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灵动的古筝乐声在室内徜徉, 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 摇出扣人心弦的音律。合着屋外落雪的声音,屋内烧着清酒的轻响,动人至极。
蓝锦辰听得如此如醉,看着李文斌拨弦摇筝的手, 分外入神。
何谚的惊艳丝毫不逊于他, 只是不好当着贺林轩的面盯着他夫郎看,索性半阖眼眸, 凝神倾听,手指随着旋律应和着,扣着膝盖。
贺林轩听得也很专注, 看着李文斌享受其中的表情,嘴角一直带着笑容。
李文斌在音律上的天分极高,他原本就擅琴,古筝到了手里不过半月, 只凭贺林轩粗糙地提过几个手势, 就已经摸索泰半, 已经能够完整地弹完一首曲子了。
一曲终了, 李文斌还有些意犹未尽,贺林轩鼓起掌来, 称赞道“勉之, 你比昨天弹得更好了。”
李文斌笑起来,何谚正等不及要讨教古筝这件从未见过的乐器,就听门口传来张河爽朗的笑声。
“好啊你们, 我在前头给你们忙活,你们倒是先享受上了。”
他带着小厮走进来。
早在曲过半阙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只是不愿打扰,这才没有进来。
小厮手里的托盘上烧着炭火的小炉子,正温着汤圆,若非如此,站着这么一会儿怕是要冷透了。
李文斌连忙起身,嗔怪道“阿嫂好端端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下着雪呢,冻伤了怎么是好”
何谚挨着壁炉坐着,见状忙让开一个位置。
张河坐下来,浑不在意道“我穿得厚实着呢,不碍事。”
他把手从暖和的羊绒套子里拿出来,贴在李文斌手上,原本是想用事实让他自己知道不冷,倒是让他冰凉的手吓了一跳,说道“你还说我呢,你自己的手这么凉。”
说着就要将暖手套递给他,让他捂捂手。
李文斌正要拒绝,一双温热的大手就拉住了他的手,将它包裹其中。
贺林轩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跟张河说道“一到冬天,他的手脚就发凉,还是身体太虚了。等过了初三,不犯忌讳了,我请太医到府里给他看看,也不给他吃苦药,问问哪样药膳吃着更好,给他好好补补。”
他的体温渡在李文斌手上,温暖踏实,李文斌的笑容不自觉温柔了许多,数落了一句“不过是小事,就你爱操心。”
蓝锦辰道“我看林轩说的很有道理,勉之,你可不能这样轻忽。”
张河也是这个态度,跟着劝了两句,李文斌赶忙道“林轩当家做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过,自然要听他的。”
几人听得大笑,何谚直言道“勉之,你这话可半点不实在。”
不好取笑太过,他转头问张河道“恒之兄还没有回来吗我看这个时辰,陛下要留他在宫里吃饭了吧”
张河点点头,他心宽得很,说“不必管他,高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吧,反正也不缺他一口吃的。倒是你们,明天定要来家里坐坐。南陵城吃年夜饭,街坊邻居都要在各家蹿一蹿,各家都吃一点,是个亲热的意思。”
何谚和蓝锦辰已经听说了这个习俗,自然点头。
聊过几句家常,何谚终于找到机会问起古筝的事情来。
虽然东西是贺林轩画了图纸遣人做的,他本人对此却是门外汉,不如李文斌摸得清。话不过几句,就插不上嘴了。
何谚和李文斌说得兴起,耐不住坐到古筝前,在李文斌的指点下拨动起来,兴味盎然。
他的手指
满是毛笔磨出来的茧子,倒没什么讲究,直接上手弹,很快就学的似模似样了。
蓝锦辰见状,笑道“林轩,你看他,恨不能把它抱回家去呢。”
贺林轩说“遣人另做了几个,兄长要是喜欢,尽管拿去。”
蓝锦辰闻言,不由感叹“林轩做事,还是这样周到。”
张河瞧了一会儿,忍不住压低声音同他二人说“何大人在此道上颇有天分,不像那诗枕头,叫他睡了两年,也没枕出多少诗仙气儿来。这回,修成一个乐仙儿,应是没问题的。”
蓝锦辰噗嗤笑出声来,连连点头“可不是么。”
贺林轩道“看他们是没空吃东西了,阿嫂,我们先吃吧,不然汤圆要走形了。”
张河一拍脑袋,“说的高兴,叫我忘了。”
他忙招呼蓝锦辰,也没让小厮动手,亲手盛了六颗汤圆递给他。
蓝锦辰看着奶白滚圆的丸子,煞是喜人,好奇道“贵府上的东西样样新鲜,看来我今天是有口福了,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张河说“这叫汤圆,甜蜜团圆。林轩说他从前听人说起,有些地方上元节那日就要吃这样东西,所以又叫元宵。今天让厨房琢磨出来,准备留着上元那日吃个好意头呢,咱们先试试口味。”
蓝锦辰咬了一口,浓香的芝麻馅儿入口,满嘴留香。
他面露欢喜,吃下一个,喝了口甜汤,点头道“很不错,甜而不腻,芝麻香得馋人得紧。”
张河说“锦辰喜欢,回头就带些走。这东西下水煮开,熟的很快,不费什么事。就是吃多了容易积食,七八颗也就差不多了。”
蓝锦辰自不免一番感谢,却也没同他客气什么。
贺林轩端了一碗,喂给李文斌吃,李文斌瞪了他一眼,让他在人前收敛些。
贺林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道“何大人现下顾不上这口吃的,不必管他。”
李文斌弯了弯眼睛,见何谚连回嘴都没顾上,索性坐下来,和贺林轩分食了一碗汤圆。
诺儿和他阿兄手拉手跑进来的时候,大人们堪堪吃完炉子里的汤圆。
