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是从酒楼里把宋渊给拎出来的。
宋渊才死了皇帝外甥, 又因他在小皇帝这事上的失职, 禁军统领的位置也被暂免了。虽说等到新君登基,他便是不能官复原职肯定也能有个妥当的安排。但是, 小皇帝死了,宋渊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和目标也跟着没了。
至于他重振宋家的心愿, 只怕也要从头开始了他努力了大半生, 牺牲了那么多, 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岂不可笑
再看看自己如今孑然一身的孤寡模样,哪怕宋渊自己都要可怜自己,索性便寻了一家酒楼喝酒去了。
大醉酩酊时,他从桌案上抬起头, 恍惚间又见到了楚夫人。
十年如一瞬,她依旧是当初的模样,面容清秀, 眼神湛亮。
她看上去就像是高山山巅的那一捧冰雪,干净得出奇,也冰冷的出奇。
还未等宋渊从恍惚中醒过神来, 一盏凉茶已经泼到了他的脸上。
楚夫人的声音跟着响起,清醒且冷定, 如同他记忆里的一样“酒醒了吗”
宋渊仰起头,终于从酒醉和迷梦中醒过来,可他的声音却还带着醉意,不由得便叫了出来“灼华, 是你。”
他喝了许多酒,声音被酒水泡得微哑,仿佛含着什么一般。
听到他这一声“灼华”楚夫人面上竟也有片刻的怔忪这些年了,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所有人都唤她“楚夫人”,知道她姓楚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名叫灼华,而且还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灼华。
楚父不过是驻京的低品武官,十八样兵器样样都能认出来,诗经什么却是不懂的。只是楚母乃是举人之女,倒也略识点儿文墨,前后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自然是疼若宝珠,很是仔细的给选了名字,盼着女儿日后也能如诗中一般“灼灼其华”“宜其室家”。
然而,楚灼华生在武将人家,三头还有三个惯着她的兄长,自小就会舞刀弄枪,半点女儿家的模样都没有。
楚母原还盼着女儿日后能考女学,结业后加入高门,眼见着女儿如此淘气,她也不得不认清事实女儿这样的,京中两所女学肯定是考不上的,如今也只盼着女儿能多认几个字,读点儿书,不要做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便好。
楚母实在头疼却又拿这唯一的女儿无法,每每拉了她到身边,教她写字读书,都要说她一句“你这样的,以后可怎么嫁人”
楚灼华年幼不知情滋味,随口道“我还小呢。”
楚母又叹“也不小了,就你这整日猴儿似的,哪有人会喜欢”
楚灼华听出楚母的担忧,偎到楚母身侧安慰人,摆着指头数“隔壁岳家哥哥、钱家哥哥都很喜欢我的他们都说就喜欢我这样的姑娘”
楚灼华说的岳家、钱家都是武将人家,与楚家门第相差仿佛,几家一向交好,几家孩子都是一处长大的,颇为亲近,楚灼华一向都是直接管人叫哥哥的。
听她这般说,楚母倒也止了话声,心下思忖着岳家和钱家的儿郎确实是常往楚家跑,颇为殷勤,如今想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两人多半也是中意楚灼华的这么一看,女儿似乎还真不愁嫁。
虽如此,为人父母总是盼着儿女好,岳家或是钱家虽好,楚母疼爱女儿,难免心气高些,有了这两家作为后选,自然是想着为女儿或是能够寻着门更好的亲事。见楚灼华年纪渐长,仍是没有多少长进,楚母这心里不好受,于是便板着脸,整日里逼着楚灼华用功读书。
楚灼华烦不胜烦,偏又不忍心拒绝慈母,亏得舅家表妹时而约她出门,这才能避过了楚母许多啰嗦。
楚灼华舅家姓庄,表妹名叫庄乐意。
庄乐意生得文雅秀气,她是很是乐意带着楚灼华这样模样清秀、行止爽直如男儿的表姐一起出去的出门在外,有楚灼华这绿叶相衬,庄乐意自觉自己的模样也越发的楚楚动人了。
那日也是凑巧,庄乐意才从庄夫人处讨了些零花出来,心里痒痒,便拉着楚灼华要去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翡翠轩看看便是买不起,看看也成啊。
楚灼华是一向不喜欢这些的,只是庄乐意非要去,她也只得跟着去了一趟。
大约真是缘分,她们过去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宋渊从翡翠轩里出来。
很久很久以后,楚灼华问起这事,宋渊早便忘记了那一日的事情,更不记得自己在翡翠轩门口遇见过两个小姑娘,经过楚灼华的提醒,他才隐隐约约的想起来那时候似乎是去过一次翡翠轩他长姐宋愿要过生辰,他是去翡翠轩给人挑生辰礼的,只是没有挑到合心意的,故而便早早走了。
