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含笑, 捏着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打趣道“还知道害羞哩, 长大后取一个嫔娘娘这样的福晋好不好呀”
看似打趣的话里头,实则含着暗示,姜染姝听懂了, 只微微一笑, 装作没听明白, 只俯身将自己的脸盘子塞到万黼跟前, 跟着恶趣味的问“好不好呀”
万黼的脸庞刷的红透,躲在安嫔后头怎么也不愿意出来。
两人闷声大笑,见他羞赧的整个人都要找地缝钻进去了, 这才停住, 李氏安抚的摸摸他的头,这才告辞离去。
万黼红着脸被牵着走, 不舍的回眸“嫔娘娘且留步”
姜染姝温柔的冲他摆手, 目送两人回去。
她立在窗前, 看着那枇杷树上晶莹剔透的冰棱,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耀眼的光彩。
如今孩子都还小, 最大的胤褆不过七岁, 方回宫一年有余, 后宫孩子统共也就这么几个,大家已经很默契的开始找联盟了。
安嫔方才当她面说什么以后的福晋, 不过是告诉她, 万黼没有争储的心思, 让她心安罢了。
如今康熙年青,太子年幼,她的孩子更是还不会翻身,纵然有什么意思在,也得尽数按下,丝毫都不能露。
“胤祧可睡下了”她回眸问。
赖嬷嬷点头,柔声回“方才跟三阿哥玩了一会儿,有些累,吃完奶就睡下了。”
“唔,知道了。”姜染姝应了一声,命人搬出焦尾琴来,都说惆怅时抚琴,琴声会外缠绵些。
她这个琴棋书画,只余琴字不成,颇有些不甘心。
赖嬷嬷有些犹豫,婉转的劝“要不奴婢给你拿文房四宝出来”嫔主儿哪里都优秀,唯独琴音扰人至极。
姜染姝娇嗔的轻哼一声,不服气道“总有余音绕梁那一天等着你们赞叹不已”
赖嬷嬷绝望的跟小宫女去开库房,或许有动听的那一日,但是她老婆子能不能听到,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琴是古琴,前朝留下来的,上头不知道有多少个女子轻挑慢捻,似是能闻到悠悠的女儿香。
净手焚香,姜染姝架势扎的很足,看她身影,只觉得姝女抚琴最是风华无双,可第一个音泄露出来,众人神色巨变。
旁的学什么她都快,这抚琴却有些一言难尽,锯木头还有点节奏感呢,偏她琴音没有。
康熙刚转过景仁门,就听到这惨不忍睹的声音,脚步微顿,在进与不进间犹豫徘徊。
他想,若是禧嫔拉着他要鉴赏,他要怎么保持面上的表情不崩。
惆怅一叹,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他,康熙脚步一转,直接溜了。
今年红梅开的早,如今有些萌出花骨朵,他想着去瞧瞧,若是开了,便命人唤姜染姝一道来赏梅。
一路施施然的走进御花园,就见有几朵红梅初绽,在冷清孤寂的冬日里,是最热情艳丽的那团火。
“去唤禧嫔来。”康熙低声吩咐。
梁九功躬身应下,自己亲自往景仁宫跑一趟,若是换了旁人,他使唤徒弟去就是给面子,可禧嫔处不成,他敢让徒弟去,皇上先收拾他。
康熙负手立着,晴空万里,暖阳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坐在凉亭里头候着,懒懒的趴伏在桌子上,他难得空闲片刻,思绪飘飞,胡乱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姜染姝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这天寒地冻的,纵然凉亭被围起来,里头烧着炭盆,还是有些冷。
她回眸跟梁九功吩咐“给万岁爷拿大氅来披着,再抱一张毯子过来。”想着大氅护不住腿,不如毯子周全。
“是,奴才告退。”梁九功应下,赶紧回去拿。
姜染姝担心在亭子里头扰了康熙睡眠,踱步出来在御花园中闲逛,在她心里,这是是非之地,等闲不愿意来。
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冬日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些许老青老青的叶子,怪没意思。
执着帕子立了一会儿,就从身后传来声响,她回眸一看,是僖嫔来了。
面对她,她还是有些尴尬的,僖嫔禧嫔,这个读音也太像了。
