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偷马贼

    所以,甄停云这一路上简直像是伺候马祖宗,一路的小心伺候着,还给这匹马取了个名字:马兰头。生怕马又丢了,或是被甄倚云给克死了。好在她这一路的小心,马不仅没丢,反到是被她喂的皮光水润,越发的亲人。

    这么想着,甄停云心下安定之余也有几分得意,感觉自己现在和梦里根本不一样嘛,以后肯定也不会像梦里那么惨。

    然而,就在此时,马厩里忽然传来些许声响,随后是马蹄响动声。甄停云闻声,心下不由一跳,忙回头去看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正骑在马兰头的身上,一向不太亲人的马兰头竟也由他骑着。

    因他背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仓促之间竟是没能看清。

    不能甄停云再细看,便见这人双腿一夹,直接策马往外冲去,堪称是一骑绝尘。

    甄停云:“.......”

    甄停云目瞪口呆。

    呆了片刻,她忽然回过神来,抬脚便要去追,扬声大叫道:“等等!那是我的......”马!

    话声未落,那人理也不理,已经骑在马上飞驰而去,一转眼的功夫便已跑远了。

    天边炸开一阵响雷,大雨哗哗而下,那哒哒的马蹄声很快也被雨声淹没,不一时便连对方背影都看不见了。

    甄停云呆呆的立在马厩边上,站了片刻,忽然爆出一声悲愤的怒喝:“杀千刀的偷马贼!你别让我抓到,要不然我非得叫你给我做马骑!”

    ******

    因着丢了马,甄停云整个人都蔫了,慢吞吞的上了楼,见着甄老娘也只叫了一声:“祖母。”

    甄老娘在楼上也是听着声响了,只是这偷马贼早就跑没影了,她也只得跟着心疼一回马,然后才安慰孙女:“算了算了,不过就是一匹马。以往在家里,骡子、驴子、老牛,全都由你骑,也没见你多热络。这会儿怎么忽然就这么稀罕了?”

    甄停云鼓着腮,哼哼:“那哪里能一样?这是姐姐送来的马,听说还是父亲特意跳出来的千里良驹,千金难求。”

    “什么‘姐姐送来的’?你姐姐才多大,能有什么东西?傻丫头,那都是你爹的东西!”甄老娘教训了甄停云,然后又呵呵了两声,“还有,就那么匹马,你以为真有人会拿金子去换?我瞧你是昨儿发梦,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甄停云:“就算不值金子也值好些银子吧?现在马没了,连银子也没了。”

    这下子,说的甄老娘也跟着心疼起来:“你说这偷马贼也真是个识货的,这马厩里怕也只咱们这一匹好马,偏就叫他挑中了。唉,难得你爹送了好马来,你怎么就没守住哦......”心疼完了,还不忘念叨孙女没财运,生来败家。

    甄停云嘟嘟嘴:“还不是祖母你老催我,要不然我在马厩里多呆一会儿,指不定偷马贼也不敢胡来呢。”

    甄老娘:“呸呸呸,你这刁钻丫头!自己倒霉没守住马,倒是说起我来了!”说着又回过神来,转口道,“也亏得我叫了你,没叫你留马厩里——真要是叫那偷马贼红了眼,伤着了你这傻丫头,那可怎么办?”

    甄停云原是心下郁郁,听到这话却不由有些心软,只嘴上还不肯饶人:“那正好,没了我这丫头片子,您老人家正好去京里抱您那大孙子呢。”

    “偏你最刁钻!”甄老娘吵不过孙女,只得哼了一声,拉人坐下,“行了行了,你这炮仗嘴可别对着我了!正好马也没了,就当省点事儿。你陪我一起做针线,见了你爹还有弟弟,也算是有东西能拿得出手呢。”

    甄停云自然是不肯跟着甄老娘一起给人做衣服的,不过她在哄甄老娘这事上很有几分小机伶,闻言便也挨着甄老娘坐着,接了甄老娘递来的棉布袜子看了看,先是一惊:“哎呀,祖母您这针脚可真细致,我瞧着倒是比咱们镇上那千衣坊的也不差了。”

