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渊抱着蔺负青,试探着站了起来。
为人之身容纳不了彻底觉醒的祸星阴魂, 加以这具躯壳本就伤重, 他本以为魂魄很快就要被排斥出来。
可或许是回光返照——不对, 他肉身已死, 按理说连回光都没了——但在躯体死亡之后,他的魂魄反而奇迹般地在这具尸身上稳固了下来。
刚刚还爬都快爬不起来,此刻已能勉力站起。虽然也只是片刻偷来的时间, 但也够了。
他得以抱着师哥,一步步凌空踏虚, 穿过长风与阴气凝出的碎雪,走得很稳。
鲜血滴滴而落, 于半空中被吹散。
掉在火焰未熄的焦土上, 染了斑驳红。
“想去哪儿?”方知渊坦然一问, 又自问自答,“若是回了雪骨城,咱们都没法安稳走了。师哥来此之前应当交代过后事罢?那我带你去太清岛看看怎么样?”
蔺负青唇角涌血难止, 微弱地点一下头,又摇头, 小声在他怀里呢喃:“丑……不要人瞧见……”
方知渊了然, 他落在连接育界的石坛之上后停了停。脱下外袍给魔君盖在身上,遮住了丑陋的伤痕与残肢。
他手指温柔地摸了摸蔺负青的额角,低声凑在后者耳边,“这样行不行?”
临到了死别之际。
他嗓音比往日更低磁眷恋,更似温存。
蔺负青嗯了一声, 方知渊便重新抱好他,带他穿过交织的天地规则,将满是烈火、冰霜与浓烟的盘宇仙界抛在身后。
他们入育界。
天色很宁和。
轻云遮月,七千星点。
无雨无雪风波平。身前无陡山,身后无险敌,没有前世那般惨烈。是最好夜色,宜归去来。
远处灯火通明,应是六华洲的方向,来自天涯海角的各路修士还聚集在那里。
方知渊知晓众人定能寻过来,可是如今他和蔺负青生死已定,真要在哭哭啼啼中走,没意思。
他惯来受不太住那种场面,而蔺负青如今力竭昏沉,他也舍不得叫旁人来打搅师哥。
所以他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然后沉默地转身,抱着蔺负青往太清岛的方向悄然去了。
……
临海的波涛安宁地翻涌,被涅槃火烧毁过的太清岛上,四座残破的山峰依旧兀立。
既挽不回少年快意岁月,也不再是前尘雨夜末途。明知道不复如初,可他们还是要选这里当做阖眼之地。
方知渊抱着蔺负青走上主峰。山路蜿蜒,月色踏满,无人的岛屿上平和而清宁。
“怎么又是你送我……”蔺负青整个人裹在方知渊的袍子里,闭着眼嗓音模糊,“我也想……抱你走一回……想抱你……”
他意识已经不太清楚,呢喃的语句也支离破碎。方知渊却一声声应着,耐心哄他。
最后,方知渊把蔺负青带去了魂木下。
雪莹莹的参天神木枝叶葳蕤,是这座太清岛上唯一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活物。
方知渊坐下来,背倚树干,换了个姿势将蔺负青搂在怀里,低头缱绻地吻了吻师哥的眉心。
蔺负青疲倦地眨着眼,他眼前开始有些发黑了。心弦一松,不禁轻声问道:“等我死后,你会……去哪里啊。”
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本想着已到临死,多问也无用,更怕反叫知渊难过,所以他一直忍着。可……到底还是舍不得,放不下。
知渊他会去哪里?
一具已死之躯,一个能自在操纵世间阴气的魂灵,一颗粉碎的祸星——待自己咽气之后,方知渊会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会不会再孤零零地坠到冰冷无光的深海中去,会不会再被人欺负,会不会再默默忍痛?
有哪里能容他安睡,有哪处能做他心乡,有谁人能好好疼他?
蔺负青只觉得麻木了的五脏六腑都被酸楚填满了,疼的揪成一小团。舍不得,怎么能舍得啊,知渊他没了自己怎么行啊……
他仰脸看着方知渊,颤声哽咽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将去向何处,是不是已经有了要奔赴的方向。
若不然,为何抱我前行的步履能够如此温柔坚定?
