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大叔兴高采烈地朝那些幻象招手, 大声叫“阿泽阿泽是我啊”
他身边那个瘦高的蜘蛛精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这只是一段记忆,他看不见你的。”
胡子大叔眼睛都不眨,喃喃说“我知道。但是那就是阿泽啊, 我找了他好久他眉心上的疤怎么不见了”
江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说道“毕竟疤在眉心,属于破相, 可能用什么手段抹掉了吧。”
记得她以前看过一档书信寻人节目,寻人的是一个移居美国的颜姓老人,80多岁了,找的是他年少时的好朋友, 姓刘。
八十年过去了, 他们的家乡就在鸭绿江旁边,在战火纷飞间,两人结下了深刻的友谊。可是后来就失去了联系, 再也没有见过面。
颜老查遍了所有的信息,还在他们当初的家乡连续登了一个星期的大版块寻人启事, 可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节目组走遍全国帮他找到了人。
被寻找的刘老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邀请到这个节目上来,颜老问他过去读书时候的事, 刘老都能对答,直到刘老终于忍不住问他是谁
颜老带着期盼地问“刘元江, 你还记得在学校前边的宿舍里, 你每天早上给一个同学洗脖子吗, 他因为得大骨节病,够不着脖子,刘元江,那你应该记得,每天早上我们同学到江边一起去练军号吗”
刘老愣了一下,怯生生地说“不记得了。”
颜老回忆了很多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可是刘老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哭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你不起我真的都忘了”
颜老找了半个世纪,可是他找的人已经把一切都忘记了。
不记得去车站送他,1951年和他分开,刘老甚至不记得1955年自己给他寄了40块钱治病救了他的命。
八十年真的太久了。
胡子大叔有点发愣,他问自己现在的那个瘦高蜘蛛精朋友“我找阿泽找了很久了,对吧”
瘦高的男人点点头“是很久了。”
胡子大叔又说“好多年了,他一直不来找我,原来已经不在了吗”
他觉得这么多年好朋友没有音信,原来是因为已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去世了。
而不是因为好朋友根本不把他当好朋友。
一条由鲤鱼跃过龙门化成的龙,或许并不像继续和当年的朋友来往,也并不想和他们一起回忆当初去偷灵草、把自己额头磕破留疤的事情。
毕竟是破相,毕竟难看。
胡子大叔径直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看向高长生,有点胆怯的样子,反反复复打量他的脸,问“你也是来找阿泽的吗”
高长生显然没从自己竟然找错了爹这个冲击性消息中回过神来,有点戒备地回望过去。
胡子大叔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说“这个角度看真的很像阿泽。”
其实认错爹这件事情是很好解决的,拿照片比对一下,看看像不像就完事了。
但是目前比较尴尬的是,虽然高长生和东海那条浮山龙望承不像,但是薛师兄也和他不像啊
好在高长生和他亲爹像。
薛师兄找没找错爹不知道,但是高长生这次应该没找错爹。
城重记载的记忆已经快行至尾声,薛怀朔的父亲和那位叫“阿泽”的年轻男人一起笑着出了龙宫,精神振奋,看来得到的是好消息。
他们当初关系应该非常不错。
可惜即使父辈关系那么好,薛师兄和高长生显然依旧是相看相厌,虽然暂时是打不起来了,但是依旧不想让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薛怀朔牵了牵她的手,说“这枚城重记载的记忆要结束了。”
记载下来的记忆可以停下来,停在应当停的地方,停在想停的地方,只可惜人生不一样。
人生的一大特点就是无法停下来,无论如何都会走完。
今天会过完,明天会过完,一个月会过完,一年会过完,一辈子也会过完。
直到最后的终点,死亡。
亲切的死亡。
在死亡之后,原本漫长的生命就会被无限压缩,丢失掉包含的一切确切意义。
为什么不和旧日的好朋友联系是忘记了吗还是单纯不认为他是自己的朋友
曾经对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有什么期望吗有设想过他的未来吗
不知道。谁也无法得知了。
在死亡之后,人生总是越来越短,比诗还短。
这个幻境在迅速崩塌,这枚城重已经燃尽了,高长生忽然看向薛怀朔,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的父亲另有其人,那他当初是因为什么死掉的我的母亲呢他们去哪儿了他们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抛弃我”
薛怀朔莫名其妙地回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说句实话,薛师兄现阶段对自己父母都没太大兴趣
江晚不知道是不是弘阳仙长教过头了,薛师兄为了抑制心猿也太心如止水了吧,感觉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情绪一波动就只想杀人
