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谁都没有想到, 盛京谒陵,让奉天府尹倒下了。
府尹夫人如今去除诰命,只是寻常白身,她看着自己的三儿子, 那个素来张扬跳脱的人,脱下锦衣换上素服,被官兵拉着往更北的地方去了。
她哽咽欲哭,却又不知道该哭什么。
看向一旁连腰都佝偻的相公,她神色愈加复杂起来, 一时间茫然和痛楚交织, 心里难受的要命。
“竟是我错了么”她喃喃自语,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大儿子和二儿子看不惯她太过宠爱幺儿, 一向颇有微词,再加上都已经成家,她看两个勾引儿子的儿媳也不顺眼,这俩儿子被儿媳挑唆的愈加不知所谓起来。
她竟成了孤家寡人, 看着身后的五个貌美小姑娘,她又觉得, 往后的日子还有的斗。
这本是她亲自挑选,最是能耐的五个,不论是身段还是心机,都是一等一的好, 原本是打算献给皇上, 结果在宴会上就被撅了回来, 甚至问清楚是她挑选的之后,直接就赏给了府尹。
皇上说了,既然她有心,那便赐给府尹,伺候他们两个,至于他们一片心意,皇上甚是感怀。
她嘴里苦的要掉渣,面上还得笑盈盈的应下,一副欢天喜地的感恩模样。
幺儿已经没了,剩下的两个大儿子,那是万万不容有失的。
只有她受点小委屈,着实不算什么。
对于府尹夫人的想法,姜染姝不得而知,她们已经收拾东西要走了,倒不是回京城,而是去吉林乌喇,康熙给她描述的很好,什么泛游松花江,在清风花香中漫步江岸,该是多么美好的场景。
可姜染姝想想在路上的行程,整个人都萎了,可龙凤胎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一个劲的嚷嚷“要去写诗”
可以说很有梦想了,她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又不能一个人回宫,只得跟着大部队走了。
东北是她没有涉足过的地方,等到了松花江畔,她才知道,她被驴了。
这个时候大雪纷飞,她一时间已经记不起在京城时那春暖花开的景象了。
“皇上。”姜染姝紧紧的裹着狐裘,小小声的问“这就是松花江岸”光秃秃的一片,倒是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苍茫意思在。
康熙穿着跟她同款的狐裘,闻言嗯了一声,特别道貌岸然道“是啊,是不是很壮阔,很美丽”
到底是高床不好躺,还是被窝不暖和,亦或者是小曲不好听,她要来这吹这个冷风。
“你要走出舒适圈,看看这大千世界,都美丽的无可复制。”康熙狡辩。
实则是他也想岔了,前些日子报的天气确实是回暖了,只是在他们来的途中,又倒春寒了,这雪又下了起来。
泛舟湖上,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和想象中差的有点远,龙凤胎看着江面的目光也有些呆滞,这完全没什么好玩的,甚至冻的人鼻头都红了。
况且裹的跟球似得,走起路来腿都打不了弯,想要玩什么都玩不了,龙凤胎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两人头一次对大人产生了怀疑,难道他们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不成。
这么想着,两人的神色愈加不好看了。
胤祧摘掉手上的小鹿皮手套,蔫哒哒的捏起一团雪,在京城的时候冻了一个冬天,这雪早就玩够了。
明瑞缩回营地,表示自己有些困,想要跟被窝再相亲相爱一回。
康熙无奈笑骂,只得让他们窝起来,好在这一次出来,也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政事,故而他就算顶着冷风,也还有的忙。
姜染姝换了地方,继续窝起来,这窝习惯了,还真不想动,爬山嫌累,打雪仗嫌无聊,就是观赏雪景,也觉得刺眼。
不如窝着。
等康熙忙完回神,姜染姝硬生生把自己养胖了两斤。
脸都显得圆润几分,她对着小镜子照自己的脸,越看越满意,这不管胖瘦都极有风情,特别能取悦自己。
康熙显然也是这么想,他诱哄道“多吃用些,瞧你瘦的。”她肌肤细腻,摸在手里比丝绸还要丝滑,若是胖一些,白腻腻香软软的窝在怀里,那简直是不敢想的美妙。
“真哒”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相信了。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胖,这若是胖了,没了小仙女那股子清瘦劲,她岂不是失去了自己的特色。
康熙见她半信半疑,一心想把她忽悠瘸,就接着说道“朕最爱丰腴美人了。”
他这话原本只是诱哄,可姜染姝跟丰腴的距离,还差上好几十斤。
她意味深长的看向康熙“哦,您喜欢丰腴美人”咋地,是她这小破庙盛不下他了,竟然想吃另外口味了。
这丰腴美人更难得,要骨肉匀亭,这骨架子必须很小,才能撑得住那么多肉而不显得壮,这肉还得长到实诚地方,不能乱七八糟的长,这样的美人,不管胖瘦,那都是极美的。
