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瞬花火(完)

    “光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了?其他人呢?”源赖亲委屈归委屈,委屈完后朝源赖光过来的方向望了望,没听见其他动静后疑惑的问。

    “对,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源陵君从源赖光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我本来还打算和赖亲出去后,再跟你说这里的诡异之处的,难道你也察觉到了?”

    源赖光没回答他们两个的疑惑,皱眉问道:“赖亲?”

    “光哥?”源赖亲被点名的莫名其妙。

    “不是说你,”源赖光低头看向源陵君:“你何时与赖亲如此亲近了?”

    “……”源陵君有些无语,“你该关注的不是这个吧?”

    “你和赖亲只见过寥寥几面就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为什么我们两个——”源赖光并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只是话说一半就被源陵君打断了。

    “源赖光!”源陵君抬高声音,源赖光定睛注视他,那双红眸中的神色一片认真,见此,源陵君的声音不由得降低了不少。

    “……问这个之前,先想想你自己和赖亲的差别吧!”源陵君往旁边迈了一步,越过源赖光,头也不回的大步朝前走去。

    源赖光皱眉看了眼一脸懵逼的源赖亲,难道差别在于,他比较聪明而赖亲更蠢?

    源赖亲挠了挠头:“光哥,我们不跟上去吗?”

    闻言,源赖光收回思绪,回望了樱花林深处一眼,然后道:“当然要跟上去。”

    源陵君三人走出樱花林后,来时的五辆牛车只剩下了两辆,林外的人们也少了大半。

    站在牛车旁的橘友雅看到他们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少将大人,你们无事吧?”

    源赖亲发现其他人不见后,特别憨厚的直接问道:“其他人怎么都不见了?他们都走了吗?”

    橘友雅顿时面色有些难堪,他朝源赖光一揖,歉意道:“少将大人,您进入樱花林后时间有些长,他们担心您出事,就先回去找人帮忙了。”

    “哦?他们有心了。”源赖光挑眉,倒也不挑破橘友雅为他们的遮掩,直接道:“我修习阴阳术至今不到半年,这林子里头的东西对我来说确实有些麻烦,我本来也打算回去之后请本家的长辈们过来处理。”

    橘友雅松了口气,他道:“如此,我们便回城吧。再待下去,也不安全。”

    源赖光颔首:“嗯。”

    回城的牛车上,被迫坐在源赖光与源陵君中间的源赖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道:“那些人居然丢下我们跑了!”

    “太没义气了吧?亏他们还是男人,胆子连老鼠都不如!”源赖亲气愤的拍了下大腿。

    源赖光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那些人还是源赖亲:“对普通人来说,妖怪的确可怕。”

    “光哥,刚才我们遇见的那个妖怪好像很强的样子啊。”源赖亲道。

    “……确实很强。”源赖光沉默片刻后才道,“大江山鬼王,果然不同凡响。”

    听到源赖光的评价后,源赖亲偷偷瞥了源陵君一眼,被源赖光逮了个正着也不知道。

    “陵君,那个妖怪刚才说还会来找你,他,他是不是想把你抢走当媳妇啊?”源赖亲藏不住话,心里想什么就大大咧咧说了出来,全然不顾他哥一瞬间青黑的脸色。

    “胡言乱语!”源赖光一巴掌将源赖亲的脑袋按了下去,对一旁睁大眼睛的源陵君安慰道:“陵君你别听赖亲胡说八道——”

    源赖亲在源赖光手底下不断挣扎:“我才没有!陵君你比好些女孩子都好看,那妖怪看上你也不奇怪——啊啊啊!”