    甄老娘难免自夸:“自家做的东西,虽不及外头那些花哨,可论细致舒服那是胜了百倍的。你爹就穿得惯我做的衣服袜子,都说再舒坦没有........不是我说,你啊,可别学你娘那败家的——她看什么都觉外头好,恨不能把外头的东西都搬回来,哪里知道咱们这些人家的节俭仔细哦。”

    甄老娘一面做针线一面与孙女叨叨着自家理财思想,那真是越说越精神。

    尤其是每当她说到口干舌燥时,便有甄停云在侧殷切奉茶,连声赞她“祖母说得对”又或者“祖母说得好”,总之是一连串的马屁,只拍得甄老娘浑身舒坦,更有无数的话要教导孙女。

    待得甄老娘喝了一盏茶,方才反应过来,拿眼瞪人:“你可闭嘴吧,让你做针线,偏你这样多的屁话,到现在竟是连针都没拿起来!”

    甄停云只得拿起针线装装样子,一时儿问这里怎么缝,一时儿问这要用什么针法。

    总之,烦的甄老娘头疼厉害,只得一摆手把这没用的孙女打发出去了:“行了行了,这都要用晚饭了,你去楼下叫人把饭菜端上来。咱们今晚屋里用饭。”

    甄停云也正想下去问一问这马被偷了怎么办呢,她适才也是急糊涂了,都忘了自家亲爹还派了个老成精明的管事一路儿打点,这事正好也能问一问人。故而,甄老娘开了口,甄停云便利索的搁了手头的针线,脚下轻快的下去了,半点也没带愁的。

    甄老娘:“.......”哎呦,有这么个刁钻的孙女,真是愁死个人哦。

    说起来,论刁钻甄老娘也是不逞多让。

    便是甄停云她娘,裴氏当初嫁来甄家后也很吃了些苦头。要知道,当年甄父一个穷小子能得恩师看重,许以爱女,那真真是走了狗屎运。尤其是裴氏自小与兄弟一同跟着父亲进学,容貌秀美,才学亦不逊男儿,说一句才女也不为过。甄父与裴氏早前便颇有些情意,婚后更是诗词酬对,琴瑟和鸣,实是恩爱非常,唯一不如意者便是甄老娘这刁钻婆婆和子嗣运。

    裴氏运道不好,婚后一年多才有孕,头一胎生了个女儿。甄老娘做婆婆的重男轻女,只一径儿的冷嘲热讽。裴氏也不管她,自己给长女取名倚云,想着丈夫才是一生倚靠,便一心陪着丈夫温书科举,做足了贤妻模样。偏甄父入京赶考时,裴氏凑巧又怀了,只得留在家里养胎,好容易生了下来,又是个女儿。甄父不在家,甄老娘这婆婆做足了恶婆婆的嘴脸,便是裴氏自己也有些灰心,给幼女取名停云,想着把这女儿运给停了,下一胎必得要儿子才好。

    许是心诚则灵,裴氏后来果是得了幼子——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当初,裴氏赌气抱着长女入京却把才出生的幼女留在家里,丢给这么个刁钻的恶婆婆,那真是一百一千个不放心。偏就这么巧,甄停云正好就是甄老娘的小克星。

    甄老娘虽然重男轻女,嘴上总嫌“丫头片子养了也没用”,可眼见着孙女哭着也不能叫哭死啊,再有媳妇走了孙女却还未断奶总不能叫饿死了.......甄老娘那是一面气自己手贱,一面养孙女,好容易养大了些,偏又是个娇气得不得了的小丫头——农活那是不肯做的,针线也就拿拿针,现今不过是缝个袜子什么的,就是叫她去做饭那都得担心她把厨房给烧了。

    反到是甄老娘,竟还被这丫头哄着劝着,破天荒的拿了自己的私房买了两个小丫头在家里使——人家甄停云说了“我爹都当官了,您也是官老爷他娘了,咱家里还一个丫头都没有,烧饭做菜都得自己来,叫人知道还不知要怎么笑话我爹呢”。总之,甄老娘那是一点儿孙女福也没享着,反赔了不少钱,要不怎么说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呢~

    便是现在,甄老娘做着手上的针线,心里也难免担心孙女的婚事:哎呦,这么个刁钻娇气的小丫头,啥啥都不会,缝双袜子都要想法子耍赖......只怕是要嫁不出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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