方知渊深邃的眉眼轮廓被月色与魂木的微光交叠着映亮,他摇了摇头,食指轻触魔君的唇。
“别问。”他说,“师哥,别问这个。”
蔺负青眸中哀光轻晃,好似懂了什么。他更疼了,难受得蜷缩起来发抖,咬着方知渊的手指无声地哭起来。
可他就真的不再问了,而是艰难喘息着,侧过身望向树下一隅。
“这下面……”被阳气焚断的残臂颤巍巍地抬起,垂在地上轻点两下。蔺负青闭着眼落泪,哽声说着,“有两坛酒……我埋的……”
“……是喜酒……”
“别哭,你这怎么又哭……”
方知渊无措地捧他脸颊,将泪珠擦去,又捉过他右臂重新拢进自己怀里,“酒?你什么时候?”
蔺负青摇头:“不告诉你。”
方知渊借月光定睛看去,果然凸起的魂木树根旁,有一根残破红绸静静躺在地表上,底端深埋进土里。
他略作犹豫,试探着问:“想现在喝?”
“嗯。”蔺负青吃力地点点头,眼眸里摇动着最后的光泽,“你……喂我。”
方知渊挪过去,腾出一只手握住那红绸。阴气化刃掘开石土,两个可爱的小酒坛被绸子系在一块儿,安静乖巧地躺在那里。
他拎起一个,拍开泥封,学着师哥常用的语气,“只能喝一点。”
没有酒盏,方知渊一只手提起酒坛,覆唇上去含了一小口。再低转过头,小心地哺给怀里的人。
蔺负青含不住,本就很小一口的酒液,有大半都沿着无力的唇角流下来。他很努力了,却也只咽下一点点。
“咳……咳咳……”
方知渊忙放下酒坛抬袖给他擦,哑着嗓子道:“够了,这就够了。”
袖口落下来,带了血丝。
蔺负青失神地看着。眼前已经模糊得厉害,他眯了眯眼,只见方知渊唇口开合,声音却渐渐飘远去。
他好想说,知渊你也喝些,是我为你酿的。如今饮了这酒,咱们就当结了道侣了,以后再不分开了……可是喉咙梗塞,怎么也说不出这一句。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
该说什么好,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
苍天啊,再借他片刻光阴吧。
“别怕……”蔺负青贴了过去,脸颊紧紧贴着方知渊那已无心跳的胸口,“无论……”
他瞳孔涣散,已经无法呼吸了,却绷着最后一口气说着,“无论你……魂归何处,我都会永远……陪着你的……”
方知渊眼眶蓦地红了,牙齿碰撞着,脖颈上绽起细细青筋,“……”
不能哭,不能崩溃,至少不能在师哥面前。他要送蔺负青安静安心地走完这一程。
他便忍着肝肠寸断,闭着眼用力地抱着蔺负青,额头抵着那人的额头,鼻梁摩挲着那人的鼻梁,唇瓣含着那人的唇瓣吐字,“我知道……我知道。”
雪木之下,两道身影紧紧依偎交颈。都恨不能把对方融入到自己的骨血里,永远永远地留住。
“永……远,”蔺负青睁着眼,吃力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咬在腥甜的唇舌间,眼里的光火越来越炽亮。
他好像又在燃烧自己了,这回烧的是两世不灭的深爱,爱意支撑着他重复这句话,“永远……永远,陪着……你。”
他害怕知渊又不相信。他的小祸星啊,他一定要认真地说好多好多遍……好多好多遍……
方知渊拥着他,垂首低眉与怀中人相抵的样子竟有些虔诚。他颤声应道:“好。”
蔺负青的眼睫发着抖,将欲合拢下来,“你要好好的……待自己。等我……回到你的……身……”
“好,我等着。”
“知渊……”
“我在。”
“我心悦你……”
蔺负青最后在眼梢处轻笑了一笑,抬头合眼,一个冰凉的吻落在祸星的唇上,呢喃道,“我会……会永远……爱……你。”
方知渊无声地一震。他感觉到怀中那身子缓慢地脱力垂下,生机如作飞花散,最后的火熄灭了。
他不敢往下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夜色。僵硬地抬手,一遍遍抚摸着蔺负青的脸颊与长发。
“师哥?”