    源赖亲又迎来了一顿痛打,疼得他不断发出鹅叫,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了。

    源赖光将源赖亲赶出车厢,让他与车夫坐一块,源赖亲哼哼唧唧的坐在车厢外,不一会儿注意力就被外面的景色转移了。

    车厢里的两个人相对无言,还是源陵君轻咳一声道:“方才我和赖亲往樱花林深处走了走,樱花的颜色越来越重,再往前就全部变成红色了。”

    源赖光仔细聆听,源陵君继续道:“那些红色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觉得再过去的话也许会遇到不好的事,我就和赖亲原路返回……如今我只能看出这些,其他的就……”

    “已经足够了。”源赖光朝源陵君安抚一笑,随后他朝源陵君身边挪了挪,伸手揉了揉源陵君的头发:“知道那里不对劲,在它害人之前提前找人处理,就已经很好了。”

    “……你说得对。”源陵君点了点头,第一次没拍下源赖光不安分的手。

    源陵君的头发非常柔软,而且很光滑,一点都不像他本人脾气那么倔,充分过了把手瘾的源赖光心满意足的收回手,对源陵君道:“回城后要不要去大街上逛一逛?”

    “欸?可以吗?”源陵君闻言顿时双眼一亮。

    “答应你的踏青赏樱中途却出了变故,没有让你尽兴,我一向说话算话,自然要在其他地方补偿回去。”源赖光神色缓和,他笑道:“你平时很少出门,估计也没去平民聚集的大街上玩过。街市上售卖的货物虽然没有家中所用精致贵重,但胜在有趣热闹,烟火气十足,就连听小摊贩的叫卖声都很有意思。”

    “尤其在每年盛大节日的时候,人们会放烟火,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夜空上绽开,就像花朵一样美丽耀眼。”

    “小时候我也常和赖亲偷偷跑到街市上玩,我记得那时候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是烤鸟蛋。被贵族们嫌弃鄙夷的食物反而出奇的美味,我也是自那时候起,开始命人烹制肉类的。”

    “其实我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但父亲却严令下人三缄其口,保守这个秘密,生怕别人知道会让我成为众人的笑柄……人活在这个世上,要遵守的规矩实在太多了。”源赖光摇了摇头,他的话语虽然有些无奈,但神色却依然坚定,宛若青松翠竹一般,昂扬不屈。

    源陵君眨了眨眼睛,对源赖光这个人又有了一些新的认知,然而不等他发表什么感想,源赖光就道:“肉还是很养人的嘛,陵君你看,你长胖了不少哦,脸颊都有些肉肉的。”

    边说他还边伸手,捏了一把源陵君的右脸蛋。

    源陵君目光一下子沉了下去,忿忿的拍掉了源赖光可恶的手,就不该对这家伙抱有什么期望!

    牛车进城之后,车夫按照源赖光的指示,找了个僻静处停下后,源赖光就拉着源陵君下了牛车。

    “光哥!你们要去哪啊?!”源赖亲也不甘寂寞的跳下车板,追上去问道。

    “你不用跟过来。”扔下一句话后,源赖光突然拉起源陵君的手,迈开长腿跑了起来。

    “喂!光哥!等等我啊!!”

    源赖亲追了几步,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再抬头就找不到源赖光与源陵君两个人的影子了。

    他没好气的拽起撞他的人:“你走路都不看路的?你——博雅?”

    源陵君脸不红气不喘的和源赖光停下脚步,他们两个此时已经站在了热闹街市的一角,前方就是来来往往衣着简朴的平民百姓。

    “用阴阳术欺负赖亲有点过分了吧?”源陵君望着热闹的街市,他能跟上源赖光并且甩开源赖亲的原因,就是源赖光施展了阴阳术,帮助他加快速度奔跑。

    源赖光扬眉笑道:“我可是专门为了补偿你的,带赖亲一起可不像话。”

    “别再想他了,走吧,我带你去尝尝烤鸟蛋,那味道别人可做不出来,只有那位摊主会做!”源赖光牵起源陵君的手,扭头朝他一笑。

    那笑容爽朗极了,很有感染力,让源陵君也不禁微笑起来,抬脚跟了上去。

    领着源陵君逛街的源赖光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里对入口食物的干净斤斤计较的他,如今却毫不在意摆在大街过道两旁的小食摊位干不干净。他在摊主们送上食物后,没多打量几眼就会干脆的送入口中,并且会在摊主们诚惶诚恐的推拒中付出相应的金钱,根本不屑占什么小便宜。

    不过对于源陵君来说,就不是什么食物都能入口的了,源赖光会挑拣着摊主打扮比较干净整洁、食物相较起来也更干净的小食买给源陵君品尝。

    源赖光一直有注意护着源陵君,不让他被来往的行人撞到,尽管其他人看到他们的衣着根本不敢往他们身边走。

    源陵君不重口腹之欲,源赖光买给他的小吃他只吃完了一串烤鸟蛋,其他的各尝了一口就吃不下了,拿在手里很不方便。源赖光见状,竟然不嫌弃食物被源陵君吃过,就拿了过来全部帮他吃掉了。

    “源赖光,那是我吃过的!”源陵君回过神后拽住源赖光的衣袖。

    “不能浪费食物。”源赖光一本正经的对源陵君说道。

    “可是,可是也能给那些乞讨的人啊!”

