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为什么”　石冰芙难以置信的望向林岚, 仿佛第一次认识林岚一般“你真是我的亲闺女，不是什么怪物假扮附身的”

    我的亲闺女怎么可能这么冷漠无情、尖酸刻薄、无理取闹

    刚哭完, 脑子还没有能正常运转的石冰芙, 大概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李嘉伟倒是听到了, 但是在亲姐那幽幽的眼神凝视下, 却没有能及时阻止。

    “嗯，如果你觉得我不理解你，不原谅你就不是你亲闺女, 是怪物的话, 那么，我是的。”

    林岚回答得轻飘飘, 仿佛此时此刻眼睛红红的, 感动得准备掉眼泪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所以, 石女士, 你是打算不认我这个亲闺女，将我视为怪物吗”

    尽管迷茫，但是石冰芙的求生本能还是在的“不不不，我是开玩笑的, 你当然是我闺女，亲闺女，我闺女怎么可能是怪物我是胡说的，我的闺女就是不是人，也肯定是一个美美的, 人见人爱的仙女。”

    不带停顿的，夸人的彩虹屁张嘴就来，石冰芙捧人的能力，早就历练出来了。

    虽然临场反应很好，但是也不能挽救此时她内心慌张忙乱，下意识的就望向亲爹亲妈，祈求场外支援。

    可惜，亲爹亲妈没有接收到，此时两人相互依偎着，正一起抬头望向屋顶的吊顶，仿佛挂在横梁上的不是吊灯，而是漫天的星辰，要多漂亮有多漂亮，他们能够欣赏一整个晚上的样子。

    “不用看外公外婆了。”林岚幽幽的说道“外公为了给你说情，健康得不得了的他连装病这一招都用上了，放心，我有每天都给两位老人家把脉，每个月都有请医院的医生们来给整个村子的老人家体检的，所以，他们的身体有多健康，我比谁都清楚。”

    不然，刚刚保半夏看着不妥的时候，她就不会无动于衷，而是直接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还有，外公，胡乱装病是不对的，更别说胡乱吃急救药了”这句话，是林岚对保半夏说的“别含着了，吐出来吧，再不吐，你口里的药都要化掉了。”

    李嘉伟发誓，外公脸红了，不好意思的那种

    外婆则是忍着笑，给吐出药丸子的外公递水漱口，一把年纪了，还来这套，关键是，没有骗到外孙女，真的是太蠢了。

    “外婆也是都学会打感情牌了”林岚的话更加幽怨了“不知道，在天上的舅舅们知道了，为了你的小闺女，你连死去的他们都不放过，拿他们来求情用了，他们会不会生你的气、生石女士的气。”

    石时珍立马笑不出来了。

    话是戳心戳肺，但是该死的，好像很有道理

    嗯

    貌似，外孙女真的被他们给惹急了，怎么办，在线等，十万加急

    林岚却没有给两位为了老闺女，就皮起来的老人家思考的时间，非常郑重的问道“外公外婆，你们在我成年的时候就说过，从此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是退居二线养老了，这话是不是还有效力还是你们想要将一家之主的位置，还给迷途知返的石女士”

    保半夏、石时珍

    天，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疼闺女是真，但是他们还想好好的活多几年呢。

    “当然有效”保半夏连忙补救“这个家早就是你说了算，我们说了不算，听你的，都听你的我不过是咳咳，我也听你的。”

    保半夏想说的是“我不过是不想你们母女闹得那么僵、那么难看而已”

    虽然他们是出于好意，但是明显的，对于这么一个母亲，外孙女是真的不想接受啊，他们还能怎么样，只能委屈老闺女了。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手心的肉，总比手背的肉要多一些，两权相害取其轻，他们当然是偏心捧在手心的外孙女的。

    得到两位老人家有效的答复之后，林岚就抹掉眼眶中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正脸对上石冰芙。

    “抱歉，石女士，你也听到了，作为一家之主，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的家，不欢迎你，请你带着你的儿子，过完午夜十二点的倒数，就离开这里。我想，凭借石女士你如今的社会地位关系和金钱实力，离开之后找到住处，这样简单的安排难不倒你。”

