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半个月后, 何谚一行如期抵达南陵城。
入住秦府的第二日,何谚往李府送去拜帖, 携夫郎前来祭拜。
因天顺帝和秦老在李家回归的第一日便登门祭拜,南陵城里有些门第的人家相继送来拜帖,纷纷上门祭奠先灵。
事实上,除了张府、秦府和莫府,当年李府的故交不是在旧案中受了牵连, 被迫离京,就是在这几年相继告老还乡了。
这些客人与李家的交情非常有限。
但人家诚心前来,李文武也不好拒之门外。很是热闹了几日,直到陈氏一案正式公开审理, 才算消停。
此时, 灵堂中,除了高僧诵读经文, 再无喧哗。
何谚扶着夫郎跪下行礼,祭拜再三,心中百感交集。
他自然认得李家阿父,但真正令他伤怀的不是故人长逝, 而是这座府邸本身。
哪怕陈党行事嚣张,无恶不作。
但这十来年,不知是敬畏老太傅还是心中有鬼,狼子野心如陈敏祯都不敢占用这座宅院。
空置多年再行修缮,它仍然保留着记忆中的模样。踏入其中,往事随之纷沓而来。
他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身在局中的李家人呢。
但往事已矣,多说无益。
何谚没有表露出复杂的心情,和蓝氏说了一声,就随李文武去了书房。
张河则带着蓝氏去了内院大厅,问他胎相如何,这一路可有不适。
如今的南陵城,不论是初来乍到的蓝氏还是重归故里的张河,他们二人反而是最亲厚的朋友。
张河对他的到来很是欢喜,言语中总有关切。
蓝氏笑说“就是刚上船那几日晕得厉害,好在林轩送来的人里有一位阿么很有法子,后来都是顺顺当当的。”
他此番前来,还专门备了一份礼谢那位老阿么呢。
张河吩咐去将人带过来,边说“嫂子太见外了,往后可不能这样。”
蓝氏点头应下,又笑着问起李文斌,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到南陵,可有书信送来。
书房里,何谚也在问同样的问题。
“林轩人还没到京城,就已经轰动整个南陵了。我听师父说,东喜坊一整个坊市的铺面都被他买下来了手笔如此豪迈,可是要在南陵城再建一所四方来贺”
李文武摆手笑道“这倒不是。”
他从张家阿父口中听说,才知道新帝恩重将封赏他侯爵之位的事。
正因此头疼,王山就给他和张河送来一帖安心剂。
贺林轩传书王山,让他在南陵城中做好定居的准备。
不说何谚,便是李文武对于贺林轩的雷厉风行和魄力,同样又是感激又是佩服。
他道“长漳距离南陵不过一日路程,再造四方来贺便有些冲突。我听林轩的意思,似乎是要办书肆,另外还做些药膳、客栈的营生。”
何谚奇道“以我对林轩的了解,他定有惊世之举,岂会如此简单况且,若只是办书肆客栈,哪里用的着这么多地方”
一整个坊市,建两处四方来贺的大酒楼都绰绰有余了。
“不瞒远丰兄,我其实也有此疑惑。不过此次毕竟匆忙,林轩信上也说的不多,只让王山不必心疼钱,多买些连在一起的铺面。”
说着,李文武压低声音,忍着笑对何谚说道“林轩说了,南陵城里的铺面十之五六都是陈家和他的党羽所有。”
“他们被抄家之后,这些铺面也被官
府查封。短时间内怕是没什么人敢接手,价格给的肯定公道,正好适合我们这种小有家产的升斗小民。让王山专门朝这些地方下手呢。”
何谚一听就笑得不行,“哈哈,他还真是胆大心细。”
现如今谁人不忌讳陈氏,嘴上提一句都怕人听见,更别说其他了。
这种便宜一般人不敢沾手,但话说回来,贺林轩还真的不必有顾虑。
凭李家和陈家的深仇大恨,谁也不会把他们二者联想在一起。这么做反而像是在刻意报复,给陈氏找不痛快。
李文武虽然也不知道贺林轩真正的用意所在,但把陈家的产业收入囊中,他也觉得大快人心。
便笑道“算算时间,林轩和勉之快到东临港了,再有十日就该到了。到时候,我们再听他的奇思妙想吧。”
何谚便说“那你们可别忘了我。愚兄虽不才,不过我阿父怕我周转不过来,银票给的不少,说不得还能分点甜头呢。”
李文武闻言却是神色一顿,问他“你听秦老说了吗银号这几日会有大动作。”
何谚一愣,道“这却不曾,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文武摸了摸鼻子,这事却和他有些关系。
他身上戴孝,便是近在咫尺的张府也不便主动登门。倒是天顺帝不讲究这些,时常召见他。
那日听他说起国库空虚,抄了陈党的家底也只够应急一时。
这百废待兴的时候,什么都要花钱,很是烦恼。
天顺帝本意是听说贺林轩大肆购买铺面,知他很有经济头脑,所以先对李文武透露招揽之意,请他去当说客。