静。
无人回应。
手指哆嗦得不成样子,方知渊怔怔地勾起一捧发丝,放在唇边细碎地亲吻,又唤:“……师哥?”
黑夜如柔软的潮水将他包裹,万籁俱寂。
再也没有了。
生息一绝,神魂消如萤火。寻遍九天十界,世上再也无人会应他这一声师哥。
方知渊忽然埋下头,他搂着蔺负青的身子,不动弹,睁着爬满血丝的双眼一眨都不眨。
他还怀着那么一丝奢望,想要留住蔺负青一小片残碎的神魂——所以他才带师哥来到魂木之下,心想着或许能捉走一点点碎魂,妥帖温养个几百年,再将魔君送入轮回。
可那神魂散得太快太快,于五指间如流沙随风逝去。穿过魂木的枝桠,升到月华之下,如泡沫般碎得无声无息。
世间再无蔺负青。
忽然间,方知渊佝偻着脊梁,却抬起头来了。他喘息着彷徨地四望,神情竟一时间脆弱如孩童。
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吗……
蔺负青走了?
就这么伤痕累累、魂飞魄散地走了?
他的师哥没了……
霎时间,剜心的剧痛将他撕裂,艰苦维持的平静被摧枯拉朽地冲溃。
“啊……”方知渊俯身呻.吟,他掐自己的脖颈,五指狠狠地撕扯心口,衣襟一下子就被揉碎了,皮肤上纵横开五道血痕。
痛楚爆发在每一寸骨头缝里,他窒息了,他痛得恨不能把心肺掏烂,睁着眼眸干呕,却连血都吐不出来。
他哭不出来,流不出泪,唯有震悚的嘶嗬从唇间漏出,许久许久才憋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师哥……别走……别走啊……!!”
他只敢在蔺负青走后,才求一句别走。
“师哥,你说错了……”方知渊抱着蔺负青已经冰冷的身子,彻底崩溃地恸泣。他忍了太久,此刻情绪爆发就怎么也压抑不住。
还说什么永远陪我,永远爱我,你知不知道你错了啊……
这句话,终究没能忍心说出口。
“你不该……”他抬着虚渺一片的眼,貌如疯癫,一遍又一遍痛苦哽咽,“不该是你走,不该是你……你回来罢……”
那个他悟到的最黑暗真相,当年尹尝辛起了杀心的原因。
他终究没能忍心在蔺负青生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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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育界众人赶来太清岛上时,一切已经到了尾声。
方知渊闭目坐在魂木之下,面上悲色已沉淀得难以捉摸,他珍重地抱着怀中人,引来阴气在身周落成了雪。
先到主峰的是几位大能,他们一看便知道已经晚了,于是无人上前。
雷穹仙首沉面垂目,忽然跪地三叩首,直起身时抚胸而礼,“鲁奎夫恭送君上。”
沉默中,一个个身影在夜色里折弯了,他们无声地躬身行礼,恭送魔君的魂魄行远。
方知渊静静地抬头看天,他还记得师哥说狼狈之姿不愿被人瞧见,于是决定亲自送蔺负青走。
阴气凝结,蔺负青裹在玄袍中的身躯被冻结,然后又寸寸碎成最细小的冰晶粉末。风一吹,那动人辉光就一直飞扬到临海之上去了。
海面上明光点点,越来越多的人在赶来。他们涉水而至,却不敢冒犯,只远远地在岛屿下跪拜长叩,流泪饮泣。
有雪骨城的魔修、虚云的弟子,有六华洲的洲民,有被救下的十万炉鼎,有更籍籍无名的散修们。
不知是谁做了第一个,噙着泪水以灵流在手中捧起了火。人们纷纷效仿,很快太清岛下一片灿灿明昼。
当年阴渊常暗,魔君不喜,便为雪骨城点满明灯。如今人间有火,送一个蔺负青亮堂堂的归途。
“师哥……这人间好光明,你可看到了么。”
方知渊自言自语一声,将怀中仅剩的那件玄袍抱紧了。
