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之前贺林轩洗了碗,就去后院想把母鸡杀了炖上,给小夫郎补一补身体。
这头野鸡在孵蛋的时候被他撞上了,抱回来想看看能不能继续生蛋。不过现在新婚燕尔,他暂时不打算上山,就先拿它来应个急。
谁想到了后院里别说是活鸡,就连他挂在悬梁上风干的野物,全都不见了,只给他留了几根野鸡毛、一滩鸡血!
饶是贺林轩在事业有成后端了十几年的文化款,这时候也破口骂了娘。
肯定是那媒人干的没跑了。
昨个儿只有他是自己走的,托人告诉了一声,连谢媒酒都没喝。
贺林轩本以为人家是看不上自己,没想到,竟然是做贼心虚!
他一是没把人想得那么坏,二来沉浸在新婚之喜里也没过来看看,谁想到就……
“他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贺林轩气得不行,可现在也不是找人算账的时候,只得先收拾了一地狼藉。
就是因为这事耽误了一会儿,循声出来,居然看到有人抢他的夫郎!
贺林轩大步冲上前,好险是在动手前认出人来,才没大动干戈。
他用巧劲把张河抓着夫郎的手挣开,看李文斌手腕都红了一块,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过鉴于对方是李文斌的嫂子,他还是好声好气地问道:“阿嫂,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他说着,看向李文斌。
他早就注意到他怀抱着的幼孩,这小娃娃肺活量不是一般的好,撕心裂肺的哭法实在可怜,听得他都心惊肉跳。
本还想问夫郎这是出了什么事,就看到他的眼睛一片通红,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贺林轩心疼坏了,忙道:“勉之,你先别哭。是不是孩子怎么了,你和我说——哼。”
他正要去抱那孩子,背上就挨了一记闷棍,疼地他差点惨叫出声。
回头一看,只见是张河举着木棍子,满脸凶狠地看着他,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架势。
“我打死你这个杀千刀的!黑心烂肺的畜生!”
张河吼着,第二棍就下来了!
贺林轩下意识要躲开,可身后就是夫郎幼子,李文斌正错愕地睁着眼睛,被吓得不轻,哪里知道躲?
不得已,他把一大一小往后挡开,徒手去拦,又挨了一棍狠的。
木棍击打皮肉的声音几乎吓得李文斌魂飞魄散,贺林轩痛得脸都扭曲了一下,趁张河脱力的时候赶紧抢了棍子远远丢开。
原本受到惊吓忘记哭泣的孩子回过神来,蓦地发出更慌乱的大哭声。
李文斌又急又怒,这下眼泪都掉了下来,“阿嫂,你这是做什么啊!”
张河被抢了木棍,干脆上来赤手空拳地打。
一边打,他嘶声骂贺林轩:“混账玩意!我不要你的钱了,我把我自己卖了,把钱还给你!杀千刀的,怎么能这么欺负人!阿弟,我错了,我害苦了你啊……”
“阿嫂你别打了,别打了!”
李文斌赶紧把儿子放下来要去拦他,一直任打任骂的贺林轩怕伤着他,这才出手反剪住了张河的手。
李文斌顾不上抱着自己的腿不放的儿子,上前大声道:“阿嫂,你听我说句话成吗?别再哭了!你、你真是——”
他是气得狠了,从来不和人大小声的人一下子拔高了声音。
哪怕他还是想骂人却说不出重话的样子,也让挣扎着的张河惊着了。
“勉之,你……我……”
张河一时也糊涂了。
“林轩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李文斌不知该怎么说嫂子,见他总算不闹了,忙问贺林轩的情况。
贺林轩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接着看着张河道:“阿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只要你答应不动手,我就放开你。”
张河不忿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阿嫂!”
李文斌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发昏。
贺林轩见他白了脸赶紧放开张河,上前扶住他,又把跌在地上哭泣的孩子单手抱起来。
“别哭,别哭。勉之,你先别生气了,快哄哄孩子。”
贺林轩拿这个年纪的小鬼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可算怕了他这哭法。
李文斌看着哭得满脸胀红的儿子,心都要碎了。
他抱着儿子轻轻颠着,拍着他的背,一边抹眼泪一边哄起来:“莫哭了,阿爹在呢,阿爹在呢。”
贺林轩看着都心酸,撑着他的背,低声说:“勉之别哭,一会儿该难受了。”
他拍拍李文斌的背,又摸了摸孩子的头,才回头对还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张河说:“阿嫂,咱们先进屋吧,有话进去再说。”
说罢,他先扶着李文斌进了堂屋。
堂屋里的角落里摆着一张旧桌子,两张长凳。
贺林轩不大看得上,昨天摆酒才拿出来用的,本还想着今天劈了当柴烧。
这时候,他把桌椅都拉了过来。
扶着李文斌坐下,他对张河招呼了一声,连忙又出去了。
张河左右看看,一时讷讷道:“阿弟,你……”
诺儿已经止住了哭声,李文斌抱着轻声呜咽的孩子看过来,又气又无奈地问:“阿嫂,你为何打我夫君,他有何处将你得罪至此?”
