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秋, 天高云淡, 层林尽染, 鸟兽肥壮, 皇帝携皇后并一些宗亲近臣入禁苑行猎。
李玄崧眼疾痊愈后, 终于能再引弓骑马,大晋尚武, 皇族尤甚, 皇亲勋臣时隔数年, 再次见到皇帝纵马驰骋的英姿。
年幼登基, 元服礼后患怪疾, 与太后、权臣周旋,李玄崧虽生在深宫, 却不是个不知哀、不知忧、不知劳、不知惧、不知危的皇帝。他酷爱骑射,尚武,心里亦有如高祖沙场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豪情,但他深知帝王一己喜好影响天下, 极为克制,只挑了一批弓马娴熟的精悍兵士随在身侧。亦极少离宫圈地行猎,多在禁苑过过瘾。
“圣人雄姿英发, 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就别凑热闹了, 让年轻儿郎们陪着吧。”着紫腰金的刘相拍了拍温顺的老马, 对着身旁一干老臣笑道。
一干上了年纪的公卿都默契的笑了,皇帝极骁勇,能策马狂奔, 臂弯强弓,箭无虚发,他们拼上半条命也跟不上皇帝,索性自认老衰,慢悠悠的坠在后面。
“上上次陛下猎了狼,上次猎了一只虎,不知这次猎到何种猛兽”
几人悠悠的骑着马,闲聊着,有猜还是虎的,也有猜熊的,猜的虽不同,相同的都是猜的猛兽。每次行猎,都要提前放入猛兽,以皇帝的性情,肯定要亲手猎猛兽啊。
无论是年轻儿郎还是上了年纪的公卿都随着皇帝行猎,女眷们则围着皇后品茶赏秋一派闲适。
惬意的坐在宽大软绵的椅子上,一顶大大的绸伞遮住了还有几分毒辣的秋阳,不远处碧水潺潺,举目一望,红如火、黄如金的秋叶斑斓,一阵秋风吹来,不冷不热,真是心旷神怡。
“皇后娘娘真是蕙质兰心。”临海大长公主这两年日子舒心,心宽之下,丰腴了不少,圆脸上笑意满满,她有个旁人不及的长处,夸人的话都情真意切,不管是被夸的人还是旁人听了都不会尴尬。
能与薛妍穗同坐的,要么是得宠的皇亲要么是近臣命妇,年节大宴都要入宫朝贺,个个都是人精,都纷纷跟着夸赞。
薛妍穗含笑听她们夸了一轮,正要开口,忽见一骑飞奔而来,通体乌黑的骏马上,男子身姿伟岸,正是李玄崧。
“陛下。”薛妍穗起身走过去,李玄崧一身软甲,头戴金盔,威武英挺,比阳光还要耀目,看惯了他着龙袍的模样,偶尔看到他身着戎装,她忍不住心口砰砰直跳,“怎么回来了”
李玄崧没有下马,伸手拿掉落在她发髻上的一片红叶,声音温软,“想要什么昨夜你睡得沉,还没告诉朕。”
薛妍穗脸一红,她为什么睡得沉,还不是怨他瞧见李玄崧黑眸盈满笑意,俊美的面庞上颇有自得之意,她微微眯眼,细白如玉的脸上露出抹促狭,抱着他的手臂说了一句话。
听了她的话,李玄崧挑了挑眉,摇头叹笑,指腹在她额心轻轻一点,“诚心要朕出丑,阿穗你啊”
说是这么说,满眼的纵容与无奈,分明是应了。
“阿穗等着崧郎。”薛妍穗慧黠的笑,目送李玄崧打马而去。
皇帝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似乎只为了和皇后说几句话,临海大长公主几人行了礼站起身,面面相觑。
也不知皇后和皇帝说了什么,凝目站了一会儿,竟回了御帐,让女官来说了一句。
还是临海大长公主最先反应过来,低声笑着打趣,“还是这么蜜里调油。”
她是皇帝的姑母,自然可以打趣,其他人不接话只是笑。
皇后退席,几人坐了一阵,开始闲聊起来,她们年纪都不小了,膝下儿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儿女事。
“说来倒有一桩奇事,成家认了个投奔的远房孤女为义女,说是义女,却如珠如宝的疼爱,还为她择了佳婿,十里红妆的嫁了出去。那义女生得极美,据说与去了的成修容颇像。”有人像是不经意的说。
临海大长公主似笑非笑,“若不是生的像成修容,成家也不能认她为义女。”
宫里的嫔妃成修容病逝,成家认了个与成修容极像的义女,稍稍一猜,都知道两者的关系。可没有皇帝的允许,一个无宠的嫔妃能这么容易诈死离宫成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择婿嫁女
“皇后娘娘心善。”临海大长公主说的意味深长,她的皇帝侄子可不会在意无宠的嫔妃老死深宫的凄凉,只有皇后才会有这个慈悲。
至于这手段粗糙,临海大长公主轻嗤,皇帝根本不在意,后宫中除了皇后,旁人他都不在意,不在意到没必要掩饰。
就算皇后娘娘肚子还没有动静,依然独占圣宠。
“娘娘确是心善。”几人都纷纷道。
最先说话的命妇轻轻舒了口气,临海大长公主虽未明说,却是肯定了成家那个义女就是成修容,嫔妃都能放出宫,皇帝待皇后都不能说是宠爱而是纵容了,回去得再次告诫阿姊,别痴心妄想献女入宫了。
“你说什么陛下猎到了什么”太过惊讶,刘相一口气呛到,一阵咳嗽。