染了血的衣袍单薄可怜,空荡荡的,在他心口皱巴成一团。
然后,方知渊抬起了头。
他语气平缓,隔着暗夜薄雾,对面前那一道道肃穆行礼的身影道:“都起来,我有话说。”
“……我死以后。”
一语如掷石惊浪。
几人倏然抬眼,面容俱惊。
“方仙长,斯人已去,还请节哀……”
颜余低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知渊张口打断。
“对不住颜院长,我此刻不是在与你们商议,我是请你们听着。”
“我死以后,”方知渊仿佛看不见颜余脸色顿时一白,他自顾自继续道,“将引阴气,彻底摧毁魂木。”
“盘宇仙界两处阴气源脉,一者在地底阴渊下,一者在天穹祸星上,亦将由我魂魄引走……”
“如此一来,”他说着说着,眼中不自知地流露出一种隐忍痛色,“即使……”
当年,尹尝辛在太清岛得遇寄宿于人身的祸星,定然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即使两界连通,飞仙降临,盘宇人也没有了炼制炉鼎所需的阴气,没有了与育界血拼的意义……有害无益之事,盘宇人必不会做。”
祸星苦笑,淡淡道:“你们解脱了。”
是的,若要论起来,当年姬纳所谓除祸星的做法也是错的。
单单杀死他没有用,凌迟封印他的魂魄也没有用。只要他的魂魄碎片还在育界一日,就还是能够被利用为牵引阴气的楔子。
真正的一线生机,便是刺激阴魂复苏,脱离人躯,将分化出的三魂七魄合归为一。那时候的祸星阴魂,才是操纵阴气的本核,才是极阴之主、极寒之帝。
尹尝辛定是想在杀死他之后,逼它离开天道规则下的育界,回返祸星星辰本体,并施法将其定住,阻止阴气降临。
可惜师父没能下得去手。
若当年蔺负青心冷些,尹尝辛心狠些,后面的一切就都不必发生了。
而接下来祸星决定做的事情,怕是尹尝辛也料想不到。
只见方知渊无意识地又将那袭玄袍攥紧了些,沉声道:“祸星乃盘宇仙人所造,我的魂魄不会归于祸星。”
“我将永不回头,魂魄托身于宙海之中,直至神识消亡。”
方知渊闭了闭眼,本以为已经心死,到此时嗓音终还是不稳了,“……自此盘宇界,将再无可供阴阳调和的阴气,只有走向灭亡一途。”
他生为一把双刃刀,既可刺向育界,也可斩向盘宇。无论如何都是祸世妖魔,一身罪孽业火。
蔺负青不该……对他动心的。
“胡言!这岂不是永世沉沦,万万不可!!”
鲁奎夫脸上浮现急怒之色,说着脚下便欲上前来,却不料一道阴气骤然横扫,堂堂仙首竟被逼得倒退两步。
粗大冰刺于瞬息间自地表丛生,隔断了几人间的视野。鲁奎夫怒道:“煌阳!!你不清醒,君上宁可舍命也要与天下赌,赌得是什么!你不肯舍十万人救三界,难道换成舍你一人就愿意了?你看看这太清岛下,育界众人齐心之际何事做不成,要你来做这个牺牲!?”
方知渊平静的声音还在悠悠传入耳中,那平静带些麻木的意味:“不必了,育界齐心是好事,这个三界会比盘宇走得更远的……”
“盘宇失了阴气,千万提防他们下界来抢夺,雪骨城和虚云的阴体们都是师哥的心血,愿诸位替他护好了。”
不知何时,远山升起鱼肚白,这长夜终于迎来破晓。
黎明天光在方知渊眼角轻跳着,当风吹过,远处传来细细的虫鸣声。
这轮回就是这样,老木下会开出新花,废土上会爬出嫩芽。枯荣交替,生生不息。
就连这座被焚烧得一干二净的太清岛上,如今也开始有活物了。
或许多年之后,还是春有黄鹂夏有莲,秋有红叶冬有雪。生机勃勃的一群小孩儿们又跑又嚷,岛下炊烟袅袅,红尘人家。
多好啊。
漆黑彗星自天上倒悬,近了才看清是一道阴气洪流。
而另有盘旋的阴气如一条无形的巨大手臂,竟将几位渡劫修为的大能都齐齐推远了。
“方仙君!!”
