子问,“大哥哥,你是要给我东西吃么。”
这孩子是翻脸精吧,说变就变。
李鱼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个白眼,视野被黑暗晕染,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锅盖头先是一愣,然后想起什么,扑到青年身上哭嚎,“大哥哥你别死,你别死”
李鱼两只眼皮正在抱团,他努力睁开,想说我没死,昏暗的视野里,距离锅盖头不远的地方,有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那人一身黑色,两手插在兜里,步伐迈得很大。
他抬起手,含糊不清地开口喊道,“程先生。”,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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