一个男主人设的反派,那么好看一美少女送上门去亲亲,他真的就亲亲就完事了言情小说的男主不应该哄美少女多来几次吗发展一些超乎寻常的刺激关系啊
他真的清心寡欲,完全没有任何,修了那么多年无情道修得七情六欲什么都没了
江晚觉得眼前逐渐炸开刺目的白光,熟悉的疲惫感向她袭来。
她掐了个子午决,用力按住自己的指根。子午决,心自然静,念自然停,身自然安,气自然行,是道家修行的基础,主要用来清心镇幻,她拿来强行保持清醒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她感觉自己被人温柔地收在怀里,柔软的发顶被轻轻摸了摸。
像摸蒲公英一样,又喜欢她可爱,又怕力道稍微重一点点就把她给吓跑了,随着风飘走,再也回不来了。
师兄最喜欢我了。
他不在乎别的事情,他只在乎我,他只喜欢我。
他喜欢我到,生怕我把喜欢他的份额分一点点给别人的地步。
耳边风声烈烈。
江晚想,这不可能是她临死之前幻想搭建出来的世界,不可能的,她生前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这样深沉、默默无语、温柔又真诚地爱过另一个人。
薛怀朔很快就意识到怀里的人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失去意识,而是眨着眼睛,从他怀里看过来。
她说“师兄,你真好,我真想给你摘星星。”
然后她又说“我会好好学习、好好修行的,我以后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然后就可以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薛怀朔想你真是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里柔软成一片的感觉。
总之在回到住的小酒馆时,他还牢牢握住她的腰不放手,是江晚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硬生生挣脱开的。
薛怀朔有些不理解,但是没说什么,他这个人特别好哄,哄开心了也特别好说话,见江晚进了另一个房间,也没说什么,一个人开门进房间里调息。
江晚又怎么和他解释“进房间之后会控制不住想把他推倒和他纯洁地滚滚床单”这件事呢
小熊猫正在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它趴在大床上看薛师兄给它的那本厚厚的经书,并不理解江晚一进门就笑得那么开心是为了什么,只是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抱住江晚的腿“平章坤道我们去吃好吃的吗我好饿呀”
江晚随手rua了它两把,忽然想起什么,不禁笑了。
她想起来,那个读信寻人的电视节目,在最后,把好朋友忘的一干二净的刘老,最终还是想起了颜老人。
因为“记得你当年回家给我带了两个苹果”。
不记得照顾生病的他,不记得去车站送他,不记得1951年和他分开,甚至不记得1955年给他寄了40块钱治病救了他的命。
但是记得他当年给自己带了两个苹果吃。
江晚觉得心情好了一点,觉得看事情也不必那么悲观现实,说不定高长生的父母还好好活着呢,不去找自己的儿子和好朋友,只是因为不记得了。
反正她拒绝再参考那本穿成男频爽文的恶毒女配的剧情了。
她拎着熊猫下楼,找了个小角落坐着,点菜点甜甜的饮料。
过了会儿,老板娘带着职业笑容端了菜上来,说门口有个小姑娘来找你,你认识她吗
江晚往外一看,发现是来罗刹山第一天遇见的那对十里坡剑神里的小姑娘,她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有点怯生生地往里看。
江晚招呼她坐过来,把菜单递给她,让她点几个喜欢的食物,边吃边说。
小姑娘随便点了一个厚蛋烧,自我介绍“我叫阿绗,是想来问问姐姐,您在情人崖的山洞里有没有见到一个很新的木头盒子。”
江晚一愣“啊”
小姑娘扭扭捏捏的“情人崖的那个山洞好像进不去了,我看见姐姐你在那附近,好像进去了,就过来问问。”
江晚“那个木头盒子是你的吗”
小姑娘摇摇头“是阿昊的。他不告诉我是什么,我看着他藏进去的,但是我还没办法爬到情人崖下面去。”
江晚笑着说“那你叫他告诉你啊。”
小姑娘“我问啦我说山洞封闭了再也进不去了,你不告诉我我就没法知道了他就是不说,说我以后变厉害了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晚说“我没看见什么木头盒子欸。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木头盒子里面是什么吗”
小姑娘点头“阿昊的阿爸,以前和鹰派的伯伯打架死掉了,然后阿昊很难过,好多事情也不和我说了就是从那个木头盒子开始的,他说是他很重要的东西,不能告诉我,可是我都告诉他了呀”
小姑娘特别委屈“我什么事情都和他讲的”
这个时候厚蛋烧端上来了,江晚把勺子递给她,笑着说“吃吧,没什么事,他以后就会告诉你的,你那么漂亮。”
名叫“阿绗”的小姑娘害羞地笑了一下,说“姐姐你也好看。”
江晚见她几口吃掉了厚蛋烧,又拿菜谱过来,让她再点份什么。
“姐姐,再点一份厚蛋烧可不可以”
小姑娘盖上食谱,觉得江晚人很好,很像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小姨,于是靠近她,小声问道“姐姐,和喜欢的人亲亲是什么感觉啊”
江晚“”
江晚“”
小姑娘半遮住自己的脸,小声说“我上次不小心看见你和大哥哥在亲亲,但是阿昊不让我看了”,,,, ,,,,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