诺儿动了动鼻子,闻到香味,有些不高兴道“阿父,你们已经吃完啦。亏我还留着好东西,等着同你们一起吃呢。”
贺林轩把他抱到腿上,说“不是陪你阿弟玩吗怎么有空想起你的老父亲了。”
诺儿皱了皱鼻子,不怎么欣赏他的幽默,“阿父才不老呢。”
说完,他回答了贺林轩的问题,有些遗憾地道“阿弟睡着啦,阿弟真爱睡觉。”
蓝锦辰笑看着他,说“阿弟还小呢,多多睡觉长得快,也能快点陪诺儿玩啦。”
诺儿笑眯眯的,贴心地跟他说“阿么,你不用担心阿弟。他睡得可香了,被窝很暖和,有两个人在旁边守着他,不会着凉的。”
蓝锦辰含笑点头。
从别庄回京的那天,小谨一受了点风,夜里便有些发热,一直到今天才大好了。见诺儿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心里很是熨烫。
张河问过李信,见他们没有还没有吃过汤圆,扬声让人把他们那份端来这里。
李信踌躇了一下,开口道“叔父,刚才我听管家说有人在我们家门口耍赖,被他打发了。他怕搅扰你们,不过我想着,要与你说一声,免得出什么差错。”
贺林轩怔了一下,室内一静,就是试琴的何谚都停下来,朝李信看过来。
张河奇怪道“谁啊,大过年往我们家来做什么”
贺林轩猜到是什么
人,和李文斌相视一眼,放下诺儿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吧。”
张河看他们神色有点不对,不由更是纳闷,“什么人,还要林轩亲自去见。信儿,你知道吗”
李信摇了摇头,他只是看管家脸色不好,所以上了点心,却也没有深究。
“阿么,我知道呢。”
诺儿忽然说。
李文斌一惊,看着儿子问道“诺儿,你怎么知道”
李信也很是惊讶,诺儿今天可一直和他在一起,可从没有去门口见过什么人。
诺儿说“我听说有人说阿爹的坏话,就让阿年打听打听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在使坏。”
何谚大乐,他可知道那叫阿年的小子,是诺儿身边的长随,很是机灵,便饶有兴致地问他道“他可打听出什么来了”
诺儿有些不快地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道“是六毛。”
他看向李文斌,“阿爹,你还记得他吗”
李文斌一时想不起来,倒是张河一拍手,叫道“是贺大根不是,是刘氏那被卖掉的儿子勉之,那小子以前还带人欺负信儿和诺儿来着,被林轩吊在村口的树上抽了一顿,你肯定没忘吧”
见李文斌点头,张河有些唏嘘道“没想到他让人卖到京城来,还进了安平侯府。哎,怪不得了。那小子我看着,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
诺儿点了点头,稚嫩的脸上竟能看出几分沉重。
他拉住阿爹的手,说道“阿年去的时候,没见到六毛,倒是看到六毛他阿爹他们了。”
“那两个人带着他们后来生的双儿,在巷子里骂六毛丧良心。阿年装作路人,问了两句。似乎是,六毛这次有功,得了安平侯府百两赏钱,阿父教训了安平侯府,他和他家人就被打发出府了。六毛拿了银子,丢下他们偷偷跑了。”
诺儿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我听说有人在府前哭闹,虽然没有见到,不过我想,大概就是那些人了。”
何谚摸了摸他的脑袋,忍不住赞道“林轩还真是教养有方,瞧你聪明的,长大了怎还了得。”
张河正骂那一家子阴魂不散,闻言,笑道“这样正好,以后就不怕他吃亏。”
又对自家儿子叮嘱道“多和你叔父和诺儿学学,可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李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李文斌却是有些心疼,抱起儿子道“有你阿父在呢,没人能欺负我们,诺儿不要担心。”
诺儿点头,说“我知道呀,是你们都不跟我说,我只好自己问了。我总要知道是谁欺负了阿爹。”
李文斌弯了弯眼睛,亲亲他的额头说“嗯,诺儿最乖了。”
蓝锦辰看着也心软,拉着何谚说以后儿子有诺儿一半的懂事孝顺,他就无憾了。
汤圆送上来,诺儿和李信吃完了,才等到贺林轩回来。
见他脸色不好,李文斌忙问“怎么了”
贺林轩真是让贺大根一家子的极品程度弄得大开眼界了,捏捏眉心,没好气道“那两个混账东西把还不满两岁的双儿丢在咱们家门口,自己跑了。那孩子就裹着一片旧衣裳,冻得浑身都发紫了,还好是发现得及时,不然”
众人大吃一惊,张河失声道“贺大根和刘氏吗他们怎么这样狠心”
何谚沉声道“可派人去找了他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应该跑不了多远。”
贺林轩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些阴霾。
李文斌叹了一声,把儿子放在贺林轩怀里,眼神示意儿
子哄哄他阿父。
诺儿抱着贺林轩的耳朵,说“阿父,别生气了,我和阿爹好好的呢。别人家的事,让别人的阿父操心去吧。”
贺林轩闻言,展颜笑道“诺儿说的对。”
他摸了摸儿子的脸,心下有些感慨。
不知不觉间,诺儿也长大了。,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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