这对宋渊来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对楚灼华来说却是一生都只有一次的遇见。
楚灼华从小就很叫楚夫人头疼,像男孩一般的淘气胡闹,可她某些方面却比许多女孩更加敏感看到朝阳时,她会被那蓬勃壮丽的美动容;看见夕阳时,她会为那落日余晖而感伤。
她总是很容易被打动,很容易为着人和事感到难过或是欢喜。
当她看见宋渊时,就好像是初春时在山上看见的朝阳,那种光芒万丈,穿破重重叠云的辉煌之美。
那样的壮丽,那样的令人心动。
楚灼华甚至听到了那久违的心跳声。直到宋渊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才从自己鼓噪的心跳中挣脱出来,定了定神,侧头拉了拉身侧庄乐意的袖子,问她“还要进去吗”
庄乐意很快便提起精神,点点头,拉着楚灼华进去,叫人拿了新进的珠花来看这样的小东西,她攒一段时日的钱,还是能够买得起的。
楚灼华却觉心跳未止,状若无意的追问道“你知道刚才撞见的那人是谁吗”
庄乐意正低头看着案上的珠花,估摸着自己要攒多久的钱才能买上一朵,闻言便抬头,扫了楚灼华一眼。
楚灼华心里砰砰乱跳,面上还要故意端出不以为然的模样。
庄乐意也没看出什么,便随口应道“那是宋阁老家的公子,宋渊。许多人都说他君子颜如玉,算是京里很出名人物了”说着,庄乐意又有点儿故态复萌,故作讶然的问道,“这样的人,你居然也不认识”
想起适才初见宋渊时的那一眼,楚灼华心里有些乱,一时也顾不得庄乐意的暗讽,只胡乱的应付了过去。
因着庄乐意与楚灼华身上加起来的钱也不够翡翠阁的一朵珠花,两人看了一回,最后还是怏怏不乐的回去了。庄乐意惦记着自己没买成的珠花,想着下回一定要攒够钱买一朵;楚灼华则是惦记着翡翠轩门边遇见这宋渊,一夜的辗转难眠。
等她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世界仿佛都焕然一新当你注意到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离你再远,你也能从生活的蛛丝马迹里找到他的痕迹。
楚灼华读过宋渊的诗稿,也看过他的文章,还在酒楼坊间听人谈起宋渊,甚至偷偷的依着那些人的言谈,去读宋渊看过的书卷。等她摸清了宋渊平日的习惯后,偶尔还能在路上遇见对方。当然,对于楚灼华来说,宋渊离她太远太远,远的她只能早早的守在路边,远远看上几眼。
比起那些暗中倾慕宋渊的闺秀,楚灼华家世平平,容貌只有清秀,连女学都考不上,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如果不出意外,距离和时间会洗清她这不合时宜的迷恋,令她重回现实。
然而,生活里总有许多意外。
孝宗朝时,蜀王谋反作乱,楚灼华的父兄因着这一场变故得到了升迁,宋阁老作为蜀王的授业恩师却被牵连,宋家女眷被充入宫中为奴,宋家男丁则是被流放西南,宋渊亦在其列。
楚灼华本是想去送宋渊一趟,看看能不能送些东西或是帮一把,全当是圆了自己这一场不合时宜的迷恋。
然而,楚灼华前脚还未出门,后脚便被楚母发现了。待得摸清楚灼华的心思,楚母惊怒交加,为此骂了女儿一通,当机立断的将她关了起来。
结果,那日晚上,楚灼华偷偷从屋子里跳窗出来了。
其实,这时候,宋家一行人应该已经被押送离京了,楚灼华便是跳窗出来也没用。她正茫然无措,不知何去何从,无意路过楚父楚母的屋子,恰好好听见父母说起她的婚事。
楚母语声疲惫却又十分坚定“灼华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叫她胡闹下去了。实在不行,你明儿去岳家一趟,问一问他们家的意思,早点把两家孩子的亲事定下,我也能安心了。”
楚父武人出身,这些事一向都是依着楚母,听她这般言语便也应了下来,随即又低声安慰起楚母来“灼华年纪还小呢,等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就明白咱们做父母的苦心了”
楚父楚母语声愈低,门外的楚灼华一颗心也越来越沉若是在她还未遇见宋渊之前,家里要替她和岳家哥哥定亲,她其实也并不十分反对嫁谁不是嫁呢岳家与楚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乃是通家之好,岳家哥哥与她青梅竹马长大,自小便极喜欢她,照顾她。嫁过去后,她这一生肯定是太太平平,再无烦忧。
可是,楚灼华遇见了宋渊,此时忽逢大变,心里那些事都还未来得及理清便听见父母要给她定下这么一桩亲事。
她实在不愿在这时候低头,不愿在这时候妥协或是将就。所以,楚灼华做出了她人生里最大胆的一个决定她要去西南,她要再见宋渊一面。哪怕是为自己这一段迷恋做个结尾也好,让自己死心或是冷静也好,总不能就这样将事情含混过去,更不能糊涂嫁人,留下一生的遗憾。