    林岚没有给石冰芙反驳的时间和空间，直接了当的说道“石女士你的确是外公外婆的亲女儿、也是我的亲母亲没错，但是鉴于我已经成年了，外公外婆也将这个家交给我了，包括这间房子的所有权，也转到我的名下了，作为这间屋子的真正主人，我是完全有权利不接受你的进入和入住的。”

    “不接受你回归的理由很简单，在我出生到成年期间，即使是在哺乳期，你也没有尽过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不要急着否认，也不需要找理由，我既然说出来了，就是真的有理有据的。”

    “按照严格的法律执行标准，你作为母亲，某种程度上来说，关于钱财抚养方面，的确是尽到了抚养的义务的，我不能否认。”

    说着这话的林岚，从身上拿出了一本存折，九成新，很有年代感“有印象吗这是外婆给我的，说是你给我办的银行存折，你的抚养费，都还在里面，我没有动过。”

    翻开存折，里面夹着一张黑卡，如果刚刚那本存折，石冰芙有点印象，这样黑卡，她就印象深刻了，不就是不久前，她塞给闺女的吗

    “这么说或许有点矫情，我其实是一点都不想要你还有我那个父亲的，这种让我觉得非常不爽的远程抚养费按时支付的抚养方式，感觉我在你们的心目中，似乎就是一个能出得起价钱，就能解决的东西一般，太廉价了。”

    林岚没有拿出来的，是另外一份亲生父亲林蔚瑜给外公外婆的存折，亲爹也是不差钱的主，那本存折也是雷打不断的，每个月都汇入一大笔钱，同样的，林岚也是没有动过。

    “从我懂事以来，我有过一段非常渴望父母的时期，然而那段我最需要你们的时期，你们没有出现，到了现在，我已经熬过那段脑抽的时期了，对于你迟来的母爱，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所以，鉴于你们一直以来的表现，我是完全有权利，拒绝你重新进入我的生活圈子的。”

    林岚说得很平静，即使对面的石冰芙已经噼啪噼啪的掉着眼泪了，林岚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并没有特意针对你的意思，同样的话，就是我那个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的亲生父亲到来，我也是会这么对他说的。”

    “说实话，对于法律上规定的抚养、赡养义务，我是非常赞同的，父母履行了抚养义务，子女也要履行赡养义务，我觉得很对。人人都这么做了，世界就美好了。”

    “虽然现实不少都是，父母履行抚养的义务和责任的时候，子女因为各种原因，嗯，我觉得就是未成年这么一个本源的弱势原因，对父母的打着抚养口号的任何安排，都没有拒绝和反抗的余地。”

    “等到子女成年之后，父母老了，需要子女履行赡养义务的时候，父母却依然威严犹在，还能凭借天然高一等的亲缘长辈关系，还有社会的伦理道德帮助下，底气十足地对子女各种颐指气使。或许是我至今仍然在子女一方，也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之爱的缘故，总是偏执的觉得父母与子女双方的权利义务对照下，子女总是处在天然的，被逼的弱势、为难的位置。”

    看到石冰芙已经泪如雨下，林岚体贴并不的补充“嗯我并没有特指的意思，不过是看到很多社会新闻，有感而发而已，像是某永信教育机构事件，以及那些父母年轻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尽到抚养的义务，却在年老的时候，凭借这么一条死规定的法律，就要儿女孝顺养老，有感而发而已。”

    “我想说的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矛盾从来都在，像我和你、像很多有父母的儿女们。你们总有你们作为父母的理由，而我们作为儿女，生而为人，不是机器，不是傀儡，也从来没有少过，属于我们的想法。最后的结果，有好有坏，就像今天的石女士和外公外婆争执的时候，也像今天的你和我，大家的想法很多时候是无法调和的。”

    即使石冰芙越哭越伤心，林岚还是依然如故的直言“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并不想再接纳你的回归。不管是你今天擅自将燕阎的父母带来石竹村，还是你豪言壮语地说的，做我的后盾，亦或是刚刚你提议的，所谓的一家人摒弃不开心的过往，今后一家人互相照顾的生活的说法，我都是反对的。”

    “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对于一个只是每个月给我送来一串数字，对我从来没有过只言片语的人，我会打心底的将你当成家人”

    “我不知道你对于家人的定义是什么样的，反正我是打心底的，没法将石女士还有李嘉伟两位当成家人一般的存在。我心目中的家人，是能陪伴我、理解我、包容我的存在，我并否认，今天我只要后退一步，按你们说的，摒弃过往，接纳你们或许”

