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李鱼在山上坐了很久, 他在等,等程度回来。
天空从黑到白,又从白到黑,二十四小时过去了,山林中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李鱼较劲似的呆在原地,继续等。
时间推动着世间的一切不停往前走, 不会因为任何人停留。
第二天, 第三天,程度没有回来。
第四天,李鱼的身体撑到极限,他眼皮子打架, 头昏脑胀,他告诉自己,人还还没有等到,我不能死。
他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 连走带爬地回到小别墅。
见到青年苍白的脸, 黎叔急忙伸手去探他的体温,发烧了。
他把人弄上床, 找来退烧药灌下去, 转身去检查青年的脚底。
大大小小的伤错着, 有些已经发炎。
黎叔又气又担心,叹了口气,去熬了点粥来。
李鱼饿久了, 胃部反而感知不到饥饿,凑合吃了两口,摊尸在床上不动了。
黎叔看不得他这副死样子,忍不住说,“程先生不会有事。”
李鱼翻身,直勾勾的望着老爷子,“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黎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鱼拿屁股冲着老爷子,呆望着眼前白色的墙壁,“黎叔,其实我知道,程度就是这座岛。”
黎叔向来沉着的脸白了下,着实惊讶,“你怎么知道”
李鱼没说话,闭上眼睛。
黎叔在床头守着,他知道青年没睡,心里纠结,难受。
程度的失踪他也担心,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这别墅里除了小孩儿就两个大人,如果他也倒下,谁来照顾大小,安抚青年。
“我把事情告诉你,省得你寝食难安。”黎叔叹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
烟雾升起,没有劣质烟的呛鼻,李鱼皱皱鼻子,愣了下,程度的烟,一个鲤鱼打挺坐到床边,“黎叔,烟是程度给你的你见过他什么时候”
黎叔完全没被三连问震慑,吞云吐雾一个来回后,慢悠悠道,“前山出事前他回来过,托我照顾你。”
李鱼睫毛垂着,声音低落,“他还说什么了吗”
黎叔说有,“他说很快就回来。”
第四天了,男人还没回来,很快只是说辞。
见青年的情绪没有好转,黎叔发愁,“你既然知道程度不是普通人,就更应该对他有信心,小岛还在,说明他还活着。”
他把青年从床上拽下去,拉到窗口指向远处,“外面的草木,每一个都是他,他没走,他一直都在。”
李鱼眺望着,延绵三百多里的山起起伏伏,苍翠如初。
他告诉自己,男人说得没错,他或许只是去睡一罢了。
至于什么时候醒,对方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不在,是不是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没人知道。
李鱼问系统,“1551,这个世界我会先走吗”
1551说不知道,“放平心态,随缘吧。”
李鱼沉默了下,扭头看向黎叔,“我想去前山看看。”
黎叔不同意,“等烧退了,脚伤好了再说。”
大概是忽然有了盼头,李鱼身体恢复很快,脚底板的结痂一落,就吵着要出去。
这回黎叔没有阻止,让他注意安全,完了不知从哪儿找出一个背包,往里面塞满了吃的。
他说,“每隔半个月,程度就会将这栋别墅里的食物换成新鲜的,以备不时之需。”
李鱼背包的动作一顿,“他早知道会有今天”
“镇上的人一直在打金矿的注意,只是因为没法进山,暂时妥协。”黎叔冷笑一下,“如果有机会找到金矿的具体位置,你觉得他们会像之前那样平和”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只是被暂时压制,没有消失,更何况镇民心里的,在时间的摧残下早已变质,成了执念。
程度侧卧的金丝灯泡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死了,对金矿的渴望依旧不散。
李鱼,“黎叔,您也知道金矿”
黎叔嘴角一抽,本来还想卖个关子,“听你的意思,在这一之前已经知道了那小子告诉你的”
李鱼说,“猜到的,后来程先生亲口证实了我的猜想。”
黎叔眼神复杂,老半天才笑着摇了摇头,镇民因为私心,不可能将金矿的存在告诉给外人。
程度那小子就更不用说了,金矿是他的筋骨,告诉别人,等于是自曝软肋。
“他很在乎你。”黎叔笑起来,褶子更深了,“我知道金矿的存在,是因为我一直住在山里,在程度化为人类之前,我已经在山里住了二十年。”
