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下了大雪, 纵然有宫女太监不停地扫雪, 这宫里的路还是滑的, 不方便骑自行车,于是, 六阿哥是走着出了宫的。
好在他贴身穿的是细棉布的内衣,又穿了高领的羊毛衫, 羊毛衫外穿了件鹅绒的比甲,最外面又是一件仿清朝款式的鸦青色对襟羽绒服长袍,羽绒服里用的是白鸭绒。这长袍挺长, 下面只露了衣服的下摆,脚上穿的是改良版的雪地靴, 头上戴的是皮毛的帽子, 这么一路走来, 还真没觉得冷。
到了宫门口,他就上了一辆全封闭的黄包车。这辆封闭的黄包车做的很大,司机后面特意辟了个位置,给主子身边的奴才们坐。黄包车用玻璃做了窗户,坐在车里,就能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雪景。
到了京城最大的酒店门口,车子就停了下来。
六阿哥一下车, 就有机灵的小二迎了上来“六爷,已经有两位爷在您的包厢里等着了。”
这酒楼背后的靠山是裕亲王,老板十分懂京里的行情。像是四阿哥和六阿哥这样的贵人,都是有自己专属的包厢的。在酒楼里做事的掌柜和小二, 薪水高,人也必须机敏,哪些是顶尖的贵人,哪些是一般皇亲贵族,哪些是有权有势的朝中重臣,必须一清二楚,一眼就能认出来,下意识地就知道该怎么招待。
高升给了小二一块碎银子,道“前面带路吧,今儿天冷,多上些热乎的,带汤水的东西。”
“是,小的明白。”
上了二楼的包厢,一打开门,里面的曹寅和李煦就起身行礼“六爷。”
六阿哥摆了摆手,在主座上坐下道“坐,你们也坐吧。”
曹寅和李煦分别在两边坐下。
很快,掌柜的亲自带着人送了美食佳肴上来,问候了两声后,才敢弓着身退出去。
到了一楼以后,他小声对小二说道“你不是个有嫂子在格格那农场工作叫她去打听打听,那儿的被服厂是不是出新品了我眼瞅着六爷今儿穿的衣裳格外不同,这要是有了新品,我得早点告诉咱们爷,叫他备上几件,今年正好可以当做贵人的年礼。”
办这样的事儿,他们这些人都是能拿赏的。小二就特别利索地应了声,套上大棉袄,骑上酒楼的自行车去姨妈家了。
来这地儿就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谈事情的。曹寅拱了拱手,问道“六爷,不知六爷召我等前来,是有何吩咐”
六阿哥看了高升,高升就随身携带的将一份图纸送到了曹寅面前。他道“这是水力纺织机的图纸,曹大人请看一看。”
曹寅的呼吸瞬间急促。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图纸,看着上面他看不懂的内容,就像是看着宝贝一样“六爷,这”
六阿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直接报价道“二十万现银,加上三成的分成。一年后,我会将这份图纸卖给其他商人。”
“这不大好吧,”曹寅拧眉,抬头道“六爷,您也知道,纺织机是织造局纺织司的产业,这并不是奴才能决定的事情。”
六阿哥挑了挑眉,说道“你应当知道,第一代脚踏式纺织机,是爷和格格送给汗阿玛的礼物,既是礼物,那自然是不要钱的。可我这份图纸,却不是给汗阿玛的礼物,自然是要收费的。当初汗阿玛把这事儿交给曹家曹寅,快六年了,你们曹家借着织造局纺织司赚了多少钱,你们自己清楚。”
曹寅的嘴唇抖了抖,不敢说话了。曹家和李家是皇上放在江南的钉子,把织造局的差事给他们,皇上未尝没有给他们补偿的意思。可是这织造局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这五年的时间,仅仅是捡一点肉汤,曹李两家也已经养的比猪还要肥了。
因着大批银钱入府,曹家的奢华已经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一旦织造局被查,只怕皇上就算再优待他们两家,恐怕也无法忍受他们侵吞这么多超过他底线的银钱。曹家遇上这一遭,不仅府内顷刻间就会难以维持,整个家族只怕都要锒铛入狱。
曹李两家的底子,其实虚地很,六阿哥一眼就看破了。他淡淡道“爷也不是非你不可,这一份图纸,爷从南北两地各找几个大商人,他们都会抢着买,到时候,你那织造局,只怕就会被挤兑地倒闭,就想你当初挤兑那些小作坊一样但是这织造局毕竟是朝廷的织造局,赚的银子也是送往国库的,爷不能这么坑汗阿玛,所以这图纸,我还是打算先给你。”