    说到这里，林岚无视在场所有人的期许，眉头紧皱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抱歉外公外婆，我尽力了，刚刚只是往这种你们期许的方向想了想，就觉得浑身难受。”

    “我无法想象，我的生活中，多了一个像石女士这样的，总是带着一身高高在上优越感，一见面就总是想在我身上找到和她一样的共同相似点，意图欺骗她自己还有大家，我这个女儿，身上除了带有她赠与的一半血缘基因外，还有着许许多多和她相同的相似之处，从而得到一种，她即使从小没有照顾教育过我，我这个被她赋予了生命的，已经成长的生命体，依然还是那个从她身上分裂出来的，延续了她的一切，并将能得到她赏赐，要继承她的一切的继承者，这种仿佛一辈子，只要她还是作为我的上一代母体，就总能凭借这些血缘上的先天赐予带来的恩惠和优越感，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操控我这个分裂体的感官和想法的行为，实在让我非常腻味和反感。”

    虽然一大段绕口绕口的，但是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口语化一下就是我是你妈，你是我女儿，你长得那么像我，又那么有我当年的风范，真真是我的亲闺女，作为亲妈，难不成我会害我的亲闺女不成，听妈的准没错。

    林岚侧头问道“我很好奇，你这种迷之的自我欺骗般的自信和满足感，到底哪里来的，是什么让你认为，只要外公外婆原谅了你，我也会跟着原谅你不对我和你之间，似乎并没有原谅和不原谅的关系，除了一身血缘，还有眼前的存折和银行卡，我们之间就是陌生人。”

    石冰芙抹干眼泪，很是严肃的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林岚用事实回应“可是你做么做了。明明和我切身相关的事情，可是你都没有得到我的允许，甚至没有通知我一声，你就将燕阎的父母带到我的面前了，还允许他们用看儿媳妇的态度对待我，以此为借口，朝李嘉伟询问我的交友状况，并试图干预我的交友行为，甚至一点都没有顾忌的，才见我第二面，就向我宣扬你的婚姻价值观，理所当然的以为，我不会拒绝你的回归，并认同你的价值观，这一切一切，不是你潜意识地认为，这是你作为我亲妈的权利”

    石冰芙张了张口，最后却是被李嘉伟扯住了，对上林岚漠然的眼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林岚抿嘴，有些不乐意的承认“正常情况下，这的确是亲妈应有的权利，没错”

    “但是前提是”林岚敲敲放在桌面的存折和银行卡“我承认你是我的亲妈，当然，血缘关系、法律承认上，你是我亲妈，我无法反驳，但是我想你知道的，在你缺失了和我十八年的相处时间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仅限于此了。”

    “这些，你给我的东西，我不会矫情的说我不要，更不会说我都捐出去什么的，我都收下了，如果你和我的亲生父亲还愿意，在我成年之后，依然如此履行你们作为父母的职责，我不会拒绝，更不会阻止，不过，同样的，一如你们抚养我的时候，我见到的都是这些每个月都出现的一串，能代表广义上社会价值的数字，等你们老了之后，我能给你们的，也是同样的，只能是一串带着价码的数字了，或许你们会在意，又或许你们不会在意，毕竟你们都不止我这么一个女儿，这样，很公平，不是吗”

    神奇的，林岚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小时候对亲情渴望的记忆流水般淌过，身心仿佛洗涤过一般，有什么从身上离开了，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一阵轻松快意。

    林岚不介意石冰芙的无言而对，径自说出了她的决定“外公外婆还在，我不会阻止你和李嘉伟来这里，陪伴两老，石女士作为外公外婆的女儿，对两位老人有赡养义务责任，你们想接外公外婆到外面住，尽你们的孝道，只要外公外婆愿意，我也没有理由阻拦。但是，抱歉的是，我大概做不到对你们笑脸相迎，我的底线就是，这个家，这座我从小长大的古屋，将不会再有你们的居住的房间。”

    “这里是我家凭什么让我走”石冰芙没有忍住，甩开了李嘉伟，有些尖锐的申明“我是你妈，我的亲爹亲妈，你的外公外婆都还在，你没有这个权利按照继承法，这间屋子也有我的一份，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爸妈”

