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先生, 我之前也遇到了奇怪的事情。”潘琳琳突然说。
李鱼问她, “什么”
“有一次我开衣柜的时候, 被什么碰了一下, 手背上留了一团很小的黏液。这种情况在那之后我又遇到了过两次。再后来, 后来我把那些黏液收集起来,找到专业机构鉴定,鉴定结果说那些是人类皮肤的”
最后几个字李鱼没听清,“什么”
“组、组织液。”
潘琳琳说颓然蹲到地上, 指甲攥进掌心, 险些把娇嫩的皮肉抠出血。
李鱼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阿香显形的情形,那张脸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 黏答答的, 露着红肉。
可他不明白, 阿香为什么要找上潘琳琳, 难道是因为对自己夺舍不成功, 就将目标转向了卢家栋身边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 阿旺跟来医院的目的就不只是卢家栋,还包括潘琳琳。
李鱼担忧的看了眼潘琳琳埋在臂膀中的脑袋, 叹了口气,疲惫的也跟着蹲下。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你要报仇, 要发疯, 那都是你的事情, 何必牵扯无辜的人。
一想起那么好吃的麻辣萝卜干被拌上骨灰, 肚子里就一肚子火。
暴殄天物。
安静的电梯间里,响起叮的一声,两扇闭合的金属窄门缓缓分开,被黑色西裤包裹的大长腿迈了出来。
李鱼顺着那两条笔直的腿看上去,对上双黢黑的眼睛。
他弯了弯眼睛,“盛先生。”
盛易明脸色本就不太好,听了这个疏离的称呼后嘴唇抿得更紧,视线一转,发现旁边还蹲着一个泫然欲泣的女人,寒气无法抑制的从身上溢出来。
李鱼赶忙站起来,凑到男人面前,朝着他的耳朵喊了一声,“老公,你来啦。”
盛易明的脸色立刻好转,眼神颇为享受,嘴上却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李鱼知道他一直跟着自己,只是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来医院,“你怎么来了”
盛易明斜了他一眼,“几天没见你,过来看看。”
李鱼面上微窘,目标秘密解决以后,转头就忙着探索红月亮,确实把人给疏忽了。
瞥了眼呆若木鸡的潘琳琳,青年拉住男人的手,用另一条胳膊勾住对方的脖子,将那颗脑袋压下来,仰头亲了一口。
咬着男人的耳朵快速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让我离卢家栋远点”
盛易明耳根动了下,胳膊自然而然的搂住青年的腰,将人整个拥进怀里。
“红月亮的事我都知道。”温热的气息擦过青年耳尖,“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李鱼赶紧说,“别,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说了我也听不见,而且还会被系统批评耍小聪明,不认真工作。
借此讨甜头的计划落空,盛易明翻脸不认人的挺直了腰杆,冷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李鱼,“”
大佬的脸也翻得太快了。
他老老实实的交代,“潘小姐心情不好,我陪她聊两句。”
潘琳琳这才从两人当着外人咬耳朵,撒狗粮的震惊中解脱出来,扶墙壁站起来,将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礼貌的点了点头。
盛易明目光一顿,很快转开。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潘琳琳还是被吓住了,总觉得自己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
她悄悄侧身看向电梯门,光可鉴人的金属门上,自己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裙子,长发披肩,脚上是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
出门之前,她对自己的打扮很满意,觉得青春又性感。
现在却突然觉得不太舒服,从迷信的角度来说,白色和黑色都不是特别吉利的颜色。
红色就更绝了,好多恐怖片里的女鬼都穿着红衣服或者红高跟。
鞋子里的脚指头恐惧的蜷缩起来,她不顾形象丢下一句“我先回去”,快步跑回病床上,将高跟鞋踢得老远,缩进昏迷的卢家栋的怀里,瑟瑟发抖。
病房里安静无声,阿旺坐在病床上,单手拿着手机上网。
潘琳琳并没有因为病房里多出的第三人而感到安全。
相反,阿旺的沉默和对她的无视,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和压抑,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红月亮那位丁领班对护士说的话,和说话之前他看过的地方。
潘琳琳掀开被子坐起来,抓着床沿的扶手朝着床脚看去,真的有东西。
她害怕,也好奇,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已经从床上下到地上,弯着腰去看。
那团东西暗糊糊的,像某种凝固的液体,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竟然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抠了两下。