楚灼华自小便与三个兄长一起长大,还时常穿着男装做男孩打扮,出门玩闹。虽是仓促起意,但她还是换了男装,然后又收拾了些行李,给父母留了信,一切准备妥当后方才起身离京。
楚灼华还记得自己离开时的忐忑与不安她隐隐觉得自己的决定莽撞愚蠢,幼稚可笑,既担心会令父母兄长难过,又害怕自己日后会后悔。
然而,她还是咬牙离开了。
大约是真有些运气,她这一趟路竟是十分顺利,顺顺利利的见到了宋渊。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楚灼华都还记得一路颠簸,赶到西南,终于见到宋渊时的情景。
那时金乌将坠,宋渊被人从外叫了回来。他那一头乌发用木簪束起,穿一身靛蓝色布袍,身形依旧挺拔高大,虽较之当初似乎瘦了一些却也健壮了许多,肩脊挺直得像是一柄宁折不弯的利剑,宽肩窄腰,哪怕只是站着也是如松如玉。
当他抬起眼看着楚灼华,眉目英挺,依旧是旧时的模样与神态。
但他抬步朝人走来的时候,肩头落着淡金色的余晖,映得侧颊微微发白。
那是一种近乎辉煌、如同悲剧一般的美丽。
就像是夕阳落日一般。
楚灼华曾经被宋渊那如朝阳一般光芒万丈,穿破重重叠云的辉煌之美而心动,此时亦是为他那如夕阳落日般悲剧的美而着迷。
她本是要来结束这一场无望的仰慕和痴迷,却又在再见的这一刻重又被打动。
宋渊却不认识她,更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姑娘,风尘仆仆的自京城来西南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灼华并没有寻常姑娘家的羞赧,她老老实实的将自己那些幼稚可笑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又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现在看过了,这就要回去了”
宋渊看了她一眼。
她穿男装,作男儿打扮的时候确实是很像是个男孩,并没有多少破绽,又因为赶路的缘故,原就只是清秀的小脸被晒得微黑,灰扑扑的,一点也不好看。但是,当她毫无掩饰的与人说话,浓长的眼睫上下扑闪,一双眸子黑亮晶莹,声音也是脆甜甜的。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想起家中幼妹与她一般年纪,宋渊忽然便心软了,他看着楚灼华,微微的叹了口气,便道“你这样赶了一路也太辛苦了,要不就留下住一晚吧”
楚灼华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不是客套,这才点头。
晚上的时候,饭菜都是宋渊做的。
楚灼华十分惊异“你还会做这个”
宋渊只是点头,淡淡道“慢慢学,总是能学会的。”这样的地方,倘若他还如在京时一样做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只怕迟早要被饿死。
楚灼华却眨巴了下眼睛,羡慕道“你们聪明人学什么都快”
她的声音轻快天真,带着些微艳羡。
宋渊心里原还压着沉甸甸的心事和情绪,听到她的话,忽而觉得心上一松,极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敛起,只是道“可以吃了。”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吃完了一顿饭。
等到夜深,宋渊将里屋让给楚灼华,自己住边上那个堆满了书册的小书房。
这小书房原只是个杂物间,哪怕眼下已被收拾出来,可堆了许多书后便又显得更加狭小。宋渊睡在里面,手脚都要蜷曲着,实在是很不习惯,半夜里醒来想要去外倒杯水却忽然听到里屋的哭声。
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推门去看,却见楚灼华正一边抹泪一面写信。
见是宋渊来了,楚灼华脸上烧得通红,连忙便要道歉“是我吵醒你了吗对不起,我”
宋渊摇摇头,走过去,递了一块帕子给她,眼角余光扫过时正好能够看见案上那沾着泪珠的信纸,他只看了信纸抬头便知道这事楚灼华写给家里父母的家书。他已没了父母,对此反倒更能体谅,放缓了语声问道“怎么哭了”
楚灼华低着头擦泪“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晚上睡不着,想着起来给爹娘写份信写着写着,我就觉得我为人女,实在是太任性、太不孝了他们肯定要担心坏了”
楚灼华咬了咬唇,细声道“而且,就算回家,我也还是不想嫁给岳家哥哥”
宋渊凝视着她,看着她哭肿的眼睛,还有微红的鼻尖,想起她这一路的奔波,心里隐隐的酝酿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咬了咬牙关,低声问她“所以,你想要嫁给谁”