曹寅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明白,六阿哥这混世魔王的称号不是白喊的,他的可怕,掩藏在他神仙一样的相貌之后,叫人瞧不清楚,可在你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时候,他只要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有可能毁了一整个家族。
曹寅别无选择,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恭敬低头,道“奴才明白了。”
之前他还想用织造局来抵抗六阿哥,这一回见识了人家的手段,他是彻底不敢再有什么想法了。
六阿哥见状,又提出了自己的两点要求“这购买图纸的二十万两银子,你们曹家来出,别动朝廷的银子,这分出的三成利润,我要建一个基金会,用在官道的修建上,这事儿,你自己想办法去和汗阿玛说。还有一个曹寅,爷给你个机会,趁着这次换机器,你最好把你们曹家的屁股擦一擦,吃相别太难看了,一年后南北两地的商人买了这图纸,织造局就要和他们公平竞争,到时候能赚多大钱,吃多少红利,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是。”曹寅心里极度不愿,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一旁的李煦,已经被这场面吓得安静如鸡了。
他突然意识到,比起六阿哥,大魔王明华格格的手段还算温和了。
六阿哥一看过来,他立马就恭敬道“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我是绝对不敢反对的。
高升看了眼六阿哥,见六阿哥点了点头,便又将另外一份图纸送到了李煦面前。
六阿哥道“我知道你叫人拆了脚踏式纺织机,已经仿照着研究出了脚踏式缫丝机,令夫人办了一家缫丝机厂,听说每月的银子滚滚而来。”
李煦出了一头的冷汗“奴才有罪。”
“你没罪,李大人,你这一次办的事情,可比你以前办的事情英明多了。”这一回,是好歹能自己想办法改进机器了。对于这种行为,无论是他还是明华,都是鼓励的。六阿哥对着他扬了扬下巴,道“你瞧一瞧,那是水力缫丝机的图纸,一样的条件,二十万两,三成分成,你这里的分润,我要银子。一年后,这水力缫丝机的图纸,我要卖给别人。”
李煦屁都不敢放一个,麻利地同意了“是,奴才明白。”
开玩笑,李家才在这两位手上倒过一次,已经伤了元气,且家里也不比曹家干净,如今这么风光,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信罢了。六阿哥不像其他阿哥,会顾忌着皇上,对曹李两家以拉拢为主,真惹着他了,他定能把李家扒一层皮。
至于一年以后怎么办这不还有一年的时间吗制造脚踏式缫丝机的那几位匠人还在,让他们赶紧趁着这一年的时间改进机器,到时候就算六阿哥又把那图纸卖出去了,他这边经过改进的机器,还是占了优势的。
两张图纸,换回了四十万两银子,三成分润以及小明华修路的资金,六阿哥心情大好,带着高升又顶着风雪回了皇宫。
他将其中的十万两银票交给了德妃,道“这笔银子还是由额娘交给她吧,给她做压箱银,剩下的银子,我得去给她采购聘礼。”
德妃收下银票,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这身上穿的又是什么,怎么古古怪怪的。”
六阿哥在德妃身边坐下,能让她看得更清晰些“这是小明华做的羽绒服,您瞧这菱形的格子里面,缝的是鸭绒。为了不叫这鸭绒跑毛,她遍了宫里的布料,才找出这样的。这衣服穿的可暖和了,大冬天在雪地里走,一点都不冷,您和四哥九儿他们的,都在准备着呢,过两天就该送到你们手上了。”
这两孩子再折腾出什么东西,德妃都已经不惊奇了。她只是嘱咐了一句“做好了,先给你汗阿玛送过去,我们这里不着急。”
皇上是这天下的主人,这好东西,自然是要先给他的。
“是,额娘,我知道了。”
德妃又和他商量道“大件的东西,我的准备好了,床、屏风和家具之类的都是整套的,黄花梨的,紫檀木的,这东西做的精致,宫外怕是也找不出这么好的了,其他的首饰钗环,我也给她备下了十箱,不管是内造的还是海外运来的都有。衣裳布料这些,也已经堆满了仓库,该准备的东西,应有尽有了不管怎么样,明面上,她的东西,是不好超过太子妃的,所以你若是手里有银子,不妨多买些田地房产,这些东西不是大件儿的,瞧不出来,既低调又实惠。”