李鱼认真听着。
黎叔说,“最初的时候,小镇十分破旧,都是土房子,镇民们吃腻了海产,开始在山里设陷阱大肆捕杀野生动物,久而久之,山里的动物越来越少,有些甚至绝种。
“我父亲很小就被抛弃,整天穿梭山林,他是在大山的庇护下长大的。因为无法忍受镇民的行为,他时常偷偷的跟在猎人身后,等人一走,就把陷阱毁掉镇民对他怀恨在心,一见到父亲就拳打脚踢。没办法,父亲只能躲进山里,再没有去过镇上。后来有一次,他救了上山采药的母亲,两人相爱后很快就有了我。
“山下的人因为陷阱屡屡遭到破坏,无法捕猎,又开始砍伐树木就在那时候,程先生醒了。提着电锯进山的人不是迷路,就是被树藤绊倒滚回山脚,第二天,镇上开始有人说后山邪性。
“那时候的我才五六岁,时常听父亲说,山是有灵的,它是活的,后来父亲年纪大,守山人换成了我,从那以后,我居住的小木屋附近,时常出现被藤蔓缠住,无法逃脱的野兔,还有成块的狗头金。
“我知道,那是大山的馈赠。那时候的程先生更像个小婴儿,沉睡的时间远大于清醒,当他沉睡的时候,山林会异常安静,仿佛万生万物怕打扰到他。”
黎叔停下来,视线定格在远处的树林子里,大概是想起不好的回忆,他的表情有些难过。
李鱼等了会儿,轻声问,“然后呢。”
黎叔深深看了青年一眼,接着道,“十五年的一天,有五个人进到山里,那几天正好下了大雨,有地方塌方,恰好露出一个洞口。那几个儿女顺着山洞钻进去,发现里面全是黄金,其中一人返回镇上取来电钻,取下一点作为标本,想拿去检验,下山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我的妻子和孩子
“受到我的影响,我的妻子和儿子对山里的一草一木感情特殊,他们怕金矿的存在会引来更多镇民,再次打破山上的生态平衡,便上前与五个人交涉”
听到这儿,李鱼多少能猜到后续,随即就听见黎叔说,“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母子俩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我上前跟他们拼命,最后被推下了悬崖。”
所以程度虽然长像和黎叔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但并不是黎叔的儿子。
他只是变成了他的样子。
接下来的故事,李鱼基本能猜出来,程度醒来后知道了黎叔家的遭遇,发怒了,那五个人遭到报复,相继遭遇意外事故,昏迷不醒。
“那时候的我伤的很重,山里的百年草药救不了我,镇上的小诊所就更别说了。程先生只能把带到其他地方,找大医院救治。”
后面发生的故事和李鱼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程度因为无法离开本体太久,在离开后不久就回来了。
再后来,黎叔也回到了岛上,因为不下山的缘故,岛上的人不认识他,他索性给自己换了个身份。
黎叔转身回到屋内,坐在摇摇椅上,脚尖一点,椅子前后摇动,“故事说完了,快下山吧,早去早回。”
李鱼紧了紧书包背带,“我尽快回来。”
那段回忆似乎耗尽了黎叔的所有力气,他疲惫的招手赶人,“赶紧走,别吵着我休息。”
他说完,当真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从一个尽头走到另一个尽头,消耗的不只是体力,还有心力,好几次看到密密麻麻,仿佛没有尽头的树林,李鱼都有种要放弃的冲动。
这段路程走了三天,大概是身体适应运动强度,最后一段路程走得异常轻松。
李鱼跟着系统的地图,登上最后一个山头。
脚下的山坡,树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尚未干涸的的泥浆,有些地方,山泉不断涌出,经过的地方形成一道道小河沟。
李鱼手伸进水里,清凉刺骨,“1551,程度在流血吗”
1551说不知道。
李鱼怔忪,心想应该是吧,之前山体滑坡,男人的胳膊直接少了一块儿皮。
如果地表是皮肤,地下水就应该是血液,泥土是肌肉,而金矿,是支撑他皮肉和身体的骨骼。
“1551,工具箱。”李鱼眼睛微微一眯,忽然喊道,“创口贴给我。”
创口贴落到手里,盒子方方正正,粉色的外包盒上写着“100片装”。
李鱼取出创口贴,仔细研究了下,发现除了颜色比较少女以外,和平时生活中用到的差不多。
“直接贴伤口”
“按照使用说明来就行。”1551说完,帮忙把盒子里的使用说明搬到光屏上,并且体贴地将字体放大。
说明上显示,每片创口贴都是一次性的,所以贴伤口时必须快准狠,一步到位。
上面还显示,创口贴是有机物质,可被人体吸收,或被泥土自然降解。
李鱼,“”好高级。
前山地下水渗出的地方太多了,李鱼挨个找,挨个贴,创口贴很神奇,粘性不受水流影响,一旦贴住,十头牛的力气都撕不下来。