他看着楚灼华怔忪的小脸,迎上她惊讶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要嫁我吗”
楚灼华几乎忘了哭,只这样怔怔的看着他。
在她茫然的、湿漉漉的、仿佛还带着泪水的目光里,宋渊几乎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可笑如今的他一无是处,哪里值得这样一个小姑娘托付终身
然而,就在宋渊将要将话收回来时,楚灼华却忽然用力点头,她说“好,我嫁你”
这几乎是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发展与结局。
但是,当他们下了决定后反倒觉得释然。楚灼华很快便擦了泪,重又写了一封家书寄回家里。
楚父楚母虽气楚灼华的不懂事,可眼见着事已至此,还是让楚大哥把嫁妆送去了西南,让女儿好好过日子虽说宋家败落,可宋渊这般人品才干,未必没有出头之日,也许以后还能再回京也不一定。
于是,楚灼华就这样嫁给了宋渊。
婚后,他们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日子。
宋渊在时,他们会一起做饭做菜,为着谁来洗碗而争执;他们会在那个狭小的书房里,挨在一起看书;宋渊会手把手的教她写字,给她解释书中的种种意思;他们还会在床榻上谈天论地,早上起来后,宋渊在院子里练拳练剑,她跟着练五禽戏
宋渊不在的时候,楚灼华会打扫屋子做家事;会学着邻里在后院开辟一块田地;会翻翻书,记下不会的地方等宋渊回来问他
楚灼华从未想到她能够与宋渊这样接近,从未想过宋渊会是比她想象的更加好的人,从未想过他们婚后的日子能够如此快活。
西南寒凉,初冬时下了一场雪。
楚灼华从榻上跳下去,忙着要去关窗,宋渊却一把将她抱住“这样冷的天,赤着脚走路容易着凉”
说着,宋渊将她抱回了榻上,自己起身去关窗。
门窗都关上了,只是屋舍简陋,外头吹着风雪,窗扇似乎也跟着吱吱作声。宋渊想了想,又往炭盆里加了些炭,眼见着炭盆烧得正热,这才重又回了榻上,将她微凉的雪足捂在双掌中暖着。
楚灼华忍不住就笑了,挨到他身边去,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只觉得颊边都有些发烫。
宋渊将已经焐热的雪足放入被中,然后伸手环抱着她,认真与她道“今年冬天且熬一熬,等到明年,我们就换间好些的屋子,一定不叫你跟着我吃苦。”
楚灼华窝在他怀里,一点也不冷,闻言只是看着他,朝他笑“跟着你,我就一点也不苦了。”
宋渊忍不住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低声道“傻姑娘。”
只有这样的傻姑娘才会为着当初的一面之缘,千里迢迢的跑来西南,才会这样点头答应嫁给一无所有的他。
他这一辈子,也就只碰到这样一个傻姑娘。
这样想着,宋渊忍不住又伸手将她颊边碎发捋到耳后,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和唇角。
楚灼华伸手去揪他的衣襟,睁大眼睛看他,故作天真的问道“就只有亲亲吗”
宋渊也被她逗笑了。
虽然屋舍简陋,窗扇总是关不严实,时常会在风里发出嘎吱的声响。最冷的时候,他们都不出屋子,只能够窝在里屋烧炭取暖,甚至不敢长时间关窗炭盆烧久了,不通风的话也是不行的。可是无论是宋渊还是楚灼华,回忆起那个冬天都觉得那是个很暖和的冬天。
等到开春,宋渊得了一位上官赏识,得了提拔。他和楚灼华的日子也稍稍好了一些,果然换了一套更好的院子。
这院子里还有一间宽敞的书房,宋渊手头宽裕,又给添了许多书。
楚灼华十分喜欢,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她和宋渊以后的家,拉着宋渊从里到外的看了一圈,还要去外头买书,发誓要把书房那几个大书架都填满。
宋渊就笑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欢喜模样,不禁也露出笑容。
楚灼华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大书房,时常便要在里头找书翻书,甚至还学前朝那些文人般的与宋渊赌书泼茶。
只是,这样快活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很快便碰到了新的难题那位赏识宋渊的上官欲要许以爱女。
宋渊自是拒绝了,只是自那以后免不了要被穿小鞋,公务上也时常碰着难事。
楚灼华什么也帮不上他,只能学着做饭做菜,用饭后抢着去洗碗,尽量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晚上的时候,她还拿着新买的书,细声细气的念给宋渊听。念着念着,眼见着宋渊困倦得睡了过去,她便悄悄的是给他掖被角,伸手去抚他的眉心,想要将那眉心的折痕抚平