    源赖光回过头来神情奇异的看着他:“你要把染上你口水的食物送给别人吃?”

    “当然不是!”源陵君立刻否认,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他还在想哪里不对劲,源赖光就已经看到熟人出声招呼了。

    “博雅,你怎么把神乐也带出来了?”源赖光不赞同的看向来人,十来岁的英俊少年身穿红色武士服,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粉红色和服,长相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源博雅甩开了源赖亲没想到还会遇见源赖光,他是比较害怕这个大表哥的,或者说源氏嫡系的孩子们没一个不害怕源赖光的。他悻悻的牵着妹妹走到源赖光跟前,耷拉着脑袋,活像一个犯了错被主人发现的狗狗。

    “表哥,好巧,你也在这里啊……”

    名为神乐的小姑娘大约七岁左右,手里还拿着一把玩具似的纸伞,她有些害怕的躲在哥哥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正对上源赖光的目光,顿时吓得缩回了脑袋。

    贵族出身的女孩子身份尊贵,享受了锦衣玉食,代价则是不能和平民女子一样随意的抛头露面,更不要说像这样跑到大街上玩了。源赖光理解源博雅带神乐出来玩的心思,但是他不赞同的是,源博雅一个人带神乐出来。

    源赖光自信带源陵君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万一遇见什么事情,他是可以保护好源陵君的,但是源博雅呢?他能保证保护好神乐吗?

    源赖光把源博雅拉到一旁,拿出兄长的威严教训源博雅,源博雅被训斥的越来越抬不起头,尤其妹妹神乐就在一旁,反驳是不能反驳的,他们这些弟弟永远说不过源赖光的。

    源陵君用手中硕果仅存的一块糖将神乐引了过来,小姑娘不太愿意听什么大道理,方才眼睛一直盯着街上的摊贩。源陵君给她糖以后,小姑娘就欢喜的张嘴把糖一口塞进了嘴里,吃得美滋滋的,也愿意把手给源陵君牵着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的莫过于好玩的玩具、好吃的食物,稀有珍贵的糖果更是他们的最爱,就算是贵族家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教训完源博雅后,源赖光转过身就看见一大一小牵着手眼巴巴看着他们,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令他不由得会心微笑起来。

    “陵君,神乐,我们回家了。”

    京都外的一座深山老林中,一位巫女打扮的温婉女子挎着竹篮,旁若无人的走在山林中,明明是崎岖难走的山路,她却如履平地一般轻巧。

    巫女熟稔的穿过溪流树林,在即将走进通入山谷的小路时,巫女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

    巫女加快脚步,飞奔进入山谷,冲向她与孩子们的小家,又在断壁残垣之前停下脚步。

    挎在臂弯的竹篮脱落掉在了地上,竹篮里的娃娃木偶拨浪鼓摔了出来,巫女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而后好似反应过来一般,一脚踩碎拨浪鼓,冲进了木屋的废墟之中。

    “……羽衣……爱花……”

    巫女从一片废墟中,找出了两只狐狸的尸体,她捂住流泪不止的双眼,哀嚎着现出九尾妖狐玉藻前原形。

    痛失一双子女的玉藻前双眼血红,九条狐尾的狰狞虚影在他身后摇曳,狐妖仇恨的望着那座满载风花雪月醉生梦死的城池,他嗅到了,夺去他子女生命的仇人就在那座城中!

    人类……阴阳师!!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狐妖的妖火在夜空中炸裂开来,四散的火星真的犹如烟花一般美丽动人。

    当第一声惨叫在夜色中响彻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京都已然变成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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