“陛下捉了一只雉鸡,活捉的,那只雉鸡尾羽极长,极漂亮。”年轻儿郎绞尽脑汁的夸赞陛下捉到的雉鸡,到底年轻,面皮薄,硬着脖子只能夸雉鸡漂亮,陛下英武骁勇之类的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这陛下怎么放过猛兽只捉一只雉鸡”几个老臣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都猜错了。
“咱们也回吧。”
一行人快要到营帐时,恰好遇到皇帝带人回转,果然看到他马腹上只悬了只雉鸡,那雉鸡双脚被缚,一双翅膀不停的扇动,羽毛在阳光下光华流转,果然极漂亮。可再漂亮它也只是一只雉鸡啊。
偏偏皇帝泰然自若。
刘相一直盯着雉鸡,引起了李玄崧的注意,“刘卿瞧什么”
“臣,臣瞧着陛下所猎雉鸡羽色华丽,咳咳,不同凡响。”
李玄崧挑眉道“此乃朕特为皇后所猎,不能赏卿。”
说着,命禁卫另猎一只赐给刘相。
刘相又是一阵猛咳,好容易喘匀了气谢恩,皇帝已纵马远去。
没多久,他们都知道了皇帝之所以只猎了一只雉鸡,是因为皇后想要几根漂亮翎羽做毽子。
“啧啧啧。”刘相几人相视一眼,无奈摇头,陛下亲政爱民,克制私欲,唯有在皇后身上感情用事,任性至极。
御帐里,薛妍穗看着几根闪烁着蓝绿色金属光泽的翎羽,仰面对李玄崧乐滋滋的笑,“阿穗多谢崧郎。”
李玄崧用气音哼笑了声,“朕一路上不知吓到了多少人,阿穗要如何谢”
“但凭崧郎吩咐。”
“都依我”李玄崧抱着她,他身上穿着软甲,硬硬的。
薛
妍穗面庞泛出桃花色,柔媚的睇他,“都依你。”
李玄崧眼中有暗光涌动,双手交握掐了把她的细腰,吸了口气,忽而说“走,朕带你去骑马。”
李玄崧的坐骑是飞龙厩里最神骏的马,脾气也大,除了李玄崧,不许旁人骑,薛妍穗一近身,就不停的踢踏四蹄,喷着响鼻。而李玄崧上前挥了两下马鞭,在它颈上拍了几下,它就安静下来了。
薛妍穗轻哼了声。
李玄崧轻笑,抱着她的腰将她托起,薛妍穗踩上马镫,扯住缰绳坐上马背。李玄崧登着马镫,跃上马背,将她抱住,薛妍穗身体旋即放松,靠在他怀里。
“坐好了。”李玄崧在薛妍穗耳边说,呼出的热气痒痒的。
一挥马鞭,通体玄色的骏马风驰电掣般奔腾起来,这匹果然是神驹,速度飞快,视线所及的树木飞一般的从眼前闪过,头上的钗环掉落了些,散落的头发在疾风中飞舞,薛妍穗觉得很安心。
依偎在李玄崧怀里,她什么都不怕,尽情享受这纵情驰骋的畅快。
到了一处清幽的宫院,李玄崧一扯缰绳,黑马前蹄扬得老高,猛然顿住,薛妍穗吓了一跳。
李玄崧一跃而下,举起双臂,薛妍穗扑进他怀里。
负责洒扫这处宫院的宦官、宫女,没想到皇帝、皇后会来,慌忙跪地行礼。
“备热水。”
薛妍穗脸红红的,“陛下,青天白日的,还有宗亲大臣在等着”
李玄崧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似笑非笑,“你骤然骑马,身子受不了,先沐浴解乏,朕还要回去。”
薛妍穗咬着唇瞪了他一眼,李玄崧朗声大笑,策马而去。
洗了澡,疲乏涌上来,薛妍穗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室内已点上烛台,薛妍穗揉着眼坐起身。
“醒了”李玄崧站在窗前,听到动静走过去。他的发梢落在薛妍穗手背上,还有些未干透的潮湿。
“阿穗,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四目相对,薛妍穗的睡意顿时消失无踪,“都依你。”三个字在她脑海里炸开。
薛妍穗手指从颈上一路拂下,衣衫堆在地上。暖橙的烛光害羞似的不停的晃悠,两道拉的长长的身影密不可分,屋子里湿热,薛妍穗雪白的脊背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纤细的脖子后仰,贝齿咬住红唇,双手紧紧抓着被子。
“陛下”
“崧郎”薛妍穗闭着眼睛带着泣声喊。
李玄崧身体里的血液涌动的越发暴烈,俊美无俦的面庞有些狰狞,喉间滚出闷闷的声音。
许久后,李玄崧抱着她翻过来,爱怜的吻掉她眼角的泪花。
烛焰闪了闪,原来是窗子没有关严实,底下留了一道细小的缝,风从这道缝里进来,李玄崧走过去,想要关窗,他没怎么做过这种琐事,不小心反将窗子推开了。只见深黑的天幕上,繁星灿灿,他忽而大步走回来,拿纱被一裹,抱着薛妍穗一块站在窗前,看着美得让人心醉的繁星,薛妍穗心头忽然一动。
一个多月后,薛妍穗干呕不止,御医诊过脉,大喜,“恭喜陛下,恭喜娘娘,这是喜脉。”
第二年六月中,薛妍穗在仁秋殿诞下一子,皇子降生,群臣欣喜若狂,李玄崧却吓掉了半条命。
薛妍穗生的艰难,孩子一落地,她就晕了过去。
皇子满月,李玄崧赐名曜,下诏立为太子,大赦天下。养得白白胖胖的小阿曜,裹在襁褓里吐奶泡,不知他已成为了太子,一脸怜爱的抱着他的父皇,心里在暗暗思忖如何教导他。
薛妍穗身体也恢复了大半,含笑看着他们,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岁月静好。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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