六阿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点头道“我打算给她买几座山,再买几个庄子,有这么些东西,只要不遇上大旱大涝,这收入就亏不了。”
庄子只是,他真正想买的,是他已经找人去探测后发现的有矿产的那几座荒山。这几座山对小明华来说,比任何东西都贵重。
德妃见他心里有数,便道“这就够了,若你手里还有银子,或是自己收着,或是给明华收着都行,别乱用了。”她压低声音道“你和明华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事儿,皇上还没有赏呢,只怕在你们的婚事中,他会奖励一二。”
这也子在六阿哥的意料中,于是他便在买下了荒山和庄子之后,将剩下的银票都当做聘金。
反正他也不能留私房钱,这些钱留着也保不住,还不如老老实实都给明华。
他做这事儿的时候,没想着瞒人,所以康熙和大阿哥他们,很快就都知道了。
太子妃还是和菩萨似得,听到这事儿的时候,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只是体贴地问太子“爷,我是不是需要帮六弟准备些什么”
太子冷淡道“小六和明华的事儿,爷自己会去办,就不牢太子妃操心了。”
要给她去办,不过是按规矩添加些东西,不叫出错罢了。这些年,他和老四小六是相处的最好的,皇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之情,能表明站在他这边就很好了。
他得自己好好想想,送他们什么好。
太子妃有些失落,但还是微笑着道“是。”
大福晋和大阿哥之间,就没有太子和太子妃这样疏离了。大福晋直接对大阿哥抹起了眼泪,道“你娶我那个时候,你都做什么去了啊,你看看你,连你弟弟都比不上。”
大阿哥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我这弟弟赚钱的手段,有谁能够比得上他”
宫里的阿哥们娶福晋,对哪家姑娘来说都是高攀,谁敢让他们这么操心要真这么作,汗阿玛头一个就不答应,立马就给换个人做福晋了。
也就小六这媳妇,是在汗阿玛和德妃跟前长大的,比他几个弟弟还要受宠,这经历和别的人实在是不一样。就算是小六不操心,汗阿玛和德妃还得操心呢。
这婆娘怎么就看不清这一点,非要和明华拧着来呢
大福晋就拧了他一把“那你和我成婚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你对我像六阿哥对明华那么上心啊。”
前儿趁着她哄女儿睡觉,还去张庶妃的院子过夜了,这是一天都离不了女人了吗
真是越想越气,大福晋一个狠手,又在大阿哥腰间拧了一圈。
大阿哥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这要是叫外人知道自己被媳妇给掐了,那他多没面子啊。
三福晋和三阿哥成婚不久,还不敢像大福晋那么动手动脚,只能酸溜溜地在边上作诗讽刺。
三阿哥一摸脑门,干脆溜了。他可不像大阿哥和太子,有门人组建自己的船队去海外捞金。他也就只能跟着扑腾两艘小船喝点肉汤,再有就是那自行车厂的股份,再过几年,股份也得交出去了。男人嘛,要在外面做大事的,手里没钱怎么行
四阿哥还在教四福晋管理宫里的事情,且没工夫理会六阿哥。说起四福晋,他也是真的头疼。四福晋的额娘觉罗氏,是费扬古的继妻。老夫少妻,四福晋生下来时,她的兄长年纪都足够做她阿玛了。觉罗氏就这么个女儿,如珠如宝的疼着。因着家里是前头那个的儿媳管家,她也没怎么让女儿跟着去学,琢磨着等以后,给女儿挑一个简单的人家。这指婚的圣旨下来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才开始学着管家。虽然后来觉罗氏紧急培训了乌拉那拉氏,可临时学的东西,在宫里怎么够用呢四阿哥少不得亲自上马,指导四福晋了。
最尴尬的是五阿哥。上完课回阿哥所的时候,他对六阿哥道“小六,你这么着,哥哥我是最为难的。”
他那里新进了一个侧福晋,貌美又嘴甜,两个人正腻歪着呢,也没什么心思花钱去为福晋做些什么。
两兄弟同一年成婚,这么一对比,不就显得他对福晋格外不上心了吗