甚至有些瘦着好看,这胖的时候可就不一定的。
比如像她现在这个身高,敢变成丰腴美人,就敢壮成铁塔给他看,明明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是娇小玲珑的美人一个,谁知道这伙食上来了,身高也跟着蹭蹭的长,现下她估摸着有一米七了。
这可是非常危险的身高,但凡胖一点,那就看着比男人还壮硕了。
“您别想了。”她体内有玉珠的存在,怕是胖也就这一两斤的事。
康熙有些遗憾,禧贵妃就算有孕,四肢也是纤瘦的,他还真想看看,对方若是胖了是个什么样,会不会跟现在截然不同。
两人正絮絮的说着闲话,就听梁九功在外头禀报“禀皇上,太子求见。”
“传。”
康熙坐在软榻上没有起身,见禧贵妃要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是长辈,哪里有给他行礼的道理。”
贵妃位,这是个可行礼可不行礼的位份,太子乃是储君,若是为了表达尊敬,起来行个平礼也是应当的。
姜染姝笑了笑,没说话,等到太子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怔住。
在她心里,自己的孩子胤祧自然是极好的。
可这会儿看着太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历史上他作为失败者,评价依旧这么高了。
他今年不过八岁,可身量颀长目光清正,和儿时的阴郁截然不同,整个人都变得开阔起来,整个人看着跟康熙也越来越像,只能说不愧是父子。
而历史上,能够攻歼对方的点,也不过是私生活混乱,后期二废二立,对于政治能力,却没有丝毫诋毁。
他长相和康熙如出一辙的清隽,孝诚仁皇后并不是一个美人,太子幼时像她,长大了像皇上,反倒更加清秀。
见了她也含笑行礼,并无什么怨怼之色。
只这一眼,姜染姝就知道,这历史上的九龙夺嫡,太子败在了康熙手里,而不是败在了几个弟弟手里。
君子端方,太子他就像个君子。
康熙显然也是极满意的,神色都缓和几分,闲话几句,姜染姝借故离开,让父子俩在这好好说。
太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闪了闪,这位禧贵妃,能走到这一步,并不像别的妃嫔说的那样,只是靠一张脸。
这宫里宫外,皇阿玛什么美人没见过,再说了,再美丽的人,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像是佟贵妃,看着他的眼神就带着微不可查的悲悯和高高在上,就算努力掩饰,他也知道,对方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
若不是他占了先天因素,对方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可禧贵妃看他的眼神就不同,没那种想要弄死他的狠厉,反而欣赏居多,这样的人,城府必然深极了,都已经做到贵妃了,说对皇位没有祈求,那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成王败寇,在兄弟手里讨生活,只要有一方是皇帝,那就没有那么容易。
他这边还在思量,就正对上康熙的眼神,胤礽温和一笑,脸上绷着的君子端方就没了,变成稚儿的天真,隐隐还有几分活泼。
“皇父,今儿学了一节课,儿臣有些不大明白。”
康熙漫不经心的问“那一节。”
“家国天下。”胤礽回,他是真的不太明白。
国自然是在家前头的,没有国哪来的家,为何要把家放在前头,少了一家两家的也不要紧。
康熙沉默半晌,无奈笑道“那没有家,又哪里来的国呢”
这种问题,也就稚儿想不明白了,跟何不食肉糜是一个道理,他只有亲眼看见了,才能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区别。
姜染姝就在内室做针线,听着康熙谈古论今,从商周说到大明,引经据典,说的好不热闹。
她听了也觉得醍醐灌顶,这做皇帝的智慧,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局,和小爱不同。
到底她是平头百姓出身,在这上头,想的就没有康熙深,也没有他看得远。
说来也是,她前世就不是顶聪明的人,没道理穿越之后就变得政治灵敏了。
康熙最后总结“你呀,事事在百姓的立场上想,莫站在你的立场上想,这出来的结果是不同的。”
大清版图已定,往后需要的是守成之君,来给这片大地休养生息,连年战乱,着实再经不起丝毫动荡了。
现下沙俄紧紧的逼迫,噶尔丹也一点都不老实,只看着大清有丝毫破绽,就要像豺狼一样上前撕咬,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暗流涌动。
如今这大清,十室九空,原没有先祖垂涎时繁荣昌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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