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什么是暗箱投标
在座的商贾从前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办法, 但他们经商多年,嗅觉何其敏锐, 一听这四个字,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不过,他们不敢妄自断言,纷纷道“请大人赐教。”
贺林轩解释道“各位按着项目书,对哪个项目有意, 就将承包该项目的筹码写在其后,投入箱中,交于本官。规则也很简单,价高者得。各位,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一人激动道“大人, 您的意思是,项目书上我们有意的项目都可以投标吗”
贺林轩笑了笑, “量力而行。”
众人明白了。
既然不是孤注一掷,那他们可以争取的余地就更大了。
众人捏着手中的项目招标书,心念斗转,却没有谁敢落笔。
这件投标关系到的, 是家族百年甚至更为长久的荣耀,用上十二万分的慎重也不为过。
贺林轩道“此事事关重大,各位一时之间,恐怕也难以决断。今日也晚了,各位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巳时之前, 将暗箱交给本官即可。”
众商莫不应是。
不过在贺林轩让他们退下时,他们却没有急着离开。
郑当家当先离席,跪下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众人俱都跪下称谢。
贺林轩自然知道他们为何而谢,笑道“都起来吧。本官说了,喝过赔罪酒,这件事就不必再提。”
话虽如此,但在座哪会有人真会天真地以为,只一杯酒,那些罪过就能轻轻放过的。
虽然他们送礼求询是人之常情,但贺林轩点破他们伤了皇帝体面,这就不可能是一件小事。
郑当家当下道“大人恩义,我等却不能不知好歹。一想到辜负皇帝陛下一番苦心,小人这心里就像刀割一样。”
他抹了抹泪,神色是十二分的真诚和心有余悸,叩首道“我等愿意赎罪,还请大人教我”
“请大人教我”
“请大人教我”
众商大声呼道。
贺林轩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手指敲着桌面,似在沉思。
人群越来越静,渐渐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只有贺林轩指下笃笃笃的敲击声。
过了六十下,贺林轩才终于开口道“诸位都这么说了,贺某就多嘴和诸兄说两句。”
“那些黄白之物,你们给了,陛下也不会收的。只是,如今冬日将至,熬过一场苦寒,又到来年春耕之时。百姓温饱是一个大问题。陛下仁爱,你们的血汗钱,再苦再难,陛下也不忍心取用。但若是你们奉上一片为民之心我想,陛下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说罢,贺林轩便就离开了。
而众人也得到了点化。
冬衣,粮种,不出其二。
而这,确实是眼下大梁最最切实的难题。
若是能解陛下燃眉之急
众商相视一眼,快步离开,生怕比别人慢了一步。
必须尽快让底下人着手去办了,晚了,只怕入手的东西就拿不出手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但比起忙着拟定标底、试探彼此的诸位商贾而言,这天晚上更为焦灼的却是另一拨人。
各地银号的主事。
这一次他们同样受召而来,除了银号之外,家中自然也有恒产。
当铺、赌坊、馆楼、粮盐所猎之广,不一
而足。
这些产业都是商税征收的重中之重,他们之中或与高官紧密相关,或家族中本身就有官署。可以说,他们是这次来的人中身份最高、也最贵重的那批人。
入京后,他们也隐隐有领率群商之势,作为商贾的发声人。
但今日,他们却未能受邀。
朝廷这是明晃晃的打脸,但无疑,这分化之计非常成功。
做了一天的冷板凳,原本底气十足的银号主事们暗地里都慌了。
待看到今日参宴的商贾回来,脸上莫不是春风满面,一副踌躇满志之态,更让他们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难道,朝廷真的要拿银号下刀
这些人再顾不上矜持,纷纷上前与同乡同州的商贾攀谈,话里话外都是打听。
“老兄,那贺林轩与你们如何说的”
“贤弟,上面可说了,如何安排我等”
“郑兄,看你眉开眼笑的,定是有好事发生吧快与愚弟说说呀”
大庭广众之下,商贾们自然不好说话的。
“贤弟莫急,且随我来。”
“老兄,确实有一件紧要的事要与你商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回屋去”
如此这般,不多时,商贾与银号主事以州为界,各自聚拢到某一位当家的院中。
领头人,无不是今日参宴之人。
在众人的心照不宣中,银号诸人陷入更深的被动。
原本立志拧成一股绳共同对敌的银号同盟,刹那间,土崩瓦解。
“诸位兄台,你们可给我一句准话吧那贺林轩可说了要怎么对付我等”
落座后,银号主事们的开场白大同小异。