担心目标的心情被创口贴治愈了。
这玩意儿这么厉害,程度应该能很快好起来。
李鱼越贴越卖力,不到一个小时,满目疮痍的前山被温暖的粉色装点出一丝生机。
“卧槽,林州舟”
正前方爆出一声惊讶的叫喊,李鱼应声抬头,看到浑身是泥的老五,还有兰姐和她男朋友。
老五怀里挂着一个泥娃娃,大概是饿了,哭累了,小婴儿一抽一抽的,两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
这些人是唯一在程度遇到麻烦的时候,帮过他的。
李鱼弯腰,用创口贴堵住一个渗水处,起身时三大一小刚好走到面前。
见脚边的水坑清澈,老五蹲在,给自己洗了把脸,他起身看向青年,“林州舟你他妈上哪儿去了你看见程先生了吗,我们一直在找他。”
“你不怕他”李鱼没有正面回答。
“怕”老五恍然大悟,“你指的是他们说他是怪物这件事怕个鸟啊,老子才不信呢。”
李鱼没出声。
有男朋友照应,兰姐只是略显疲惫,她上下打量青年一圈,不明显的松了口气,“你没受伤就好,黎叔也跟你在一起吗”
“黎叔很安全。”李鱼转移话题,假装问道,“镇上怎么样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想起之前的山蹦地裂,兰姐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
寸头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代替回答,“镇上的房子全垮了,至于其他人,有少数几个坐着船跑了,有些被泥石流冲走了,生死不明。”
李鱼问,“镇上的水退了吗”
“没有,所以我们一直留在山上,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有吗”李鱼问问口的时侯已经知道答案,今天是第八天了,有的话早就遇见了。
寸头皱了下眉,“没有。”
李鱼哦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五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去找程先生别去了,我们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没人。”
李鱼把脖子上的胳膊推开,“我再去看看。”
老五一行人已经累到极致,实在不想折腾,打算原地休整,兰姐说,“这一带的山林被泥水冲毁,藏在洞里的蛇全出来了,尤其是晚上,你注意安全,我们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鱼,“好。”
望着渐行渐远的瘦削背影,老五不大放心,“他不会想不开吧。”
青年虽然来的时间不算长,但从他跟程度间的腻歪劲儿能看出,两人感情很深。
男人和男人的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感情没有区别,都是爱情,他当初因为妻儿去世,消沉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没想开,跳了海。
他一个历经社会鞭笞的老油条都扛不住,青年真能扛过去
老五越想越不放心,把兜在背心里的小婴儿掏出来,塞给兰姐,“我去看看他。”
为了不引起兰姐他们的怀疑,李鱼特意走远。
这一片山林毁坏没那么严重,只消耗了五个创口贴,正要转移阵地,忽然瞥见远处站着一个人。
李鱼站直,眯着眼睛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老五说着阔步走来,看了眼青年手里的东西,“你在做什么”
“给大山疗伤。”李鱼用玩笑的口吻说。
老五嘴角一抽,去摸青年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没有。”李鱼面无表情的拍掉他的手,“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老五不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李鱼又赶了两次,作罢,该干嘛干嘛。
老五一脸震惊的看着青年取出一张又一张创口贴,往水坑里摁,心说完了完了,疯了,这小子真疯了。
该贴的地方都贴完了,李鱼让系统帮忙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开始往回走。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躲起来,没了树木遮挡,前山凉风阵阵。