这样黑天白日的忙了一段时日,宋渊总算缓过些气来,他握着楚灼华的手,认真道“你放心,再过一段日子,到时候就好了。”
当时,楚灼华似懂非懂,只是乖乖点头,偎在宋渊身边,轻声念书给他听。
过了一段时日,南蛮犯边,因有内应,那些南蛮人直接便打入了城里宋渊却在这一战里立了大功,先是杀了那个里通外敌的上官,然后又联合那些被南蛮人打散了的兵勇,重又将南蛮人赶了回去。
立此大功,宋渊自然顺理成章的接替了那位上官的位置。楚灼华跟着他搬到了更大的院子里,这里的书房更大,书也更多。
可是楚灼华却没有了最初的喜悦。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抓着宋渊的胳膊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那位上官暗通南蛮”
宋渊点头。
楚灼华咬着唇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早点上报你知不知道,这次城破,死了多少人”
宋渊道“如此大事,我又没有证据,便是上报了,又有多少人会信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因着上官为难而怀恨在心,有意诬陷。”
顿了顿,他态度坦然的补充道“更何况,若不如此,我又如何借此立功”
楚灼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立功就这么重要吗”
宋渊沉默的回望着她,没有应声。
楚灼华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一夜难眠,不知怎的又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宋渊时的情景。
第二日,宋渊与往常一般,起身去院里练拳练剑,楚灼华却没有跟着去。
宋渊也不生气,反倒给她留了早饭在灶里温着,临去前还十分体贴的道“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到底不好,我叫人给你找几个伺候的丫头。”
楚灼华背过身去不理他。
宋渊还有公务,只得先走了。
等他晚上回来,见楚灼华仍旧生气,宋渊便坐在床边,低声与她道“当初宋家出事,我父亲叔伯们都被处死,母亲自尽,家中姐妹也都被送入宫掖为奴,至今都不知是死是活如今,宋家男丁里能撑起这家业的也只剩下我一个了。灼华,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叫宋家在我身上没落下去”
“更何况,我也不忍叫你这样跟着我吃苦。”
“别生气了,灼华。”
他的声音那样感伤且温柔,言辞那样恳切,楚灼华心下不忍,到底还是原谅了他。
可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宋渊背负着重振宋家的责任,弃文从武,步步筹谋,步步高升,而他们之间的争执也越发多了。楚灼华无法忍受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做的那些事,一次次的忍耐与妥协终于还是迫使她在一次争执中提出了和离。
宋渊自是不肯,只是她决心坚决,宋渊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离开前,宋渊问她“你有什么想带的吗”
楚灼华沉默了片刻如果可以,她最爱的、最想带走的当然是宋渊。可她与宋渊行至如今,已无转圜余地。所以,她转头看着宋渊,看入他的眼里,认真道“把书房的书给我吧,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看那些书了。”
宋渊深深地凝视着她微红的眼睛,微微点头。
于是,楚灼华与宋渊分开,从西南来京城,只带了一车的书卷。
等到京城时,她便成了楚夫人。
一别经年,虽也没有想到,哪怕是楚灼华也没想到宋渊回回京,没想到她与宋渊还能再见,更没想到她会为着宋渊来酒楼,只为拿盏凉茶泼醒他,把他从酒楼拎出来。
原来,一眨眼间,竟是过去了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下上章的评论,选楚夫人的比较多就写了楚夫人的。
其实楚夫人这个人槽点很多,有点文艺、有点自我也有点作,具体就不写了她和宋渊这个属于开放式结局吧,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在一起。
明天更新前世的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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