六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五哥,小明华就跟大家的小妹妹似得,便是我不为他做什么,汗阿玛和额娘难道不会给她添些什么还有太子,大哥他们,难道不会有所表示光是这一点,她就和嫂嫂们不一样了。若要比这个,怕是不行的。”
五阿哥一想,觉得这话说得也对。皇家的媳妇,除了太子妃以外,确实没谁比得上小明华特殊。谁要是天天对标明华,那迟早得被气死,就跟大嫂似得。
反正他除了股份红利也没啥钱,这也不是一个皇子应该本分做的事情,他索性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明华倒是对这事儿没有什么感觉。最近天气太冷了,她已经不往农场里跑了,天天穿着羽绒服和拖鞋,缩在永和宫里陪着德妃和十四阿哥。
德妃倒是对此十分满意“女孩子家家的,老在外面跑来跑去也不好,这都快出嫁了,就在宫里好好呆上一段时间。”
那怎么行新年之前农场和工厂里要发年货,发奖金,还要聚餐。她是主子,虽然不需要处理这样的事儿,但是还是得露个面。按着去年的情形,管理层的员工还会给她送礼,她还得准备回礼。回礼这样的事儿,不同的身份得回不同的礼,这事儿虽然清霜可以代办了,但还是需要她过目的。清霜已经不是宫女了,不能随便进宫,要办这事儿,她还是得出宫。
明华手里拿着针,手指飞快地上下穿梭,在给康熙做明黄色的羽绒比甲。
她也不去反驳德妃,只是笑道“额娘说的对,只不过过些日子有好些人给我送年礼呢,我得去把年礼拿回来,要不然,咱们这不就亏了吗”
“什么亏了”六阿哥披着大毛的披风从外面进来。门帘隔断了外面的冷风后,他将披风交给了身边的高升,搓了搓手坐到明华身边,放在火盆边上烤着火,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东西亏了我去给你们赚回来。”
德妃笑道“这丫头说,不把人家的年礼拿回来就亏了。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你收了年礼,不还是得回礼吗”
六阿哥看着明华问道“是农场的年礼吗”
“是呢,”明华手上不停,边穿针引线边道“清霜她们这一年都赚了不少,说是要给我准备年礼,我得瞧瞧,她们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你还能缺那些”六阿哥拿起边上的钳子,把藏在炭盆里烤熟的红薯扒拉了出来,剥掉皮以后,先放了一个在德妃面前的盘子里,然后自己拿着另一个,直接喂到明华嘴边。
明华咬了一口,喊了一声甜。这是她新培育出的品种,明年春天,是要往南方推广的。
正在这时,严嬷嬷匆匆进门道“娘娘,皇上来了。”
德妃忙起身“还愣着干什么,快准备接驾。”
话刚刚说完,门口的门帘就被掀了起来,康熙带着一阵冷风走了进来,一见他们这架势,便笑道“你们在烤红薯呢,给朕也来一个。”
德妃带着众人行了礼,伺候康熙坐下后,亲自扒拉出一个红薯,开始剥皮。
明华在一边嗔道“汗阿玛又搞突然袭击,不叫人通报就进来了。”
“朕得听听你们有没有说朕的坏话啊,”康熙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只是转向了六阿哥,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干了件大事,赚回了四十万两银子”
德妃愣了一下,剥红薯皮的动作都变慢了。
明华手下不停,连抬眼都没抬,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倒是六阿哥,见明华还在做衣裳,便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红薯递到明华嘴巴,等她又咬了一口后才道“是啊,我一开始并没有多想,找那两个人,原本就是为了赚钱。后来教训他们,不过是顺带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顺便这个故事可以考虑完结了。下个故事民国,喜欢吗感谢在20200103 00:42:5620200105 00:1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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