前路被月光照耀着,散落四处的水坑波光粼粼,让光秃秃的山坡多了别样的美。
途中,两人还真遇到了蛇。
1551说,“是白花蛇,学名银环蛇,剧毒,会主动攻击人类。”
李鱼下意识后退,老五更夸张,没出息的直接跳起来,躲到青年身后,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原本只是路过的白花蛇忽然一顿,头部从地上抬高,吐着信子,眼放绿光。
老五的上下牙开始打架,咯咯咯的,“怎、怎么不走了。”
李鱼的心跳随着耳朵后的咯咯声越跳越快,“我也不知道,跑吗”
老五结结巴巴,“不,不能跑,蛇类对动态物体更敏感。”
李鱼犯愁,那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儿傻站着吧,万一蛇大哥的小弟来了,把他们俩团团围住怎么办。
话刚完,蛇大哥忽然弹射过来。
速度太快,两人来不及躲避,李鱼感觉脖子上冰凉凉,有东西在滑动。
白花蛇仰头死死盯着老五,张大嘴露出藏着毒液的牙齿,发出嘶的一声。
估计是被吓傻了,李鱼居然觉得这条蛇在生气。
老五浑身僵硬,反应过来后连连后退,被不知打哪儿来的石头绊了一跤,摔到坑里,屁股湿了一大块。
蛇大哥这才闭上嘴,慢悠悠的在青年脖子上绕了一圈,趴着不动了。
李鱼,“”
老五,“”
1551,“有趣。”
“有趣个屁。”李鱼不敢动弹,冷汗直冒,“有什么办法把它弄走吗”
1551说,“没办法,就当养个宠物吧。”
李鱼蹙眉,“我不抓老鼠,也不抓青蛙。”
1551说,“它不挑食。”
李鱼的身体没那么僵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等了几秒见系统不肯开口,李鱼故意走到老五面前,手伸过去,“把手给我,拉你起来。”
老五心里苦,青年脖子上的蛇太可怕了,可他好像脚扭了,坐骨神经也在痛,没法靠自己站起来。
他一边观察白花蛇的反应,一边颤巍巍的抬起手。
眼看着两人的指尖就要触到,李鱼感觉脖子上的那股凉意没了,顺着胳膊往下滑动,最后停在手腕上。
白花蛇再次张大嘴,露出带着剧毒的牙齿
李鱼收回手,用手指把蛇嘴合拢,盯着那双黑豆眼,“程度”
老五吓得浑身发软,听青年这么喊,更软了,“兄弟,你真没发烧这他妈是条蛇”
李鱼有些不确定,鼓足勇气,徒手把蛇从手腕上拽下来,作势要丢掉。
白花蛇很赖皮,急忙用尾巴尖紧紧缠住青年手指
李鱼,“”
案子破了。
程度是岛不是蛇精,应该是有部分意识融合在这条蛇身上,就在刚才。
因为吃醋。
李鱼晃了晃手里的蛇,“这条蛇我养了,你别怕,不咬人。”
老五,“”
想哭,能跟程先生处对象的,真不是一般人。
从这天起,李鱼身上总是缠着一条粘人蛇,谁挨青年近,谁就要面临毒牙威胁。
镇上的水七天以后才退,街道上到处都是被大海遗留的鱼虾,海带海藻,建筑群也是七零八落。
老五三人合力把大楼楼道里的垃圾清理出去,住回以前的房间,一有时间,他们就到零号街道上去搜罗各种工具回来和配件,用来修理各种被毁掉的设备。
不久后,小镇恢复了供水供电,唯一麻烦的是,没法出海采购。
直到有一天,老五在海边捡螃蟹时候,发现了一艘回流的船。
当时山洪和泥石流暴发,大家争先恐后的逃跑,有几个人老五印象特别深。
他们跑得不算快,爬上船后因为提前抵达驾驶室的人提出要等其他人,他们合力把人敲晕,丢出去,开船跑了。
世事难料,这艘船在外面兜兜转转三个月,又自己跑回来了。
等船靠岸,老五丢下鱼竿跳上去,打开船舱,里面空空如野,只有两条干死的鱼。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的人肯定掉进海里喂鱼了。
交通工具是有了,却没有燃油,白搭。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们,第四天下午,燃油送上门了。
程度的小别墅里藏着不少东西,游艇和飞机的燃料,堆成小山的狗头金,还有一个装满现金的保险柜。
知道老五捡了条船后,李鱼立马去地下室拎了两桶油送来。
老五高兴得合不拢嘴,刚想来个哥俩好的拥抱,绕成蚊香贴在青年腹部的白花蛇探出头来。
老五,“”
李鱼把蛇头按下去,问老五,“你们要走吗”
老五愣了下,挠了挠后脑勺,“不走,这么大的地方就咱们几个人住,爽得要死,傻子才走呢。我就出去买点东西,顶多一天就回来。”
李鱼点点头,“我跟黎叔过两天就搬回来。”
老五把油提上船,将油箱灌满后,去了操作室。
知道他要试船,李鱼连忙跳上去,想跟着过个干瘾,还没站稳,藏在衣服里的蛇蹿出来,快速的从在甲板上滑过,溜了。
青年一路追到小树林。
大概是被海水泡过的缘故,沙滩边的树林短短几个月涨势骇人,树干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李鱼根本找不到蛇的踪迹。