张河微微睁大眼睛,“他、他没有欺负你?”
“他何时欺负我了!”
李文斌也是拿嫂子没办法,这下子是气都气不起来。
“那你刚才怎么……我从未见你那般失魂落魄,还以为是……”
张河现在也发觉是自己武断了,一脸的尴尬,看着李文斌手足无措起来。
李文斌叹了一声,“阿嫂你误会了,我刚才只是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而且……他对我很好,阿嫂,你不知道,他真的对我很好。”
“啊,是这样啊……”
张河这下脸皮都要被扒下来,坐不住地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李文斌出嫁后张河一直提心吊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一想到他可能被那大汉打骂,一颗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一样煎熬。
而他夫君自阿弟出了门子就跪在两老的牌位前,今日去镇上上工却一句话都没同他说,更要把他逼疯了。
所以刚才见到李文斌的异样,只以为他的处境比自己最可怕的猜想还要糟糕,一时又急又悔,这才失了理智。
可没想到,竟是错怪了人家。
这时候贺林轩端着水回来了。
张河看着他这壮实的身板,都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哪里来的胆子打了他,现在面对贺林轩的气势道歉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好了。
贺林轩耳力好,在院子里打水时就听了个大概。
现在看叔嫂两个都拿小心翼翼又歉疚的眼神看着自己,对这场无妄之灾他也不知是该哭该笑了。
不过,他一向是能撑得住场面的人,当下便对张河笑道:“阿嫂怎么站着,快坐吧。”
他说了一句,拧了帕子递给夫郎,“给孩子擦一擦,都哭成小花猫了。”
他谈笑自若,反而让张河越发局促起来。
李文斌心里也很不安,一边给儿子擦脸,一边想着这事该怎么说。
忽然脸上一凉,他转过头,却是贺林轩用帕子给他擦脸。
见他看过来,男人还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说:“现在,倒像是一只小兔子,一只大兔子了。”
他心里那股子紧张顿时就散了,想笑却又想瞪他。
贺林轩倒是先笑了,说:“先用这个把眼睛敷一下,待会儿再煮鸡蛋来敷一敷。不然,别人该以为家里住进一条小金鱼,一条大金鱼了。”
“去你的!”
李文斌啐了他一口,接过他重新洗过的帕子先给诺儿的眼睛敷上。
贺林轩也给他敷好,这才看向目瞪口呆的张河,微笑道:“阿嫂也整理一下吧,要再打一盆水吗?”
“不、不用了。”
张河回过神来,见木盆边上还搭着一块布巾,知道是给自己用的,连忙摆手。
贺林轩没多管他。
那两棍子现在还生疼生疼的,他还是不勉强自己讨好人家了。
诺儿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
他摸摸阿爹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再摸摸阿爹眼睛上盖的东西,咧嘴,无声地笑起来。
贺林轩看在眼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果然,李文斌取下布看见诺儿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轩,对不起。阿嫂一时情急失了分寸,我代他向你道歉。”
刚才一直说不出口的话,现在说来却不如何艰难。
见他一脸认真,贺林轩也正色点头,“嗯,我收下你的道歉。”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惹得诺儿也好奇地盯着贺林轩看。
一大一小两张酷似的脸上雨过天晴,两双桃花眼的杀伤力简直把怪叔叔给萌坏了。
张河也是过来人,看小两口这一举一动,哪里还看不出个中滋味?
他讪讪道:“怎么能让勉之代我的罪过,实在对不住,你看我这……大郎啊,我真不知该怎么是好,刚才没伤着你吧?”
李文斌想起他挨的打也有些紧张。
他阿嫂虽然是哥儿,但娘家是军伍出身,他自小跟着强身健体,这些年更做多了粗活,力气自不必说。
贺林轩哪能叫苦,只笑道:“我平时摔打惯了,不碍事的。”
李文斌并不放心,但也不好揪着不放让嫂子看脸色,只得先藏在心里。
他看看诺儿又看看嫂子,问道:“阿嫂,你来是……”
他下意识地,把儿子抱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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