她作为一个后来者,实在有些微妙。
“姐姐来了。”姜染姝含笑执平礼,僖嫔也赶紧回了。
视线在她身上扫视,赫舍里氏眼眸中有意味不明的光芒闪过。
“怎的不多叫几个奴才跟着”她问。
姜染姝含笑回“出来走走罢了,谁知道一走就是这么远。”其实因为梁九功来请的,她不用带多少宫人来。
僖嫔点头,和她立在一起,慢悠悠的闲聊几句,冷不丁开口“禧嫔妹妹,这禧字用着可好”
赫舍里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呢喃轻语“不过包衣奴才,你配吗”
姜染姝没有想到,离开了那个可以配钥匙的时代,仍旧有人会问她你配吗。
一时有些愣怔,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遗憾道“本宫如何想,并不重要,皇上觉得配就成。”
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姜染姝慢条斯理地开口“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呢。”
论怎么气人,她是修炼过的,如何能怕一个深宫中压抑寂寞的女子。
僖嫔面色涨红,眼圈渐渐红了,是啊,皇上觉得配就成。不论她受多少难堪嘲笑,通通不重要。
“你欺人太甚”赫舍里氏昂起下巴,努力让自己不掉泪。
延禧宫僖嫔赫舍里氏,无宠年余。
这个结论用在她身上,她不甘心的紧,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
“欺人太甚”一道低沉的男音喃喃重复,两人回眸,就见康熙提着苍蓝色大氅,缓缓的走过来。
两人赶紧福身行礼,被康熙叫起后,就听他慢悠悠的问“不如告诉朕,僖嫔是如何欺你的”
他立在姜染姝身边,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僖嫔不用开口辩驳,便知道自己输了。
两人立在一起,身上的大氅都是苍蓝色绣海云纹的,看得出来是同批次同个人做出来的,下针手法都一模一样。
和皇帝用同样布料做出来的衣服,这是怎样的恩宠。
“臣妾一时口出妄言,望皇上恕罪。”僖嫔面色沉静,直接跪地求饶。
姜染姝一时意兴阑干,看着她微微侧着脖颈,露出细腻柔滑的肌肤,白腻的耳尖透着光,微微发红。
一双琉璃般的茶色双眸沁出水意,带着脆弱可怜,倒衬得她真欺人太甚了。
康熙沉默一瞬,想到她往日的情分,可想到她说的话,又恢复冷漠“僖嫔既然不满意自己的称号,那便换一个如何。”
赫舍里氏面色大变,除非晋封,就没见有人中途换封号的,简直比撸了封号还令人耻辱。
“谨言慎行,慎字如何”康熙诘问。
“臣妾”她话还未出口,康熙便摆了摆手,冷声道“莫名恶言相向,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赫舍里氏张口结舌,开口欲辩,就见康熙不耐烦的摆手,她只得告退。
她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论容貌她是不够精致,可论温柔体贴,气质芳华,她从不觉得自己输人几分。
今儿不过是看禧嫔落单,想要言语上出一口恶气罢了,谁知道康熙竟在周围,将前因后果看了个通透。
她有些绝望的想,若是对方没有看到,会听她的辩驳吗
那苍蓝色的大氅在眼前不停闪现,赫舍里氏闭了闭眼,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
纵然不知,他也定然会立在她身后,不让她吃星点亏。
这是她从不曾有过的待遇,甚至想都没想过,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还能这样
以前康熙对她神色软和些,她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
如今方知什么是宠溺,什么叫温柔。
两人并肩立着,对付她这个外人
神经质的呵呵一笑,她如今更是成了慎嫔,这要旁人如何看她
无人掌嘴,她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拧着小宫女腰间软肉,用指甲狠狠的掐她手心,看她疼的整个人都想要缩在一起,心里怒火却更甚。