潘琳琳把手缩回来,指尖放在鼻下,用力嗅了嗅。
是血腥味。
潘琳琳吓得尖叫,身体夸张的颤抖。
最边上床位的阿旺终于有了反应,不言不语的盯着尖叫的女人,直到有护士匆忙跑进来他才惊恐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潘琳琳哆哆嗦嗦的指着床脚,“血,有血”
护士急忙从兜里掏出湿巾纸,将那一块遗漏的血迹擦了擦,安抚道,“没事的,不是血,就是不小心弄脏了,已经擦掉了,你看。”
被吵醒的还有已经昏迷两个小时的卢家栋。
他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耳边的声音仿佛被屏蔽了,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可当护士离开后,他又突然身体紧绷的坐起来。
潘琳琳刚好转身,被他吓了一跳,“家栋,你醒啦,有没有不舒服,我,我帮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卢家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我没事。”
走廊里,赶过来的李鱼正好撞见匆匆从病房出来的护士,询问下得知前后经过后,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我得进去守着,要不然你先回去”
“我陪你,走吧。”盛易明说完,按着青年的肩膀往里推。
屋子里的人看见冒然出现的男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卢家栋,好像突然从另一个世界抽离出来了,惊讶道,“盛先生”
盛易明拉着青年的手,神色自然,“你休息你的,不用管我,我是来陪男朋友的。”
李鱼,“”
这也太直接了。
卢家栋被最后一句给镇住,没想到姓盛的居然是个同性恋,他扯动嘴角,讪讪笑了一声,“那你自便。”
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上没有力气,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精气神全被抽干了。
看了眼站还站在床边没回过神来的女人,卢家栋眉头皱了皱,暗自使劲,把人拽到了床上。
“别傻愣着,陪我睡觉。”
潘琳琳慢半拍的点点头,重新爬上床,窝在男朋友的怀里。
屋子里的灯突然一暗,被谁给关了。
卢家栋警惕的抖了下,眼睛在屋子里晃了一圈,“谁把灯关了。”
开口的是阿旺,“抱歉卢先生,是我,我怕灯太亮,会影响丁哥和盛先生休息。”
这话说出来,谁还敢开灯。
卢家栋只能说,“是我考虑不周。”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李鱼窝在男人怀里,脑袋后仰靠在对方肩上,侧过脸时,鼻尖擦过男人的坚毅的下巴。
盛易明低头,嘴唇在青年额头吻了一下,“怎么了”
“气氛有点奇怪。”
各怀鬼胎,当然奇怪,盛易明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睡吧,有事我会叫你。”
男人的手干燥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青年的睫毛从他掌心刮过,真的安心闭上眼睛,打算睡一觉。
“睡吧,什么也别想。”盛易明低下头,在青年耳边吹了一口气。
清雅的檀香味带着淡不可闻的焦味,像是一股安眠的气流,从四面八方的钻渗透进入李鱼的大脑。
本就迷蒙的意识越发昏沉,最后化成浓厚的睡意,将人侵吞。
病房里安静得近乎诡异,走廊里护士查房的脚步声,窗外的车鸣,夏日的蝉鸣全都消失不见。
阿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从兜里掏出那节已经被鲜血染黑的指骨。
趁着无人注意,他将指骨扔到了卢家栋所在的床下。
窗外的月光恰好照进来,给指骨蒙上月华的同时,也留下了黑色的阴影。
那团小小的影子迅速膨胀,在地板上延展,顺着病床床脚爬上床板,钻进了被子里。
墙角的黑暗中,盛易明睁开眼睛,眼底冷光微闪,停在卢家栋的身上。
卢家栋沉浸在噩梦中,他梦见自己把以前的女友掐死了,然后将她的四肢折断,塞进两人收拾好的,原本打算带出去旅游的行李箱中。
三十二寸的行李箱装进一个成年人后,重得他根本拿不起来。
卢家栋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重新蹲到地上,将那个让他恐惧的箱子打开。
箱子里的被暴力拧成一团的尸体不见了,只剩下一堆前女友平时最爱穿的衣服。
他惊慌失措的将衣服抓起来丢出去,想看看尸体是不是藏在箱底。
可不管他怎么丢,里面的衣服总会自己增加。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越发急躁,最后气急败坏的将整个箱子抱起来砸到了马路上。
行李箱在地上崩了两下,最后瘫在距离他两三米远的地上,里面的衣服没有散落出来,而是凌乱的纠缠在一起。
卢家栋瞳孔缩紧缩,胸口剧烈起伏,他用力揉了下眼睛,无比确定那团衣服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他惊疑不定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伸手挑开了最上面那件。
一颗黑色的头出现在衣服下面,正用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啊”卢家栋从噩梦中惊醒,怀里的女友睡得正沉。