他抬起手,圈成一个扩音器,“程度。”
安静停在树梢上的鸟突然受惊般振翅飞起来,李鱼仰头,心里莫名的害怕。
咽了咽口水,他又开口喊了一声,“程度。”
这一次,不只是嘈杂的鸟叫,还有树枝被摇晃,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有东西来了。
李鱼惊出一身冷汗,拔腿就跑。
头顶怪异的沙沙声正在扩大,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封锁在密林中。
明明不大的树林,仿佛被放大了许多倍,无论怎么跑,最终都回到原处。
心跳声和喘气声缠绵在混沌的大脑中,李鱼累的两眼发黑,一个踉跄,面朝下摔下去。
疼痛不可避免,李鱼下意识用手去撑地,却摸到一根粗壮又又冰凉的东西。
不是蛇,是别的。
那东西从他掌心滑过,迅速缠到腰上,将他从脸面着地的危机中解救了出来。
李鱼看清了,是藤蔓。
心脏跳得更快了,他张开嘴却喊不出声,眼眶发热。
有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他的下巴,抬高。
李鱼错愕,紧跟着感觉嘴唇被另一双唇封住,有舌头探入口腔,时而温柔,时而粗暴。
虚无的空气中,渐渐出现黑色的头发,贴着一枚粉色创口贴的光洁额头,被眼帘遮住的眼睛
老五把船上船下找遍了也没找到青年,他不甘心,扯嗓子又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他有些慌,扩大了搜索范围,最终在树林里听见了奇怪声音。
像是有人在拍手鼓掌。
老五想一探究竟,却怎么也无法靠近,走着走着就又绕回原位。
邪门,太他妈邪门儿了。
想了想,他用脚在沙滩上留在一行字,跑了。
程度回来了。
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
跟小岛上仅剩的几个人打过招呼,他亲自去山里,把黎叔和林小舟接出来,安顿到以前的房子里。
林小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房间找他哥。
他哥正在睡觉,嘴里不断发出鼾声,跟猪一样。
林小舟拉上门,回到客厅,发现大坏蛋正在白纸上画图。
虽说这人挺讨厌的,可一段时间不见,又忍不住会想他。
林小舟把屁股挪到沙发上,悄咪靠近。
程度瞥他一眼,伸手把人拎到腿上,“想求抱就明说,磨磨唧唧的。”
林小舟象征性的挣扎几下,红着脸说,“我没有”手却不老实的抓住大坏蛋腰侧的衣服。
终于被抱了,小孩儿心满意足,这才把眼睛挪到茶几上,“你在画什么”
程度,“画图。”
林小舟,“”
程度在画房屋设计图,他打算将小镇推平重建。
李鱼醒来,自己找系统要了菊花膏抹上,屁股倒是好了,腿根还是在疼。
他走着大外八出去,发现一大一小正头对着头说悄悄话。
见青年走路费劲,程度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
李鱼抱着抱枕,伸长脖子看向茶几,上面摆了一滩白纸,几张白纸下欲盖弥彰的藏着什么。
“在聊什么”
“没什么。”程度一醒来就吃了个饱,精力旺盛,凑过去把青年抱在怀里,“你理想中的家是什么样子”
关于这个话题,李鱼要说的话可多了。
他把对海景房的所有憧憬说了个遍。
程度若有所思。
半年后,残破的小镇,连带着那栋三十层的大楼消失了,另起了几栋小别墅。
其中最打眼的,是人造山坡上的小白楼。
别墅外墙雪白,左右错层,高的那边屋顶是大泳池,矮的那边是玻璃花房。
为了能面朝大海,程度特意将前方挡住视线的树林挪走一部分。
李鱼住进去那天,还收到一个小礼物,活的二哈。
第二年,林小舟被送去了内陆的某所小学,周末才能回来住两天。
第三年,兰姐怀孕,生下一个小公主。
第四年,小公主周岁,被林小舟偷亲一口,半小时后,得知他流氓行径的程度把小孩儿揍得直喊爸爸。
灯光温暖的房间里,浴缸里平静的水忽然有了动静,躺在水下的青年正在挣扎。
一个又一个泡泡从他嘴里跑出来,没机会蹦出水面就破了,消失在水里。
随着青年越发剧烈的挣扎,浴缸里的水被荡出来,哗啦落地,终于,有只手从水里挣脱,用力抓住浴缸边沿,将埋在水里的身体解救出来。
李鱼捂着胸口咳得直翻白眼,心里只有两个字,麻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oiboi、流生、a、咕噜妖、q1ng、糯米小甜饼、胖胖熊吃甜食、照俊、芥梓、本是青灯不归客。、倾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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