“方知渊,你不可——”
方知渊仍是静坐在魂木之下,一派安然又释怀的神情,“我还有一愿,颜院长……”
“万望,日后书院弟子编撰青史,莫要提及蔺魔君待我的情意……这两世枉死的人命都记在我头上,我不要叫后世人污言于他。”
师哥若能听见,会狠狠骂他的罢。又或许会心灰意冷,失望透顶么?
还是只会包容地苦笑一下,眸子含光,小声嘟囔着抱怨:亏我费劲儿的说了那么多遍,你怎地还是这般啊……
方知渊合眼苦笑,是他辜负了蔺负青两世情意。
眼前好似荡开十里的春雾,有白衣仗剑的小仙君捻花轻笑;又有清贵雍容的俊美魔君手挑明灯,逆风立于雪白城楼之巅,柔软唤他。
“阿渊。”
“方仙首。”
“知渊。”
“我的小祸星……”
方知渊远远地看着,面上无悲无喜,像个死人——
他的身和心都早已经死在盘宇,强行伪装出一份温柔留给师哥,蔺负青死后就没了;再伪装出一份平和留给育界,交代完后事也没了。
现在他已经被掏空了,剩给自己的唯有麻木与寒冷。
他两世挣扎在命格之中,算来是直到近日才终于卸下心上甲胄,却被最后的真相将心碾了个血肉成泥。
所以现在,他站的那么远,对弥留之际的蔺负青的幻象说道:别过来。
若能再次重生。
若真的能重生回一切尚未开始之际。
师哥,我愿意遇不到你。
忽然天穹上风云乍变,电闪雷鸣,一条赤红真龙腾云驾雾而来。
“阿渊哥哥!!”
鱼红棠眸子火亮,喊道,“你等等!青儿哥哥他还有话留给你——”
然而方知渊没有听见,又或许他其实听见了,可身为害死了师哥与师父、毁了虚云、叫育界两世血流成河的元凶,他实在无法面对这个小妹妹。
他怕鱼红棠恨他,更怕鱼红棠不恨他。如果小红糖求他不要走,那他……他就真的连自毁的勇气都要没了。
于是阴流于刹那间注落,魂木莹白的花朵与枝叶纷飞而散,如一场浩浩白雪,将方知渊霎时破碎成冰晶的身躯,干净地掩埋去了。
“阿渊哥哥!!”在鱼红棠的喊叫声中,一抹魂魄直冲云霄,祸星阴魂再不回头。
死别之后,他将以宙海做墓,去拥抱自己千万亿年的孤寒沉沦。
——卷四.完。
作者有话要说:卷四完结掉红包,休息一天开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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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知渊的所谓“祸星命格”这条线,文内时间线拉得比较长,这里作话补充一个逻辑说明。
这个“祸星命格”的初始状态,是姬纳算出的“祸星会引来天裂阴流”,那时他认为祸星是仙祸的“原因”,除掉祸星=避免灾祸,所以想杀知渊。
第一重转折,是今生知道了有“盘宇界”这个概念,“仙祸”也是盘宇人一手造成的,于是包括青儿包括姬纳(其实也是读者视角)会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不是知渊是盘宇,于是开始跟盘宇硬刚。
同时也是因为这个思维,青儿觉得反正真正的罪孽跟知渊无关,那天就跟小祸星坦白了。
第二重转折,是盘宇尊主说出知渊是祸星中诞生出的阴魂,当年天外神使其降世,做牵引阴气狂流的楔子。
方知渊本人的确是天外神挥向育界的刀,但这一阶段里众人的认识是,就算方知渊死去,同样阴魂会扩散,所以他死不死依然无关紧要。
第三重转折,则是知渊发现完全态祸星阴魂是可以牵引阴气的。所以只要祸星远离育界和盘宇界,带着阴气永生在宇宙中浪迹,就可以通过釜底抽薪的方式保育界太平。
兜兜转转,祸星的确不是导致仙祸最本源的“原因”,但是杀死祸星是避免仙祸最有效的“办法”。于是青儿死后知渊彻底心死,直接下台陪师哥吃便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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