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
白衣女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印叔微愣, 就见对方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孩朝他走过来, 忍不住后退几步。
白衣女人停下, 将婴孩递往他的方向。
犹豫半晌,见对方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婴孩也慢慢停止哭泣, 印叔才鼓起勇气靠近。
这个女鬼看样子是想讲道理, 还是不要惹怒她。
“他的心会跳。”
白衣女人幽幽道,枯槁的手指拂过婴孩心脏位置。
而印叔则脑子一懵, 做了个极其大胆的动作。
他把手掌放在婴孩心脏上方。
“嘻嘻嘻”婴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立马破涕为笑,手指抓住他的手臂。
他胳膊抖了抖, 差点没惊得飞起来。
“咚咚”
手掌下传来极其微弱的跳动, 几乎快要停滞。
如果不是印叔现在高度紧张,很容易忽略。
竟然是真的活着
“啊”同伴们突然发出惊恐尖叫。
扭头看去,三名同伴竟又被头发缠住拖往黑暗中去, 不知道要被带到什么地方。
印叔一惊“他们”
“你的同伴没事, 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被他们知道。”
“你、你想做什么”
“带走他。”白衣女人顿了顿, 头一次发出的声音中不带怨恨“求你。”
印叔不敢拒绝, 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他会死。”
这个理由无法反驳, 却没办法解答印叔一肚子的问号, 就这么随便带走一名诡异婴孩也完全没办法处理啊
同时他很好奇,这名婴孩看起来不像活的, 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顽强地活了那么久又要死了。
见印叔迟迟不回应, 白衣女人又道“你喜欢小孩吗”
印叔低头,婴孩没有眼白的纯黑眼睛与他对视,咧开嘴露出两排细尖牙,像个凶残小怪物。
他心脏顿时猛跳,连忙别开视线。
“不喜欢。”
这谁受得住啊。
“你带他出去,走得越远越好,放到福利院吧。”白衣女人无视他的回答。
“福利院”
印叔拔高声音。
这幅模样能直接拍恐怖片,哪个福利院敢收。
然而不料下一秒,白衣女人猛地伸长手臂,瘦骨嶙峋的五指掐着印叔的脖子,手臂越来越长,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双脚凌空。
“不能送到福利院”
她歇斯底里地低吼,饱含怨恨“对他不好,我就把你的气扒下来”
透过黑发看到一双怨毒不甘的眼睛,印叔双手握住她的手臂,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
“不不送会对他好”
白衣女人猛地将他甩在地上,背对着站了好一会,身周的气息才缓和了些,幽幽道“我被活活钉在棺材里时,怀孕第六个月”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强烈的阴冷弥漫开来,满头黑发因为恨意飘飞涌动,似乎无法克制。
“”
她突然闭口不言,沉默片刻后才继续“孩子尚有一丝生机,我用尽手段,才保留至今。但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你要快点带他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印叔坐在地上,摸着满是淤青的脖子不敢说话。
即便很疑惑女鬼口中的人是谁。
“绝对,绝对不能让那人找到”白衣女人的语气中夹杂着怨恨和一丝恐惧。
她伸出右手,不远处正是那座大鼎和被大鼎压住的坟,一块东西从土丘里飞出,落在白衣女人手上。
是一枚玉坠。
“这块玉能够压制阴气,留存他身上的阳气,无论如何也不能离身。”
婴孩突然发出凄惨哭声。
白衣女人背对着印叔,印叔看不到她对婴孩做了什么,只听她继续说道
“你只需要将他抚养成人,让他普普通通、平凡快乐地度过一生如果有姓穆的人来寻亲,将他们赶走,姓穆的只会害死他。”
“不,不能和姓穆的有任何接触,一定不要”
白衣女人猛地转过身来。
印叔骇了一跳,以为她又要发疯。
好在对方只是将怀里抱着的婴孩递过来。
印叔迟疑,不敢动。
目光扫到婴孩的时候,不由震惊。
假、假的吧
换人了堪比整容啊。
只见之前像小怪物一样的婴孩安安静静地睡着了,灰黑诡异的皮肤竟变得白白嫩嫩,嘴巴也从奇怪的颜色样子变得只是苍白。
有些瘦弱,但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正常小娃娃
和先前判若两人。
印叔甚至有点想上去扒拉一下他的眼皮,看看眼珠子还是不是没有眼白。再掰开嘴数数牙。
看他不敢接,白衣女人双臂突然变长,将婴孩硬塞进他怀里。
后者还来不及惊恐,怀里就多了个烫手山芋,抱也不是扔也不敢。
“重鼎压在墓上,我无法离开这里,墓碑倒插在坟头,永远投不了胎。那人为了得到子母鬼煞费苦心,却迟迟未来,应该是遇到了麻烦。不管如何,你要带他离得远点。”
白衣女人抬手摸了摸熟睡婴孩的头顶。
“孩子同我姓,姓云,就叫云川。”
“他活得艰难,待他好些,好吗”
印叔全程僵硬不敢动,整个人离当场去世只差一根稻草的重量。
半晌才憋出点蚊子声“好”
“你走吧。”
“你的同伴在前面等你。”
这话说得让人毛骨悚然,就像在说同伴已经先去黄泉路上等着了一样。但他知道现在是脱离危险了。
应该吧。
捡回一条命。
白衣女人缓缓消失在眼前。
周围的鬼火却没消散,一字排开在前面,为他照亮前路。
他手里僵硬地举着婴孩,机械地迈开腿往前走。
“二十多年过去,你也长这么大了。”
印叔语气沧桑,两眼放空,讲完了过去的故事。
云川呆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离奇
震惊
怪不得印叔一直什么都不肯说,怕他接受不了。
如果云川没有经历这两个月的事情,乍然听到这种身世,先不说接不接受得了,恐怕都不会相信。
毕竟他没有婴幼时的记忆,只会觉得印叔随便扯个离谱的故事瞎唬自己。
不过母亲口中所说的“那人”是谁又是谁把她活活钉在棺材里的
而穆家不出意料,果然与他有联系,只是为什么母亲是那种态度。
云川眸光微闪,眼底划过一抹深色。
体内的阴冷不自主地向外扩散。
“嘶怎么突然有点冷,我再给你拿件衣服。”印叔搓了搓手臂。
“印叔,不用。”云川拉住印叔的衣角,笑了笑。
“很抱歉当年吓到你,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抚养我长大很艰难吧,更何况我还还好是印叔,人好心善,对我一直很好。”
“说什么呢,你现在就跟我亲儿子一样,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印叔笑道。
“不过把你带走之后,我才发现你就和普通小娃娃一样嘛也就不怕了,而且好带得很,不哭不闹的,抱着根棒子骨就能自个儿啃一天,啃累了就自己睡。不像你妹妹小时候,半分钟不抱她就能把天哭塌的架势”
云川
骨头,啃一天
行吧,那时候印叔还没和萱姨结婚,是没有带孩子经验的单身人士,能做出事情也很正常。
听完印叔讲“故事”,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云川又睡了过去。
现在他每天睡着的时间是清醒的时间三倍,且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肤色苍白得几近半透明,也许和体质有关。
兴许是体内阴气过多,压过了玉坠存住的阳气。
再次醒来时,他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像毒蛇一样的目光,冰冷又贪婪。
不过,只是条小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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