    只是，在林岚郑重的宣布决定后，保半夏和石时珍对老闺女的失态，表现的很淡定。

    特别是保半夏，他甚至还很惬意的喝了一口茶，才告诉老闺女“不，冰芙，小岚她有这个权利，我们已经老了，从十八年前你结婚生子的时候，就决定养老了，不过因为你，为了抚养小岚，我们又拖了十八年，对于我们这种年纪的人来说，人生真不可能还有多少个十八年了。所以，在小岚成年的那一天，我们拥有的所有东西，全都过到小岚身上了，我们早就是一无所有，只能依靠外孙养老的没用老人了。”

    说完，还满意的给老伴斟了一杯。

    石时珍接过茶，同样惬意的享受一翻再面对老闺女“对的，就像老头子说的那样，我们真的没法管事了，你要是愿意，就陪我们好好过个年在离开，不愿意的话，就现在离开吧，不要在这里咋咋呼呼的，吵的我头昏脑涨的，难受”

    看到老闺女那不可置信的神态，保半夏开心之余还有一点想笑“怎么样老闺女，发现自己在我们两老东西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的感觉怎么样你真敢在外面十多年不回来，不就是认准了我们两个老东西只有你一个女儿，所以有恃无恐的认为，我们绝对放不下你，不是吗”

    石时珍摇头“你这时候说这种东西做什么我们闺女现在肯定在想，我们为什么没有被她和外孙女的僵持打击到，我们的闺女依然还是那么看不清楚形势。我们都是从战乱年代过来的，经历的生生死死多的去，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保半夏嘿嘿一笑地拿到遥控，开启了电视，电视中欢乐的小品声立马出来了，知道此时，大家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隐隐约约的有鞭炮和烟花的响声了。

    被欢乐气氛感染的保半夏，还不忘逗趣一下闺女“老闺女啊，告诉爸，被自己的亲闺女逼得无路可走的感觉怎么样别这么盯着我，哭也没有用，就像当年，我们两个老家伙，没法劝服发疯的你一样，现在的你，除非能说服你的亲闺女，让她改变主意之外，不然，谁都没办法。我和你妈都九十多了，就求你放过我们，让我们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吧”

    石时珍还是担心闺女的，也警告一下“你可别打着想要厚脸皮赖着不走的主意，我们家小骨，能用爪子削柴的，要是大过年弄伤自己，多不吉利”

    同样的，她也是和老伴一样，对于闺女吃瘪很是开心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老闺女，当年，我们恨铁不成钢地骂你的时候，比现在的你，难受一百倍呢”

    反正外孙女没有限制他们和老闺女来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孩子总归有孩子的想法的。

    石冰芙真的快要疯了“凭什么凭什么绕过我我有什么不够好的”

    反正此时此刻，李嘉伟是真的没法冲眼前这个五官气的快要扭曲变形的女士身上，找到他印象中，石女王的身影气势，更像一个要糖不到的，耍赖的小女孩

    而且，亲妈

    你的重点是不是偏离了，不是在和仙女姐姐讨论争议着，有没有权利留宿的问题吗

    怎么扯到继承权，财物分配上面了

    保半夏很乐意接着点评“就凭我们看你不爽，就凭同样的情况下，小岚样样都比你出色。同样是娇养，小岚能将我们的本事都学到手，你却是不屑一顾，只想着偷懒玩闹，就凭像刚刚的情况，你就被我们忽悠得脑袋都不清楚了，你的亲闺女能够清醒的站住了自己的立场。作为父亲，最后给你上一课吧，世上没有理所当然必须对你好的人，更没有理所当然随着你想法而走的事情，是为了外物而委屈自己，还是舍弃外物成就自己，这是一门学问。”

    “不要整天沉浸在你自以为痛快的世界中，世上不可能都是痛快的，如果你一直都是痛快的，那或许，其实这种痛快，不过是你自己筑建起来，欺骗自己的幻觉而已，闺女啊，我们老了，你也该长大了。滚吧，我们要和外孙女过个好年，不想见到你。”

    林岚觉得外公说得太有道理了，默默的搬出一大堆烟花，在院子中，小骨的陪伴下，燃放起来。

    看着腾空的五彩烟花，未来的日子，肯定很不错

    至此良心留守少女和叛逆贵公子end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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