商贾们闻言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听说贺林轩问罪,银号主事们也是一惊,纷纷称道“罪过,罪过”“是老朽糊涂了”“如此大错,该当如何是好”
再往下听,银号主事们也纷纷表示愿意捐衣献粮,不敢稍有怠慢。
但今日的重中之重,却是投标。
当项目书拿出来后,银号主事们再一次感受到了战栗。
这等百年荣耀的大事,他们被排除在外了。
“林轩,你不担心他们合起伙来,把标底拉低吗”
乐安侯府的庭院中,一家人正在凉亭中说话。
原本只说些轻松的家常他们都不愿意将外面的沉重带回家里。只是这话不问准了贺林轩,李文武今天晚上怕是要睡不着了,不吐不快。
李文斌也朝贺林轩看过来,显然心里也在琢磨这件事。
张河也已经从李文武口中听说了,今日贺林轩将那些奸猾精明的商贾训得像小绵羊一样的经过,此时笑道“我虽然不知道林轩在玩什么心眼,但那些家伙肯定逃不出林轩的五指山的。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你看我,就一点都不操心。”
“你少操点心,挺好的。”
李文武无奈地说。
张河愣了一下,抓了一个核桃丢他脑门上,“你这是寒碜我呢,李恒之。当我听不出来么”
李文武捂住脑袋,瞪他一眼,“阿弟和林轩看着呢。”
李文斌忍俊不禁,贺林轩笑道“阿兄放心,该看不见的时候,我和勉之都看不见的。”
“哈哈哈哈”
张河听了,大笑起来。
李文武莫可奈何,只好转回话题道“我倒也不是担心那些商
贾。今日之后,他们应该明白要给朝廷什么样的诚意。我就是怕”
“阿兄是担心那些银号的主事”
李文斌问道。
李文武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林轩后面的章程,可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商贾人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杂,我只怕会节外生枝。”
李文斌的神色微微凝重,这也正是他不放心的地方。
贺林轩拉过夫郎的手,对李文武笑道“阿兄担心的也有道理,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决定。但我想,只要他们足够有野心,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惹事生非。”
“哦此话怎讲”
李文武追问道。
贺林轩道“我今天叫了这么多人,唯独将他们落下,是为了什么”
不等李文斌兄弟费心想,贺林轩就说道“其一,是因为普通商贾在他们面前毫无竞争力,而我不想跟他们做这笔生意。其二,其他人想要中标,想要给出更大的筹码,势必要寻求他们的支持。如此一来,两方彼此牵制,就算那些银号主事想生事,有望中标的商贾第一个不会同意。”
李文斌的眼睛微微一亮,“是了,林轩你说的没错。”
若是那些银号要闹事,首先伤害的不是朝廷的利益,而是那些商贾的切身利益。
都不必贺林轩有所表示,他们自会出手清掉自己财路上的拦路石。
只是
“那些商贾与之相比,底蕴还是差了些,也未必能挡得住小人之心。”
李文斌叹气道。
“别叹气。”
贺林轩摸了摸他的头。
“不管那些银号有谁在背后撑着,现在那些商贾身后站着的可是皇帝陛下,底气足着呢。
何况,换作是我的话,这时候一定会对某一个有望夺标的人鼎力相助。
待他夺标后,再徐徐图之,不论是让他成为我的附庸,还是日后取而代之,都能得到更大的利益。这样做,付出的代价很小。
若是一意孤行和朝廷做对,不论成不成功,所付出的,绝对比收益小得多。这种亏本买卖聪明人不会做的。”
李文斌兄弟听了,心下都是一宽。
张河咂舌道“我说什么来着不过,林轩,还真有人等着日后从别人那里抢啊这样一来,以后不就乱套了吗”
贺林轩笑了笑,说“且不论他们能不能抢成功,就算抢着了,对朝廷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反正户部只认税银,只要不谋反,管他是谁纳的银”
“哈哈哈,说的也是啊”
三人听了都笑起来。
虽然贺林轩定的时限是巳时,但第二天,一百多名商贾都赶在辰时前到了福西坊的别院中。
再一次坐在宽敞的大堂上,众人的神色和昨天截然不同。
就是相互攀谈,也只剩下试探和防备,再没了之前的其乐融融和守望相怜之态。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
这一次的等待,也比昨天要煎熬更多。
终于,巳时到了。
一身官服的贺林轩准时踏进堂内,众人迅速起身行礼。
贺林轩摆了摆手,走到主位上,也没有再像昨天一样铺设,直入主题道“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是,大人。”
众商应道。
贺林轩点点头,着人将他们手中的箱子一一收上来。
而后,贺林轩开口道“唱标吧。”,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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