不提她一路怀着什么心情回延禧宫,就说在御花园的姜染姝和康熙,也有些败坏心情。
“原本打算抚琴呢。”她不满道。
一听她这么说,康熙心里庆幸顿起,幸好她心情不好,否则他耳朵又要受罪了。
“那多遗憾。”他假惺惺的开口。
横了他一眼,姜染姝懒得再说,她每次一摸琴,他们就如临大敌,好像他要做什么危险事似得。
都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全知道。
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她奉行的原则,越是不会越要练,总要丝滑的弹一曲才成。
要不然在多才多艺的回宫中,她该如何立足,虽说明知宠妃更替很正常,但是有男色的日子她想再长些。
等以后失宠,她又不能偷偷养翘屁嫩男,岂不是要守活寡大半辈子。
这日子想想都觉得贼苦,疯狂压抑自己,最后换来的定然不是好结果。
看看僖嫔,她不就是拼命压抑下的爆发吗之前贵妃收拾她,现在连僖嫔也察觉到了,看来离上头知道不远了。
她突然有些方,太皇太后经历孝献皇后的事之后,还能再接受一个独宠的妃嫔吗
那答案她都不用想,直接就已经确定了。
唉,都是男色误人。
向来蓝颜祸水,最是令人销魂。
她心中思绪纷纷扰扰,偏没有个出路,半晌才自嘲一笑,谁知道还能得宠多久,考虑这个有些早了。
在她爬床之前的那些宠妃,又何尝想过自己一朝失宠,从此无法得见天颜呢。
这般胡思乱想着,到底没了兴致,怏怏不乐道“走吧,有些冷。”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捏着她软软的小手问“怎么了”
“无事。”她摇头。
两人施施然回了景仁宫,用过晚膳后便洗漱睡下,第二日一大早,她起来又是不见他踪迹,习以为常的起身,就听锦心低声禀报“一大清早皇上便晓谕六宫,说是往后僖嫔改叫慎嫔。”
这是她们早已知道的事,锦心的话重点在后头。
这样改封号的事,开天辟地头一遭,大家借着恭贺的名头,去看了十足十的笑话。
安嫔和禧嫔之间,虽然没有明说,大家都知道她们呈联盟之势,所以当她出现的时候,在延禧宫的众人忍不住静了静。
看着她面色如常,笑吟吟地呈上礼物,言语中也没有挤兑之意,心中愈加好奇了。
郭络罗氏被撸了封号,和慎嫔之间起了同病相怜之意,见着安嫔就瞧不大顺眼,冷嘲着开口“禧嫔娘娘可真有意思,竟向上进言独占禧音,迫使姐姐移封,安嫔姐姐也不多劝劝”
她向来心直口快牙尖嘴利,以前仗着得宠,无人敢驳她,隐隐养出个冷傲性子。
今儿逮着机会发作,借着慎嫔的名头,为自己出一口气。
安嫔讶异开口“不知妹妹此话何来本宫凡事不知,只信重禧嫔人品,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眉眼间溢出笑意来,面朝慎嫔缓缓开口“慎嫔妹妹可能替本宫解惑”
她作为后宫八嫔第一人,地位仅次于佟贵妃之下,等闲无人敢惹。
慎嫔尴尬的笑了笑,面皮子在众人面前被扒开,心里难受极了,她奈何不了安嫔、禧嫔两人,一个有权一个有宠,转头恨上郭络罗氏了。
“郭络罗氏说的什么,妹妹也不知道,不过寻常换封号罢了,哪有什么移封之说”
慎嫔眉眼含笑,低声细语道“皇上夸赞,说本宫素来谨言慎行,这才赐了慎字。”
她唇舌翻动,便是颠倒黑白,将坏的说成好的。
敬嫔呵呵一笑,淡笑道“是吧。”意味不明的接一句,转瞬又收声。
内里如何,谁不知道呢,可面上总得干干净净光彩无比。
端嫔笑吟吟开口,说起旁的来“安嫔姐姐身上的袄子好看的紧,袖口的花纹是什么”
她素来爱做好人,不忍慎嫔太过难堪,出来打圆场,女人只要说起衣裳首饰来,旁的尽忘了。
“嗨呀,从山海经里头取的,这小东西还挺有趣,这就绣上了。”安嫔笑言。
这么一说,视线都集中在她袖口,不过一扎长的范围,各种小兽憨态可掬,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
“瞧着有些不像啊。”端嫔仔细想了想书册中那些狰狞的怪物,明显对不上。
安嫔抿嘴轻笑,指着白泽道“这个头双角,有羊胡狮身,特意取了幼年形象绣的,可不就好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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