李文武当时没有多想,就把贺林轩说过的银号变革的事情说了。
皇帝听罢,眼睛都亮了。
当场请来秦老等肱骨,商量一番,便定了在近期推出加盖“天顺元年”宝玺的票根,调整银率,以旧换新。
何谚“”
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李文武讪讪道“如今朝局还不稳,陛下便是从银号拿钱应急,也会有分寸的。”
何谚想喝上几口茶水压住心中奔涌的情绪,但拿起茶杯又放下了,欲哭无泪道“我现在去买几个铺面,还来得及吗”
新银号推出的时候,贺林轩一家到了东临港。
这一路走来,打牌猜骰子,嗑瓜子说故事,看日出日落,看海看星星。其乐无穷,没有丝毫烦闷。
中途,因为四方来贺开立分号的事,楼船在龙溪港、长宁港逗留了两次。
贺林轩带着人去踩地头,亲自看过王山买下的地皮和山庄。
将家奴安置妥当后,他又带着三口子去品尝当地的特产,看一看地方志上浓墨重彩描写的景致,十分悠闲惬意。
黄赫和林长勇看在眼里,都纳闷得不行。
贺林轩明明知道陈党处置在即,李文武即将受封,更知道此去南陵他要面对的情况复杂艰险。
这时候他即便再沉稳,也该好好想想应对之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游山玩水
两人实在琢磨不出他心中的想法,真是应了秦老说的那句贺家小子行事诡谲,不能以常理度之。
东临港,就是最后一家分号所在的地方。
它地处建梁州,大梁皇室的祖籍就在这里,这些年朝廷再荒唐,也很少在建梁做糊涂事。
此地又临近南陵,繁华程度不亚于富庶的南扬。
正是因此,地段好的地方轮不到外人买卖。
王山只得退而求其次,在镇上买了两处三
进的宅院,又在镇外买了一处枫林山。
枫林山,因为满山枫树而得名,初夏并不是枫林景致最好的时候,绿树成荫却是生机勃勃。
但因为这山没有被开发,山路难走,常有野物出没。
贺林轩不放心李文斌和诺儿跟着,自己带人去山上勘探,将用地做一些粗略的规划。
临近傍晚,习惯性地藏匿在树上防卫的黄赫和林长勇看到他回来。正要打招呼,却见他制止了去通传的家奴,一脸神秘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用轻功跟上去一看究竟。
只见贺林轩蹑手蹑脚地走进李文斌,出其不意地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吓得后者叫了一声。
“哈哈。”
李信和诺儿见状都笑了起来。
他们正对着门口,早就看到贺林轩回来了,被打了手势才没声张。
李文斌没好气地拍他的手背,“好好的吓唬我,皮痒了”
贺林轩笑嘻嘻地趴在他肩膀上,听话地放下手。
李文斌正要说教他,却见他捧着一样东西放到自己眼前。
在他手心里躺着的,正是两只出生不久的小兔子。
一只毛色纯白,只有耳尖和尾巴是灰黑色的;另一只则是毛色深浅不一的棕色兔子,十分罕见也很讨人喜欢。
李文斌见之心喜,捧过一只摸着柔软浓密的兔毛,笑问“不是去山上看地方吗,怎么摸去兔子窝了”
“听说那山上特产一种朱果,味道很不错,我就摘了一些回来,碰巧看见的。”
贺林轩亲了亲他带笑的眼角,正要问夫郎喜不喜欢,却见摸着另一只兔子的诺儿抬头对他说“阿父,它什么时候长大啊好久没有吃兔肉火锅了,麻辣兔肉面也好吃的。”
他说着,一脸馋样。
李文斌“”
他默默地看向贺林轩,贺林轩也默默地看着他,对小吃货的凶残无疑凝噎。
李信捂着嘴偷笑,贺林轩摸摸儿子的脸蛋说“这两只让你阿爹养着,以后和老黑一样也是咱家的一份子了。等会儿,阿父让人去街上买别的兔子,晚上给你做火锅和麻辣面好不好”
诺儿嗯嗯点头,招呼老黑三口子过来认亲,特别认真地叮嘱它们友好相处,不能把阿爹的宠物吃掉。
贺林轩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对李文斌说“我儿子还是很善良友爱的,嘿嘿。”
李文斌把棕毛兔子放到他的脑袋上,揪了一把他的耳朵说“都是你惯的。”
贺林轩顶着兔子,一脸无辜。
围观全程的黄赫和林长勇“这种事,就不用和主上描述了,呵呵。”
在东临港逗留三日后,贺林轩一行再次启程。
一路顺风顺水,两日后,南陵,近在眼前。,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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