似乎被自己的动静吵醒了,她的眼睛微微虚开,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又重新闭上睡了过去。
“潘琳琳,你醒醒。”
“潘琳琳。”
卢家栋连续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耐心渐失,伸手拽住女友的头发,稍微用力,对方就蹙眉睁开了眼睛。
他五指松开,温柔的抚摸着潘琳琳的头发,“我想去趟卫生间。”
潘琳琳还有点迷糊,摇晃着下床穿上鞋子,伸手扶住男友的胳膊。
怕把睡着的其他人吵醒,她压低可声音关心道,“家栋,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卢家栋摇了摇头,“没什么力气,在医院睡一觉,明天再回去。”
说着看了眼靠窗的沙发,那上面坐着两名成年男人,年轻的斜靠在年长的身上,睡得安静而舒服。
这间小小的病房里,一共有五个人,怎么都比他和潘琳琳两个人留在偌大的家里安全。
卢家栋靠着女友的支撑,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耗掉浑身所有力气,诡异的是,越是往前走,他感觉自己身上越沉,后背像是拖着一块不断增加重量的石头。
两人抵达了卫生间,潘琳琳撑住门框,停在原地,“我在外面等你。”
卢家栋猛地转头,“不行,你跟我一起进去。”
潘琳琳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两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陪着上个厕所也没什么,她抿着嘴唇跟上去,重新扶上男朋友的胳膊。
卫生间的灯光是暗淡的昏黄色,四面八方的墙角被熏得昏暗,每个角落都像是藏什么可怖的东西。
经过镜子时,潘琳琳心头一跳,转头看过去。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下是熬出来的青色眼袋,但她的颈侧却像是有什么东西。
卢家栋憋得狠,着急解决生理问题,见人不走又开始发脾气,“突然愣着干什么。”
“没什么。”潘琳琳小声说完,又扶着人往前走了两步,确定男友自己能站稳,这才松开手,倒回镜子前。
她凑近,抬手摸向后颈。
触到了一只手背。
“啊”潘琳琳大叫一声。
卢家栋被吓得不轻,黑着脸骂道,“大半夜你鬼吼鬼叫什么”
潘琳琳目光怔忪,再次反手摸向自己的后颈,这一次上面什么也没有。
她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家栋,我,我刚刚有只手,我刚刚摸到有只手在我的脖子后面”
卢家栋的脸色顿时惨败,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好,撞开女友冲了出去。
潘琳琳脚下没站稳,摔到地上,脑袋正好磕在了木头的洗手柜上,好一会儿没回缓过来。
等她扶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已经合上。
她抓着面盆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的扑到门口。
门把手如同被焊住,不管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拧动,那冰凉的触感和之前在后颈摸到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冰凉的,僵硬的,像在冷冻柜里冻过。
巨大的恐惧攥住心脏,潘琳琳发疯似的开始砸门,尖叫,她大声的喊救命。
门外,卢家栋已经爬到了病床上,两只手死死抱住自己不停地颤抖哆嗦。
女友迟迟未归,卫生间也没有动静,卢家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卫生间的方向。
他魔怔般,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我听说厉鬼找到替死鬼后就能投胎转世,你要找就去找她吧,别来找我,更何况当时是你先威胁我的,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说这些话时,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在用气音,但缩在被子里的阿旺还是被吵醒了。
他从床上下来,状似关心的抓住卢家栋的胳膊,“卢先生,你怎么坐起来了是要上厕所吗”
卢家栋急忙说不要,却被一股大力拽下床。
阿旺瘦弱的身体藏着巨大的力量,两手抓住卢家栋的两只脚,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拖。
病房里的噪音太大了了,李鱼眉头皱了皱,隐隐有醒来的趋势。
盛易明把人抱紧,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别人的恩怨跟你没关系,睡吧,宝贝儿。”
这些话如同一缕带着暖意的春风吹进了青年的脑子里,催眠住了逐渐兴奋的神经,眉间隆起的小山渐渐缓和,他翻了个身,继续安眠。
阿旺听见男人说话时还有些心虚,现在却满是感激。
正想说句谢谢,就听对方说,“恶人本该有恶报,但你不该把主意打到丁联身上。”
盛易明藏在黑暗中,俊逸的外表和挺拔的身材全都成了黑色的影子,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泛着森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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